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突然出現的白貓讓程梓川想起了樓月潼變幻而成的小狐狸,一樣的雪白漂亮,驕矜得像個女王,卻一點都不討人厭。


    但這當然不可能是樓月潼。


    程梓川為自己又想到小魔女感到無奈,他抬手摸了摸白貓,指著頭頂上的樹架問:“是你做的?”


    白貓搖了搖尾巴,下巴在他手心裏蹭了蹭,一點一點地仿佛是在回答。


    程梓川忍不住輕笑,“真聰明,多謝你了。”


    白貓漂亮的眼睛盯著他,突然湊近了,在他嘴唇上舔了一下,程梓川一怔,隨機撫著額頭直笑,笑得有點停不下來,他好像很久沒有這麽高興過了。


    白貓看著他笑,有點出神,又舔了一下他的臉龐。


    “好了,可別得寸進尺啊小家夥。”程梓川對自然間的草木靈獸向來寬容,尤其是這種未開靈智卻有靈性的小家夥。


    他慢慢坐起來,衣服上都是幹涸的血跡,赤煌劍留下的造成的傷未曾好轉,體內靈力凝滯,很糟糕的情況,但……他的眼睛又能看見東西了。


    魂魄並沒有回來,程梓川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他幾乎習慣了雙眼忽好忽壞的狀態,雖然這一回,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雖說傷勢還在,但表麵的傷口卻消失了。


    白貓咬著他的衣擺,似乎很不滿被無視,程梓川心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小家夥,我的傷口還有眼睛……是不是跟你有關?”


    “喵——”白貓仿佛聽不懂他的話,無辜的叫著。


    程梓川捏了捏它的耳朵,“小貓。”


    白貓炸毛,狠狠咬了他的手,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印子——不準這麽叫!


    程梓川盯著牙印有點入神,自言自語道:“倒是有點像她。”


    白貓聽到了,大而透亮的眼睛閃了閃,輕輕地跳到了他懷裏,“喵喵?”


    程梓川眨眼間就斂去了那樣的神態,抱著它鑽出了小小的樹架,外麵的風雪還沒停,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白貓眯了眯眼睛,程梓川張開衣袖,幫它擋住了迎麵撲來的風雪。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無疑很不好,卻還在冷風中行走,白貓生氣地動來動去,想鑽出來將他推回去,程梓川輕聲道:“別鬧啊,有個人跟我走散了,我得去找他。”


    他說的當然是扶桑。


    事實上,到空空嶺之前他就計劃好了要在程曜……或者說是在神君戰煌跟前死一回,他沒有告訴傅衍之,這一點有點抱歉,可未知的反應才更加真實。


    白貓聽後更生氣了——就知道想著那棵樹!也不看看你自己現在什麽德行!哼!


    想法很好,可惜程梓川因傷勢不輕,體內空蕩蕩的,方才感應到的一點蹤跡,下一刻就沒了,根本確定不了扶桑的方向,隻好又找了個山洞先避避風雪。


    他席地而坐,也不怎麽在乎地方簡陋髒亂,眉眼溫雅沉靜,像是褪去了塵世間的疏淡麵具,臉上掛著些許笑意,哪怕渾身狼狽,卻比以往任何時候來的放鬆,顯出一種別致的散漫姿態。


    白貓呆了呆,它毫不懷疑,程梓川這樣的人,縱然有朝一日粉身碎骨,也必然是不染塵埃的。


    “喵——”白貓的叫聲低了下去,安靜的呆在程梓川懷裏,任他輕輕撫摸,它從未看過他這般模樣,卻真是很喜歡。


    “偷得浮生半日閑,真好。”程梓川靜靜的出聲,不在意聽眾隻是一隻什麽都不懂的小靈獸,“走了太久,稍微有點累了。”


    “喵——”白貓心道,誰讓你不聽話的?好吧好吧,知道你意有所指,肯定又在心裏詆毀我。


    “我常常會想起她,”換做任何時候,有任何人在,程梓川都不會提起這樣的話,現下卻難得袒露了心聲,卻也不是對著白貓說的,更像是在自說自話,“先前總是很難受,心如刀絞。現在好多了,可還是會想,想她下一步會做什麽,該如何應對,想我們的立場,想……”


    想什麽呢?想念一個人罷了。


    有時候千言萬語的掩飾也抵不過一個眼神。


    白貓爬到他肩上,輕輕舔了舔他的眼睛,叫聲更低了,“喵——”


    程梓川戳了戳它的額頭,笑道:“得寸進尺。”


    也許是白貓跟樓月潼變成的靈狐極其相似,程梓川看著總是多出一份莫名的喜歡與縱容,卻也無法抑製不停的想到樓月潼,但這種想起也稱不上舒心。


    輕歎一聲,程梓川道:“她比神君戰煌難對付多了,真讓我頭疼。”至少樓月潼了解他,騙得過戰煌也騙不過她。


    “喵喵喵——”白貓有點得意,尾巴翹上了天。


    程梓川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它的頭:“你叫個什麽勁,跟我作對呢?”


    白貓氣呼呼地咬他,狠狠地咬!


    玩鬧了會,程梓川又睡了過去,這是身體自動修複傷勢,沉睡的同時靈力也在運轉。


    白貓繞著他轉了幾圈,吐出煙霧,令他睡得更沉些,隨即身形發生了變化,四肢抽長伸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姿容絕豔的黑裙少女,毫無疑問,是程梓川最頭疼的冤家。


    白貓跟小靈狐的確像,也正因為像,才更不會當做是一個人變的,何況樓月潼修為遠非當日可比,程梓川狀態卻比往日糟糕百倍,察覺不了太正常了。


    樓月潼會在這時候出現,說巧合也巧,說故意也對。


    當初在混亂界域她發現程梓川又看不見了,一想也就明白是仙草的問題,她麵上冷漠,到底絕非無情,搜羅了整個魔修地域,跟樓奕陽等人最硬說是無聊查探地形,實際上卻是為了尋找代替仙草的東西。


    說白了口是心非,嘴硬心軟。


    誰知再見到程梓川他就把自己整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樣,樓月潼當時又氣又急,簡直想直接掐死他,後來又心安理得的找了個理由——乘人之危不符合她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跟他鬥上一鬥才有成就感麽!


    天知道她以前也不是沒做過趁人病要人命的事。


    結果……結果就有點控製不住地做了許多多餘的事,比如照顧他啊,陪著他啊……


    樓月潼板著臉,走到程梓川旁邊坐下,越想越氣,狠狠拉扯著他的臉,睡著的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張俊臉被人掐出了紅印,還兀自靜靜的躺著。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給我聽的?”樓月潼又拍了下他的頭,將他方才對白貓做的分毫不差的還回去,小心眼的魔女終於歎了口氣。


    “肯定是故意的!”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輕哼一聲,然後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嘴唇,“你也一樣,真讓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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