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裏,燕帝唉聲歎氣,“朕的好七弟,你可真是任性,一走走了好幾天,什麽事都不管,可把朕給累慘了。”


    邊上椅子裏,祁明秀喝著茶,置若罔聞。


    燕帝便又覷著他道:“不過你這多年的心結算是解開了?冷不丁的就一道休書下來,又讓朕在玉碟上除名,你可真是嚇了朕一大跳!”


    “皇兄不是一直想讓臣弟這麽做的麽?”祁明秀放下茶杯回道。


    燕帝斜眼:“別想著讓朕給你背鍋,你要真的這麽聽朕的話,還能拖到現在?你也別以為朕不知道你上哪撒野去了,跟你那寶貝側妃在莊子上逍遙快活,隻怕都快忘了我這個大哥了吧!”


    祁明秀淡淡一笑,仿佛是默認了。


    燕帝便有些氣噎。


    轉而卻又歎道:“不過我依然很好奇,你那寶貝側妃到底什麽能耐,能讓你拋下公務不顧,還能讓你解開多年的心結,朕可真是越來越想見到她了……要不要朕立即下道封妃的詔書啊?說真的,朕都已經給你寫好了。”


    說著他當真從邊上拿了個明黃卷軸扔過來。


    “……”祁明秀打開掃了一眼,有些無語。這還真是一道封妃的詔書。


    燕帝看他這反應,笑了起來,“朕可再了解你不過了,隻要是你喜歡的人,你就想給她最好的。那道休書隻怕就是為她下的吧?廢了蘭氏給她挪位,朕上次跟你說時你不應,現在應該是想通了吧?”


    祁明秀仔細看完卷軸,過了一會兒卻隻回道:“這件事還不急。”


    “嗯?”燕帝狹長的雙眸裏閃過疑惑,“難道你不想給你那寶貝王妃之位?”


    祁明秀垂眸道:“王妃之位自然是她的,隻是如今蘭氏被休一事依然沸沸揚揚,此時再封妃,難免就將她推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臣弟倒無所謂,隻是她膽小,會惶恐的。”


    燕帝瞪大眼睛望著他,嘖嘖稱奇,“七弟啊,朕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從來是淡漠的不近人情的樣子,什麽時候這麽肉麻,這麽疼惜人來了!


    撫了好一會兒受驚的心神,他才終於又得以開口,“那這道詔書朕先替你收起來,你什麽時候要了,朕再什麽時候頒下。”


    “不用。”祁明秀卻將卷軸收起放在了袖中,“這道詔書臣弟先拿去,什麽時候需要昭告天下了,皇兄再派個傳旨太監過來就行了。”


    沒想著立即就請封,不過既然已經封了,他倒也不介意先收下。


    燕帝:“……”合著把他當奴才使喚了。


    祁明秀卻又站起了身,“時候不早了,皇兄要是沒什麽事了,臣弟就先行告辭了。”


    燕帝:“……”他如何看不出來他這麽著急著走是要幹什麽。


    “去吧去吧,朕早晚有一天要看看你家寶貝王妃到底長什麽樣,能勾得你魂都丟了連自家大哥都不願多陪一會兒!”


    目光停落處,祁明秀卻已拄著拐杖都快走到了門口。


    ……


    他家寶貝王妃勾人嗎?很勾人,全身上下無處不勾人。


    祁明秀坐在馬車裏,低下頭,徑自笑了起來。


    回到王府,未去知非堂,就已徑直向西苑走去。天色已晚,也不知道她正在做什麽。


    晚風徐徐,他的心裏前所未有的希冀。


    走到永和苑門口,裏麵燈火通明。守門的丫鬟看到他,恭聲行禮,隻是神色有了一絲的異樣。然而祁明秀一心想著自家小王妃,渾然沒有在意。


    走過庭院到了階前,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屋內竟是一片嬉笑聲。


    拾階而上,跨過門檻,走到廳內,循聲望去,麵色沉了下來。


    側廳一張圓桌上,擺著一個銅爐,裏麵煮著什麽,熱氣騰騰。五個姑娘圍坐著不停吃著,時不時還夾給邊上站著的幾個丫鬟。皆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臭寶盈,這個酸菜魚鍋子怎麽這麽好吃啊!哎呀辣死我了!”


    “是啊是啊,我還從來沒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呢,我都吃了一碗半的飯了。”


    “就是要辣一點才好吃呀,我們在莊子上的時候可一直吃呢寶盈對不對?”


    “你們在莊上一直自己做東西吃嗎?好開心啊,早知道我也跟著一起去了。”


    “哈哈,好吃就多吃點,就這個酸菜魚鍋子,我一口氣能吃三碗飯呢!來迎春姐姐,我再給你夾一筷子……哎呀,雍王爺!”


    寶盈抬頭看到,立馬站了起來。


    其他人回頭一看,也跟著站了起來,臉上笑容全部僵住,腳縮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祁明秀眼神一個個掃過,周身氣勢更加寒冷。


    屋內氣溫仿佛一下回到隆冬。


    梅花苑的梅侍妾最先繃不住,“寶盈,我想起來我院子裏還有事,我先回去啦。”


    薛燕妮跟著道:“我、我好像也有事,我也先回去了。”


    容嘉隨之也道:“寶盈那我先走啦。”


    宋敏玉看了一眼酸菜魚鍋子,有些不舍,可再看其他人都走了,雍王爺跟個煞神似的,就隻好也一臉怨念的走了。


    “你們……”寶盈還想攔,可四個人一個個腳步邁得飛快。


    祁明秀看著這四人從身邊跑開,神情一收,周身寒意頓減。


    “怎麽都走了啊……”寶盈看著很快跑出門外的小夥伴,目光哀怨。


    半晌後,卻還是走到祁明秀跟前,“雍王爺,您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啦?”


    現在才酉時三刻呢。


    祁明秀忍著想打她一頓的衝動,狀似隨口的問道:“吃飯呐?”


    “是啊。”寶盈隨後又問道,“雍王爺您吃了嗎?”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走到邊上坐下。


    寶盈驚訝,“啊?雍王爺您還沒吃飯嗎?”所以他是一回來就準備上這吃飯的嗎?


    忙又跟過去解釋,“我不知道呀。您也沒說過來吃飯呀。我問了葉侍衛,他也沒說,就說您去宮裏了,我還以為您會在宮裏吃飯呢。”


    “……”皇兄倒是想留他吃飯的,他卻不想耽誤工夫。祁明秀又問道,“那她們為什麽會在這?”


    “哦,下午時候她們來看我,就說起了在莊子上的生活,我想著酸菜魚鍋子特別好吃,這又有了小廚房,就想著讓她們一起嚐嚐。我是問好了您不回來吃飯才留她們的。而且我好想吃酸菜魚鍋子的,您不能吃辣不能一道吃,您不來吃飯了,我就想著可以吃一下了……宋敏玉她們幾個都能吃點辣呢……”寶盈老實說完,眼神有些小幽怨。後來在莊子上她也再沒有吃過。


    祁明秀聽著,有些五味雜陳,他竟後悔給她搭個小廚房了。


    轉而卻隻道:“誰說我不能吃辣了。”


    “啊?”寶盈有些迷茫,“上次吃炸豆腐的時候您不就辣的直嗆嗎?”


    祁明秀卻隻對迎春道:“把這些撤了再上新的來。”


    “是。”迎春應聲,又招呼著丫鬟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走。


    寶盈看著祁明秀一派淡然的樣子,卻有些憂心忡忡,她一點都不相信雍王爺能吃辣。


    果然,片刻後。


    “咳——咳咳——”


    “雍王爺,要麽您換別的吃吧?”她都已經讓廚娘放最少的辣了。


    祁明秀猛喝下一杯茶,“沒事,咳咳。”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


    等到一頓飯吃完,祁明秀原本白皙的臉上泛著紅,額上也盡是細汗。菜吃得不多,飯卻多吃了一碗,真是辣的死去活來。


    還不能顯露出來,甚至都不能讓她再吹吹,全程隻能忍著。


    寶盈看得心驚膽戰,端上一杯茶,“雍王爺,您再喝一杯吧?”


    祁明秀一口喝下,卻又將她抱到膝蓋上說道:“以後你想吃什麽,我都可以陪你。”


    寶盈覷了他半晌,還是回道:“您以後還是不要吃辣了,您吃辣的樣子好可怕。”


    “……”祁明秀扶著她腰的手僵住,很快卻又重重掐了一記,“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喉間的辣味還未消除,一激動又咳了起來。


    “哈哈哈。”寶盈忍不住笑了起來。


    祁明秀見被嘲笑了,手又一記一記在她腰上掐起癢來。


    寶盈卻巍然不動,“雍王爺您忘記啦,我不怕癢噠!”


    “是麽?”祁明秀瞧了她一眼,手又一伸,“那這裏呢?”


    “雍王爺!”豐盈被抓住,寶盈就要跳起來,祁明秀卻又笑著將她箍緊了。


    ……


    飯後消食,正是好活動。


    ……


    鬧了片刻,寶盈終於又臉紅紅的得到了掙脫,隻是嘴又腫了起來。祁明秀在邊上笑著,一副報了仇的樣子。


    隻是想到什麽,祁明秀又將她摟過,“今天一下午沒見,有沒有想我?”


    “……”就一下午沒見,哪能想了,這回卻不敢實話實說,隻是睜大眼睛無比真誠的回道,“想啦!”


    祁明秀很滿意,將她摟的更緊,“我也想你了,所以飯都沒吃就回來了,就為了早些見到你。心裏隻想著,一時不見,如隔三秋。”


    “……”寶盈原本是瞎說的,沒想到套出他這樣的話來,臉便又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有些絲絲的甜蜜。


    隻是想到什麽,笑容斂了斂,又抬頭問道:“雍王爺,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


    “嗯?”祁明秀輕聲應道。


    寶盈側過身,“您是不是已經把蘭王妃休了啊?”


    祁明秀一怔,很快又笑道:“以後沒有蘭王妃這個稱呼了。”


    “那……那您真的要把我封作王妃嗎?”今天宋敏玉說的那幾句話,她可一直放在心上。


    “嗯。”


    寶盈的神情就有些忐忑起來。


    祁明秀察覺,“怎麽了?”


    寶盈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我還沒想好呢。”


    祁明秀眉頭一皺。


    寶盈連忙又解釋:“我隻是沒想到這麽快。那天您跟我說了,我沒應,是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事情,誰知道您那麽快就將蘭王……蘭氏的事解決了……”


    “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做一個王妃,當初做您的側王妃我都已經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了。嫁進來後,我也隻是想著能保住這個側王妃的位置最好,要是保不住,當個姬妾也可以……能吃飽喝足我就很滿足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做一個王妃,就算是您後來跟我提了我也不敢想……我不夠聰明,也什麽都不會,我怕會給您丟臉……做個側妃我可以吃吃喝喝什麽都不用管,做個王妃,就會有好多事了……”


    祁明秀聽她這麽說,摟緊笑道:“不會的,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不會給我丟臉的。而且你也不用擔心,就算你做了王妃,也照樣可以吃吃喝喝,別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扔給別人,你可以想怎麽過就怎麽過。”


    “可是……”寶盈還是有些擔憂。


    祁明秀卻又問道:“你是不願意嗎?不想做我的王妃,不想跟我白頭偕老一輩子在一起?”


    “不是不是!”寶盈趕忙否認,“我當然想跟您永遠在一起了。”


    “那不就好了。”祁明秀突然翻身下床,又問,“你那個小寶箱呢?”


    “嗯?”寶盈有些疑惑,卻還是跟著下床從櫃子裏翻出來,“您找它做什麽呀?”


    祁明秀打開,又從袖中拿出一個卷軸放了進去,“這是第二道,你收著吧。”


    “這是什麽?”寶盈拿起,打開一看,愣住了。


    半晌後,抬頭,“雍王爺……”


    祁明秀抱著她,“你不想聲張,那麽就先瞞著。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雍王妃的位置,是屬於你的,不會再有別人。”


    “雍王爺!”寶盈忍不住,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她現在真的想他了,哪怕站在跟前都想!


    祁明秀隻是將她愈發抱緊,“等過段時間,我再讓皇兄傳旨下來,到時候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嗯。”寶盈埋在他懷裏哭了一會兒,卻又道,“那就等我懷了寶寶的時候啊。”


    她現在一下被升為正妃,還是惶恐啊,等她有了寶寶,也算名正言順了。


    祁明秀聽著,笑了,“既然這樣,那麽就抓緊點吧!”


    “啊!”寶盈驚呼一聲。


    祁明秀卻又將她抱到了床上。


    “雍王爺!我還沒洗澡呢!”


    “沒事,完了再洗,我們一起洗。”


    ……


    第二天一早起來時,祁明秀已經走了。寶盈趴在床上好一會兒,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晚上,雍王爺可是把她全身都要吻遍了。


    想著昨晚的荒唐事,她的臉又一點一點紅了。


    不過她現在就是王妃了吧?一個無人知道的王妃。


    寶盈有些竊喜,像是擁有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磨蹭了一會兒,還是起床。


    梳洗完,迎夏走了進來,“主子,莊上送了幾筐子瓜果過來,現在就放在外麵。”


    寶盈走到廊下一看,果然,西瓜,蜜瓜,葡萄,桃子,杏子,李子,放了滿滿一堆。


    準備離開莊子前,她一臉憂戚的說以後吃不到那麽多瓜果了怎麽辦,結果雍王爺說——“每天讓他們再給你送去就行了。”


    現在,他們果然送來了。


    不過這麽多吃不完怎麽辦啊?


    “迎春姐姐迎夏姐姐,我們自己留一份,其他的分好送給別的院子去吧。”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迎春迎夏自然無異議。


    東西一共分了十二份,除了十一個院子,瑞福院也有。雖然不太樂意,但場麵上的事總要做得漂亮。


    分完了,寶盈又道:“我們先給陳姐姐送去吧。”陳姐姐後院之首,她當然要是第一個。


    迎春迎夏聽到這話,有些遲疑,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是閉上了嘴。


    寶盈沒有察覺,隻是歡歡喜喜的帶著拿框子的婆子往外走去。迎春迎夏對視一眼,迎春又跟上。


    到了留香苑,守門的丫鬟一見到寶盈來了,麵上一怔。


    寶盈卻笑道:“我是來給陳姐姐送瓜果的,麻煩你給我通報一聲啊。”


    丫鬟趕緊進去,沒一會兒又出來,“我們家主子正在練字,您請進來吧。”


    寶盈也不覺得奇怪,自從那次在瑞福院裏搭上話後,她倒也來拜訪過幾次,每次陳姐姐不是練字,就是畫畫,有時候還會在彈琴,反正都是做著風雅的事情。


    到了書房,陳雅君果然站在窗邊的桌案前執筆書寫。


    寶盈等她一字寫完,才開口道:“陳姐姐,我來給你送瓜果來啦。都是莊子上新鮮摘下來的,可好吃啦。你看看,你喜歡吃什麽,下次我就多送些過來。”


    陳雅君掃了一眼,回道:“不用了,我不愛吃這些。”說著就繼續寫起字來。


    寶盈拿著一籃子葡萄的手就僵了僵,半晌後又問道:“那你喜歡吃什麽啊,我看看有沒有。”


    陳雅君終於抬起頭,一笑,眸若深潭,“謝謝你的好意,我什麽都不需要。”


    “哦。”寶盈悶悶回了一聲。


    “你隨便坐吧,我要把這帖子寫好。”陳雅君又道。


    “不用了,你既然忙那我就先走了。”寶盈不敢多待。


    “不送。”陳雅君回道,頭也沒抬。


    寶盈走出門,心裏感到有些怪。以前她來這,陳姐姐也比較冷清,卻不會像今天這樣。


    以前她雖然話不多,卻不會對她怠慢,請座的請座,上茶的上茶,她說想看她的畫作,她也當真令人全拿了出來。就是聊天欠了點,通常就是她說一句,她回一句,她要不說,她也不會開口。她有心交好,每次都會絞盡腦汁想破話題。


    可是今天她怎麽了?不說請坐上茶的問題,她雖然對她笑著,可總覺得透著一種冰冰冷的疏離。


    走出留香苑,寶盈忍不住問道:“迎春姐姐,你有沒有發現今天陳姐姐有點奇怪啊?”


    迎春跟在後麵,有些為難。


    “以前她也挺冷淡的,現在好像對我更冷淡了,可是我也沒做什麽啊?”寶盈還在嘀咕。


    迎春便有些忍不住了。她踟躕了半晌,還是走上前,“主子,有件事我沒告訴您。”


    “嗯?”


    “昨天我聽冬雪說,咱們去莊上的時候,王爺在留香苑過過夜。”


    “……”寶盈回頭,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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