第五十一章


    午夜時分醒來,夏涼寂習慣性摸了摸枕頭底下的手機,沒有他的未接電話,甚至,連他的短訊息都沒有。


    兩天過去了,他連一個冠冕堂皇的解釋都懶得給她。


    窗外,月光淒清,好像在等一場秋雨。


    隨著手機屏幕的光突然亮起,李芳菲驀地睜開眼睛。


    “夏涼寂,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頭還疼麽?渾身上下有沒有哪裏感到不舒服?”


    “啪”地一聲,她打開台燈,就看到此刻穿著自己的睡衣,對著她咋咋呼呼,噓寒問暖的李芳菲。


    像是忘卻頭痛,她坐起身,對上李芳菲遊離的視線,她慌亂不安的問她:“李芳菲?怎麽是你?”


    李芳菲沒說話,而是衝她笑了笑,隻見她輕車熟路地走下床,給她倒一杯熱水,遞給她,“這一切要從兩天前說起,那天我看新聞上說,許二那混蛋爹突然去世了,出於問候,我給他打了很多遍電話,他都沒接,可就在昨天早上,我竟然看到他出現在海城商報的頭條上。上麵說,他料理完許思遠的後事後,就和孫小姐去普羅旺斯約會了。”


    她一怔,眉頭微微挑了挑,隨即搖搖頭,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歎歎氣,“所以,你來找我的目的是…”


    李芳菲遊移幾秒,飛快地說:“涼寂,你不要誤會,我來找你並非是看你的笑話,而是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有許多疑點,你想想,以許二對你的癡情,他怎麽會突然冷落你,轉而和孫小姐好得如膠似漆呢?”


    她低頭,笑了笑,眼裏透著些許尷尬,“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了。”


    看了眼牆上的鍾表,已是午夜兩點,忽略李芳菲微愣的目光,她故作漫不經心的伸懶腰,走下床,她就開始忙著收拾行李。


    她纖瘦的身影在客廳裏跑來跑去,燈光下,她背過身去,滾燙的眼淚灑了一地,無聲無息。


    李芳菲手捧著杯子,站在她身後輕歎一聲:“夏涼寂,你是一隻鴕鳥嗎?遇到屁大點事就隻想著逃避,逃避!既然你還愛著他,為什麽你不試著去相信他,等他回來後給你一個解釋呢?”


    她頭也不抬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冷靜自若地笑笑,卻是悲傷的語調,“如果我還是從前那個年輕氣盛的夏涼寂,我不僅等他,還會將那個孫小姐撕得連她媽都不認識她,但是現在,我不會這麽做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李芳菲吃驚地看著她,“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再去做一個灰姑娘了,我更不希望許二為了送我一雙外觀華美的水晶鞋,而犧牲他的全部。”


    話音剛落,她整理完畢,將那串鑰匙遞給沉默不語的李芳菲,“我今天早上六點的飛機,所以這串鑰匙,勞煩你在許二回來後,幫我轉交給他。”


    李芳菲機械地接過鑰匙,依舊試圖說服她,“涼寂,你該相信,他那麽愛你,這麽做一定有他的苦衷的…”


    她搖搖頭,轉身走進浴室,燈光的倒影投進指縫,好像意味著匆匆溜走的時光,以及那遠在天邊的良人。


    浴室裏水霧彌漫,終於,她捂著臉肆無忌憚的哭出聲來。


    曾經她不懂,這世間為何會有如此感情,僅僅一次偶然相遇,或者一眼之間的心動,就要賭上一生的羈絆。年少時,她鄙視這樣的人,而今,她卻也活成了這樣的人。


    **


    法國時間淩晨三點,經曆一場殊死博弈後,許亦晨渾身無力地倒在沙發上,濃濃的困意令他睜不開眼睛。接過三寶遞給他的外衣,他蓋在身上,手機連續關了兩天,他剛開機,無數的消息瞬間彈出,他一時沒理會,撥著夏涼寂的電話,他卻被冰冷的語音提示驚得失了睡意。


    她竟然關機。


    難道,她還在生他的氣?


    他思忖片刻,李芳菲的電話響起,接通的那一刻,他聽到她在電話裏對著他狂轟濫炸,“許二,你這兩天都在搞什麽啊?夏涼寂她走了,你知不知道啊?”


    然後,是他深呼吸的聲音,強忍著太陽穴那裏撞擊般的疼痛,他歎息著說:“沒關係,我去找她。”


    涼風吹打著白色窗幔,一時間,屋內有冷風拂過,他走到窗前,重重關上窗戶。


    這是在普羅旺斯的一處小院裏,四周被各個水島環繞著,院裏盛放著一大片鬱金香,隻是在這個時間,花兒們都處在沉睡中。房間裏透著古色古香的味道,好像已經與世隔絕一樣。而這處小院,極有可能是他和她的最終歸宿。


    如果,他這次失敗的話。


    第二天一早,他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急匆匆趕回國內。


    到了許家大院前,他看到林素心正在院子裏喂貓,此時已經入了秋,太陽卻是血一般的紅,照射在院子裏,火一樣的紅光傾瀉到樹木上平原上和林素心的臉上。


    不過是一句簡單的問詢,“剛回來?”


    “嗯。”


    拖著一身疲憊,他隨著林素心走進屋內,客廳最中央的牆壁上還掛著許思遠的照片,他的笑臉正對著陽光,刺得他雙目生疼,下一秒,林素心搬來一個板凳,動作緩慢地站到上麵,一邊將那張照片撤下來,一邊淡淡的說道:“你不在家這幾天,我都忘了,從今往後啊,許思遠徹底從我們的生活裏消失了。”


    他對自己苦笑著,莫名其妙又開始晃神,直到林素心打斷他:“這兩天進展如何?”


    他倚靠在沙發上,接過林素心泡好的茶,隨意喝了一口,一縷苦澀瞬間飄落到他嘴邊,他皺了皺眉,“還算順利,至少我說服了二叔,三叔。”


    林素心終於笑了,緊繃了幾天的神經瞬間鬆散下來,“這次還多虧了孫小姐的幫忙,如果沒有她在你背後支持,你那老謀深算的二叔,三叔怎麽可能突然改變主意?”


    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他麵露無奈地搖搖頭,躊躇片刻,他說:“我想您誤會了,我的確和孫小姐一起去的普羅旺斯,但是她去那邊無非是為了旅遊,我和她同行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轉移許明琛母子的注意力。”


    “什麽?”聽了他的話,林素心一陣愕然。


    “其實,我有三年前許明琛試圖殺害我的證據。”


    那一刻,冷汗已經將她的睡衣濡濕,一時間她難以平複越發淩亂的思緒,“你能有什麽證據?能直接指控許明琛殺人的證據嗎?”


    三寶走過來,將那段視頻放給她看,畫麵出現的那一刻,林素心目瞪口呆:“既然證據確鑿,你為什麽不早點拿出這個視頻呢?”


    “老爺子不同意,何況,先生臨死前還求過少爺,他叫他放許明琛一條生路。”三寶如是說。


    “狗屁!”那一瞬間,林素心放下了所有的淡定與優雅,突如其來的真相令她徹底抓了狂,“看來,你們早在三年前就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了?許二,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呢?如果不是這次股東大會,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此刻,濃濃的疲倦感令他沒有力氣和她爭辯,見他突然陷入沉默,三寶在一旁幫腔:“夫人,這事兒真的不能怪罪在少爺身上,其實早在三年前,許墨非的粉絲在當地遊玩,她剛好路過事發現場,一時間她一個姑娘家也幫不上什麽忙,就悄悄錄下了這段視頻,老爺子很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但是他說,這麽多年他虧欠他們母子太多太多,於是這件事就被他冷處理了。”


    “荒唐!”林素心被氣得咬牙切齒。


    “報警,我現在就去報警!”想到這,她抄起電話,正準備撥打110時,許明琛卻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趁所有人都在發愣,他重重往椅子上一坐,眼角輕瞄,拋出一句猛烈的開場白:“不勞煩您親自動手了,我來這裏隻想和你們說幾句話,說完我就去自首!”


    林素心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與她激烈的反應不同,許二斜靠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


    許明琛慢條斯理的問他:“許二你說,如果我不去自首,在即將到來的股東大會上,你有幾分勝算能贏過我呢?”


    “我之所以沒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舉報你,是因為我想和你公平競爭,我想看看,憑我許二的一己之力,是否能贏過機關算盡的大哥你,但現在看來,你比我還沉不住氣。”


    聽他一本正經的說完,許明琛笑得渾身哆嗦,“真是可笑之極!許二啊許二,想不到你竟如此天真!”


    說完,他從包裏抽出一紙合同甩給他,“睜大眼睛看看,這是許思遠在臨死前送我的股權轉讓書。”


    聽他這麽說,林素心差點癱倒在地,她跌跌撞撞走上前,一把奪過那一紙合同,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口中碎碎念著,“不可能啊,怎麽可能呢?”


    “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能怎麽辦呢?上麵白字黑字寫著,也就是說,現在我的母親徐若嵐已經代替許思遠成為許氏的第二大股東,我入獄又能怎麽樣?你們母子還不是輸了?”


    說完,許明琛大笑著離開了,留下驚慌失措的林素心和三寶,他們紛紛看向麵無表情的許亦晨,“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總不能讓許明琛這個混蛋鑽了空子啊?”


    他的語氣仍然平淡,“沒關係,重頭戲還在後麵。”


    說完,他穿上外衣,徑直朝樓上走去。


    “許二,你要去哪兒?”林素心沉下臉,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道。


    “我要去找她。”


    簡單的回答令她倒抽一口冷氣:“許二,現在火燒眉毛了,你跟我開什麽玩笑?”


    他突然轉過身,鎮定地扔下一句話:“我沒開玩笑。”


    像是想起了什麽,林素心跑到茶幾上,將那支錄音筆遞給他,“你還是聽一聽這個吧,聽完之後你再做決定。”


    他狐疑地掃視她半分鍾,最終,他抽回手,對她氣定神閑地說:“我不想聽,我知道無論她說了什麽,都是出於為我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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