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意思是杭州作為此次會戰中最大的戰利品,鑒於鬥爭形勢的需要,中央認為可以放棄,將控製權交給國民黨控製的部隊,對於其要求接防與日軍對峙的長江防線,這一要求也可以滿足,但對於紹興、諸暨等已經由我軍控製的各大縣城和廣大農村、山區則必須堅決鞏固起來,建立成為堅固的根據地。可是一旦讓國民黨軍進杭州,那就必然要放開防線,如此一來,不但杭州不保,那些個縣城和農村又豈有我立足之地?”


    下意識的杯子舉到嘴邊,卻發現杯中已經空空如也,仍舊沒有睡意的潘楊披上了外衣,點著了一根煙,開始在房間中緩緩的踱著步子。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房間正中那張八仙桌邊,眼光落到桌上放著的那三份電文上。


    “真是傷腦筋啊!這就是知道曆史結局所必然要承受的苦惱了,前些日子小鬼子步步緊逼,形勢萬分緊張反倒讓國共兩黨空前的團結,現如今日本人這個迫在眉睫的危險已經沒有了,這蔣委員長就開始鬧妖蛾子了,如非知道美國人在先歐後亞的戰略下,在太平洋戰場上僅能進行有限度的戰略反攻,同樣也無法繼續以這種強硬的姿態對中國的抗戰進行支援,小鬼子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老子早就大打出手了。”老潘輕輕的吐出一口煙霧,暗自思肘道。


    抗戰沒有勝利,力量沒有積蓄到一定的程度。就還不到和這位蔣委員長翻臉地時候,畢竟現在國民政府還不是完完全全的天怒人怨,大部分老百姓心目中的正統也還是這位蔣委員長!


    薄薄的三張電文現在仿佛三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在這位新鮮出爐的年輕司令員心上。抓起電報,潘楊再一次看著分別來自延安、重慶和南昌的聲音,收拾得幹幹淨淨地臉上流露出一絲不為人知的苦笑。


    “這一次崗村這一招以退為進玩得實在是高明,戰場上沒能得到地。通過政治手腕,或許最終竟是他得到的更多呢!”


    日軍這一次在崗村寧次的指揮下全麵放棄了在長江以南的大部分據點。直接撤往了江北,和潘楊指揮的杭州戰役集群隔長江對峙。這讓迫降了杭州第四師團的潘楊有些措手不及,同時也讓一直以來對崗村這個老鬼子有些輕視的潘楊提高了警惕。


    正因為崗村地舉動,導致了對勝利到來得如此之快完全沒有準備的國共雙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要知道喊著“一切為了杭州,一切為了會戰的勝利”的口號,在杭州戰役進行的過程國共雙方出奇的精誠團結,各部隊並肩作戰成為了參戰各方的共識。但很明顯,在戰前誰也沒有想到會取得如此重大的勝利。戰果會如此之輝煌,這就導致了作為勝利者地國共雙方都對戰後的局麵缺乏考量。勝利的果實就像一個個大桃子,擺在了兩位領袖的麵前。誰又該享受這一成果呢?


    由於在戰前沒有達成協議,在這個時刻,就有居心不良的人玩起了小動作。


    蔣委員長以軍事委員會的名義,首先電令原本執行潘楊地命令,對撤退日軍進行追擊的新三十八師和第五十一師改為全力掃蕩當地的日偽地方政權。接收地方勢力的投降。同時以措詞強硬的命令要求210師以及譚震l部的浙江保安第一師繼續追擊日軍,其餘地方部隊(指210師補充團)在紹興集結待命,將其防區交給第三戰區接防。


    至於尚未進行的杭州地區受降儀式須等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一級上將前來主持,同時還授意顧祝同給各地偽政權下令,不得向中共控製的210師和新四軍投降,還給衢州的中美聯合後勤總部下令。以戰役已經結束為借口,停止向210師提供補給,並稱如210師各部不服從中央命令,將軍法從事……


    對於蔣委員長來上這麽一手,潘楊倒是半點也不奇怪,在曆史上,這位蔣委員長在抗戰勝利之後就在受降權上玩過過河拆橋、鳥盡弓藏的手腕,但卻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很明顯,如此一來,戰果將悉數被蔣委員長攫取於手。對於曆來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地老潘來說。這是極不公平地待遇,更何況照此命令。就連原本是新四軍浙東軍區戰前所控製的東天目山根據地也在國軍地接收範圍當中,浙東將無中共立錐之地。如此一來,將嚴重威脅到潘楊和210師的生存,這是無法容忍的。


    因而在一麵上報中央的同時,潘楊就搶先下令210師各部迅速占領各交通要道和戰略要地,同時以各種手段囤積作戰物資和彈藥,準備不管怎樣都要大幹一場了。而這一次中央在獲得消息之後也迅速作出反應,於當日電告新四軍軍部及210師,以210師為軍區主力,合並原浙東軍區原江抗各部,成立新四軍華東軍區,統一指揮浙東地區抗日鬥爭,潘楊被任命為第一任華東軍區司令員,譚震l被任命為政治委員,而原浙東軍區司令員,那位後來的共和國第一大將被任命為軍區第一副司令員,沈全方被任命為第二副司令員,同時命令在適當讓步的同時做好反摩擦的準備,但又指示要盡量克製,以自衛反擊為原則,絕不先開第一槍……


    “中央的指示太含糊,第三戰區大兵壓境,顧祝同一方麵打著往杭州受降接收日俘的旗號,另一方麵在新三十八師和第五十一師的接應下以到長江防線布防的名義向我側後大肆運動部隊,以210師現在地重裝備編製。鑽山溝打遊擊的話,至少要扔掉絕大部份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家當,這著實有些肉痛。至於絕對不開第一槍,這也是太不現實的問題,實在要打,說不得隻能搶先動手了,以顧祝同這個反共專家當對手。再來了君子作風怕是連骨頭渣滓都剩不下多少,可現如今的局麵是卻是讓人左右為難。”


    潘楊暗自感慨著。中央的這個指示就是把自己放在火堆上麵烤,既要自己在浙東立足,又要不負起挑動內戰的罪名和已經摩拳擦掌地國民黨軍隊動手。世界上哪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至於在電報中提到保持現狀,等待盟國方麵協調解決,這讓老潘覺得更加好笑,要知道潘楊可是剛剛收到史迪威從重慶發來地電報。獲知出訪美國的國民政府代表團團長宋子文向羅斯福總統提出了強烈的抗議,抗議史迪威橫蠻插手中國的內政。破壞協議向自己提供超出補給份額的武器裝備。史迪威雖然在杭州會戰中有功,但對比了中共和國民政府之間的戰爭潛力之後,羅斯福總統最終理智的選擇了更符合美國人利益地一方,指示參謀長聯席會議命令史迪威,建議其回國述職休息,由美國陸軍中將魏德邁接替他的職務……


    “……我的朋友,雖然我萬分不舍,但我仍舊不得不向你告別。你是我戎馬生涯中所見過最好的幾個軍人之一,請原諒我不能和你並肩作戰,別了!潘楊”


    電文中,史迪威向潘楊提出了大量的忠告,言辭懇切的希望潘楊注意蔣委員長:


    “那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很明顯手段拙劣的他。對於權力地欲望是不容置疑的,現在你和我一樣,已經成為了他的絆腳石,總有一天他會像踢開我一樣踢開你的,要小心背後刺來的刀子。”


    這位美國人以他的方式向自己提出了警告。


    蔣委員長之心,路人皆知,因此潘楊首先作出了極其強硬地姿態,同時讓史迪威向幫自己最後一個忙,向雲集在重慶的盟國媒體,尤其是美國媒體透漏杭州緊張的局勢。讓媒體對此事施加壓力。畢竟誰也不願背負起挑起內戰的罵名,中國人自己打自己。說到哪裏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這剛剛驅走日本人的浙東大地上又重新蒙上了一重內戰的陰影,這恐怕是各方勢力所始料未及的。真打起來,最高興的還是日本人啊!


    國軍的兩個師和210師都奉命追擊撤退地日軍,還在與日軍對峙地前沿,而杭州和各大縣城大多控製在210師各補充團的手中。在潘楊地命令下,這些部隊在各交通要道、戰略要點嚴陣以待,將興致勃勃奉命前來“接收”的各國軍部隊堵在了外麵。


    這讓我們的蔣委員長怒不可遏。


    江西,廬山


    廬山作為全國聞名的消暑聖地,在日本人打過來之前,一直是蔣委員長的最愛,每年夏天,總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是在這裏渡過,江西光複,指揮杭州會戰,當然廬山是最好的選擇,但這個時候,廬山的清涼也壓抑不住委員長的火氣。


    “娘西皮!早知如此,還不如不打,美國人害人,史迪威害人,養虎為患啊……”


    “啪”的一聲,裝滿白開水的玻璃杯又一次成為消解領袖火氣最好的消耗品,地上的玻璃碎片很快被侍從們清掃幹淨,水跡也被熟練的清理。而和玻璃杯一同在委員長麵前承受這股怒火的人,卻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要知道在杭州會戰中,光從兵員投入上看,正麵會戰總共投入了三個主力師,國軍就占了兩個,如今仗打勝了,勝利果實卻被僅僅出動了一個師的中共占了大頭,這還不算在外圍調動參戰的第三戰區、第九戰區、第五戰區的數十個師和大量的地方部隊,付出了這麽多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更何況此消彼漲之下,共產黨這是決不能容忍的。(很明顯,我們的蔣委員長在這裏壓根就沒將潘楊的高明的戰略眼光和敏銳的國際政治嗅覺考慮進去)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平緩的敲門聲。


    “邦、邦、邦……”


    思索被猛然打斷了,潘楊不悅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時針指向了淩晨兩點,不是和警衛員交代過晚上不要打擾自己的嗎!正要開口質問的時候,門被吱的一聲推開了:


    “司令員,我就知道你睡不著,這不,我不請自來,不會打擾你吧。”


    “政委?怎麽會是你啊,快請坐。”


    來人不是別人,卻是那位自己躲了幾天,才被任命為自己副手的譚震l。


    “司令員,我查哨從外麵經過,看你房裏的燈一直亮到現在,又聽警衛員說你一天都沒吃飯了,所以就叫炊事員弄了些吃的,你現在是軍區的主心骨,可千萬要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


    說實在的,潘楊在心理上對於這些在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老一輩無產階級**家,多少有些心虛,要知道這些老前輩一個個都是出了名的人精,一方麵是害怕在一不小心的時候,露出什麽馬腳,所以在此之前一直避免和這位政委的正麵接觸。但眼前這個笑眯眯端著一碗麵條,和藹的就像自己大哥的人,卻半點不能讓潘楊興起提防之心,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老潘,是不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沒有沒有,政委,你坐,坐……”


    看著眼前這個慌不迭給自己讓座倒水的人,譚震l不免有些詫異,眼前這人怎麽半點沒有日間拒人千裏的模樣了呢?自從中央將自己派往這裏工作之後,自己就在默默的觀察這個指揮千軍萬馬,在戰場上叱詫風雲殺伐決斷的人物。可眼前這個分明是個靦腆的年輕人啊!


    自從得知自己擔任這位蜚聲中外的抗日名將的搭檔時,譚震l就想和這個搭檔好好的談談,可一連三天了,不管自己怎麽表示善意,這個年輕人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不願意和自己做更多的接觸,對中央作出的不和國民黨軍正麵衝突的決議也拒不執行,,讓很多新四軍來的老同誌包括自己在內都產生了不滿,認為此人軍閥習氣過為嚴重,原本打算等到副司令員粟y到任之後召開黨委會,強行通過中央的決議,但這一刻這決心動搖了,沒什麽不對的,其實眼前的就是一個年輕人麽,今年滿打滿算也隻有27歲啊,或許是缺乏溝通的原因呢?一念及此,讓譚震l興起了說服此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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