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阿羅爛印結都是最精純的願力所凝。


    別人避之不及的願力,對青雲來說卻像最親密無間的愛人,和他心意相通、生死相依,禍福與共。


    阿羅爛經上麵所載的那些高深禪意,他幾乎都從未遇到過什麽障礙。


    因為願力會幫助他渡過一切難關。


    阿羅爛印結和他之間出現滯礙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雨一直不停地下著,雨絲紛紛揚揚,帶著一絲的微涼,也帶著一股濃鬱的春天的氣息,讓青雲不覺想起那麽鶯飛草長的郊野,想起那座橋,想起橋邊那個身著紅衣的少女……


    青雲眼中不禁露出一絲迷醉的神情,他的心中仿佛又聽到那個溫柔得讓人心碎的聲音。


    “不要離開我!”


    ……


    眼看著青雲就要在心魔夢魘中繼續沉淪下去,突然他腕上的佛珠發出一道黃光,讓青雲陡然警醒過來。


    “我要殺了你!”


    青雲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發出一聲怒吼,他咆哮著,像個瘋子一樣地衝進了雨霧之中。他要把辛焱揪出來,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辛焱也不知使了什麽邪法,居然讓他的禪心境界差點崩潰,這如何讓他不憤怒。


    “有點意思。”


    赤妖眼中也多了幾分讚許之意。


    他也沒想到,辛焱會用五行靈植術來對付青雲。靈雨訣是一種純粹的靈植法訣,絲毫沒有攻擊性,從來沒有人想過把它應用於戰鬥。


    但是辛焱卻顛覆了這一切。


    即便是赤妖,也不得不承認,辛焱的法子十分巧妙。


    阿羅爛印結為願力所凝,無形無質,尋常法術無法攔截和破解。


    辛焱的拈花指和無相劫指若是修到高深處,倒是可以克製阿羅爛印結,可惜辛焱連個野路子的禪修也算不上,這兩門法術他都隻會一點皮毛,對青雲根本構不成威脅。


    就在赤妖也以為辛焱必敗無疑之時,誰知他卻突發奇想,用靈雨訣來喚醒青雲體內被壓抑的生機。這一招竟取得了奇效,不但幹擾了青雲的施法,還讓他的禪心境界差點崩潰,幾乎身陷萬劫不複之境。


    “怎麽樣?哥的辦法不錯吧。”


    辛焱挫敗了青雲,心情大好。


    “不過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若是這個禿驢的禪修境界再高一點,你就完蛋了。”


    赤妖一臉地不屑一顧。


    辛焱一聽,反唇相譏道:“瞎貓碰到了死耗子?你倒是給哥抓幾隻過來啊。你這死人妖,除了吹牛和拿些個爛街貨來坑人之處,還會什麽?”


    這一場他贏得有些僥幸不假,可也不全是碰巧和運氣好。


    辛焱從一開始就覺得青雲很不對勁,正值血氣旺盛的年紀,卻生機枯澀,全身上下還帶著一股陰冷暗黑的死亡的氣息。


    他由此斷定,青雲一定是修煉了枯木訣之類的功法,以舍棄生機為代價,修煉禪願之力。


    當青雲自述所修功法為“阿羅爛經”時,他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阿羅爛”在梵語中不正是生機寂滅之意嗎?


    辛焱決定冒險一搏,沒想到竟成功了。


    青雲一頭衝進雨霧,終於在雨霧最密集的中心處他找到了辛焱。


    辛焱正閉目而立,指尖光華閃動,正在專心致至地施展靈雨訣,好像絲毫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可是讓青雲覺得詭異的是,他明明看到辛焱就站在麵前,可是他的神識,竟然完全感覺不到辛焱的存在!


    青雲心中駭然,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的心境竟又生出了一絲波動。


    這不禁激起了他心頭的怒火,他手上一揮,帶起一道晦暗的光芒,晦暗的光芒在空中一陣扭曲和變形之後,凝成一道灰黑色的印結,印結圍繞著青雲,不停地轉動著。印結的出現,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由然而生,讓他的心境也漸漸回複到古井不波的狀態。


    “諸法無常,諸行無我,無往無生,輪回之印!”


    青雲神色肅然,輕誦經文,隨著他的呤育,空間中突然就得灰暗陰冷起來,一種晦暗莫名的悸動在空氣中縈回,讓人不寒而栗。


    恰在此時,辛焱的指尖也閃過一抺綠色的光華,綠色光華一閃而逝,落入被雨水浸潤得鬆軟的泥土中,一抺鵝黃色的綠意從辛焱的腳邊生出,竟是一株棵剛萌發的種子,它的葉片還沒有展開,包裹在黑色的包衣之中,它像是一個還沒有完全睡醒的孩子,絲絲雨水打在它的身上,仿佛母親溫柔地撫慰。


    青雲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不明白辛焱在做什麽。難道他以為,憑著木行靈植法訣,能抗衡輪回之印嗎?


    開什麽玩笑?輪回之印是阿羅爛經中最強大的禁法,一旦被封印,就將墜入六道輪回,永世不得超生。


    他決定結束這個無聊的遊戲。


    青雲心意一動,輪回之印緩緩飛出,將一切都帶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在一片充滿死亡氣息的世界中,所有的生機都在飛快的流逝,湮滅,如墜輪回寂滅之境。


    “沙!”


    一道微不可察的微響,打破了死一般地寂靜。


    一點綠色的光華悄然亮起,它是那樣的微弱,微弱得隨時可能被濃重的黑暗所吞噬,可是就是這點微弱的光華,刺破了死一樣般沉寂的黑暗。


    “怎麽會這樣?”青雲看著辛焱腳邊的那顆種子,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


    那顆種子已經漲破了黑色的包衣,展開了兩片肥嫩的新葉,它就像是一個剛睡醒的寶寶,睡眼惺忪然張開了眼,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去死吧!”不知為什麽,青雲對這個可愛的生命有說不出的厭惡,他狠狠揮下了手,輪回之印挾著濃重的黑暗和死亡的氣息,向那顆剛萌芽的種子撲去,想把它扼殺在搖籃之中。


    輪回之印就像劇毒,一點一點地向正在萌芽的種子逼近,所經之處,一切皆崩散成飛灰,直至化為虛無。


    輪回之印是一種比阿羅爛印結更加可怕的力量,它所帶著的暗黑死亡的氣息,一旦被擊中,就如墜六道輪回,陷入萬一劫不複之境。


    可是,當輪回之印觸到包裹著種的綠色光華時,卻遇到了阻礙,這道微弱隨時可能湮滅的光華,頑強地抵抗著輪回之印,無論青雲如何催動,輪回之印都無法前進一步。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一股濃濃的木行之力,從辛焱的指間轟然勃發!


    注入那光華包裹的種子體內,像是收到了信號一樣,種子以驚人的速度瘋長,不出一會兒,就變成拇指粗的綠藤。綠藤伸枝展葉,宛如綠蛇般扭動身體,探向充滿死亡氣息的空間!


    “想在我麵前搗鬼?沒這麽容易!”青雲發出一聲冷笑。


    啪啪啪!


    綠藤才伸展出的枝葉被輪回之印絞得稀爛,殘枝斷葉飛濺得到處都是。


    但是青雲還沒來得及高興,這些被絞碎的枝葉灑落地麵之後,便落地生根……很快,無數新的綠芽鑽出地麵,它們以驚人的速度成長、抽葉、開花、結果!


    青雲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沒有想到辛焱在五行法訣方麵的造詣竟然如此深厚!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他麵對的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敗者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他的輪回之印,是虛無空寂的死亡之力。而對方的木行法訣,並不以威力著稱,卻蘊含著頑強的生機之力,恰好是輪回之印的克星!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輪回之力是上天對他一步步苦苦摸索卻始終如一的獎賞!是佛祖對他舍生求道的莫大恩賜!


    他從來都不懷疑,輪回之力可以擊敗任何對手。


    但是麵對著幾乎是無窮無盡,浩瀚無邊的生機,他的心境卻出現了一絲的動搖。


    “不,輪回之印是不可戰勝的。”


    青雲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的光芒,他把輪回之印催動到極致,無情地斬殺這些瘋狂生長的綠藤。


    嘶嘶嘶!


    一瞬間,無數綠藤被斬成綠色的粉末,帶著死亡氣息的黑暗如同鐵幕一樣被拉下,向辛焱壓了下來。


    辛焱頂著如山的壓力,手指飛快地舞動著,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綠色光痕!


    在空中劃出無數道綠色的光影,綠痕縱橫交錯,一個符陣瞬間成形!


    像是收到了信號一樣,所有的藤蔓都瘋狂地生長起來,眨眼間,地麵便覆蓋厚厚一層草木,恍如森林,勃勃生機,流轉不息。花朵紛紛凋零,花瓣飛舞,樹葉從樹枝上脫離,四下飄飛!樹枝上果實爆裂,種子四射,鑽入地麵,又開始新一輪的瘋狂生長。


    生生不息!


    源源不斷的花瓣樹葉飛入空中,短短時間內,空中到處充斥著樹葉花瓣。它們飛舞盤旋,到處擴散,不斷地向死一般寂靜的虛空深處擴散!


    青雲拚命催動輪回之印,斬殺這些藤蔓,把它們撕成碎片,讓他絕望的是,這些藤蔓根本斬不勝斬,無法徹底湮滅。


    最糟糕的是,生機沿著輪回之印,正向他迅速地蔓延,正在不斷地侵蝕他的禪心。


    對於修煉阿羅爛經的青雲來說,生機如同蝕骨毒藥一樣可怕。


    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


    他已經輸了。


    青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眼中全是怨毒之色,通紅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整個身形一陣搖晃,有幾分不穩。


    “你給我記住……”


    突然,青雲那充滿恨意的聲音嘎然而止,他的身體突然爆開,爆成一團光芒,消失不見。


    “真沒勁!居然這麽渣,這麽快就結束了。我以為他還能撐一陣子呢。”


    赤妖看著被轟出空間的青雲,還是有些意猶未盡。


    辛焱整個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靈力透支的空虛感讓他難受得想吐,根本沒有心情和赤妖鬥嘴。


    剛才這一戰他雖然勝了,但是卻贏得並不輕鬆,要不是青雲在最後關頭撐不住勁,禪心崩潰了,還不知道是誰先倒下呢。


    不過,這一戰也讓辛焱受益良多。經過這一場生死大戰,他對於戰鬥又有了全新的體悟。


    即便是靈雨訣、青木訣這樣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靈植法訣,隻要運用得當,都可以成為殺敵致勝的利器。


    辛焱一邊恢複靈力,一邊總結剛才這一戰的得失。過了好半天,辛焱終於恢得了力氣。他略略想了想,最後還是果斷決定,放棄眼前這件看似唾手可得的六品法寶。


    若是放在往常,別說眼前擺著的是六品法寶,就算是五品,甚至是四品的法寶,辛焱也絕不會放過。


    不過,六品法寶固然誘人,但是這也要有命去享用才行。


    金丹期的青雲已是如此難纏,這件六品法寶的器靈勢必更加可怕。


    誰知道這件法寶中會冒出個什麽的怪物出來,說不定直接就把他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呢。


    辛焱一咬牙,對赤妖道:“赤妖,這個法寶什麽的,咱們還是不要了吧!”


    “你愛要不愛,關我屁事!”赤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但是在他的嘴角處卻浮起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要……咱們就出去了!”


    辛焱很是慶幸,赤妖這廝居然沒有阻擾。


    不過很快,辛焱就悲哀地發現,他被困在法寶空間中了。無論他用什麽辦法,都出不去。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粘在蛛網上的蟲子一般,越是掙紮,就被纏得越緊。


    “赤妖,這是怎麽回事?”辛焱心下大急。


    “什麽怎麽回事?”赤妖故作不知。


    辛焱的火氣騰地就上來了,他指著赤妖的鼻子罵道:“你這死人妖,哥完蛋了,你也討不了好去。快說,怎麽出去?”


    赤妖一臉地無辜:“你出不去和我有毛關係?我被困在涅槃中都好七八百年了!又有誰來可憐過我呢?”


    辛焱頓覺事態嚴重了:“你是說,如果我收服不了這個法寶,就會永遠被困在裏麵。”


    “這個木魚是個空間類的法寶,你若想出去,隻有兩個途徑,一是用暴力擊碎這個法寶。不過,不是我看不起你,以你的實力想擊碎這件六品法寶,至少要修煉到靈嬰期。”


    “靈嬰期?”辛焱直接否決了這個提議,按照他目前的修煉進度,修到靈嬰期至少還要十數年才行。他直接問道:“第二個方法是什麽?”


    赤妖似乎早就知道辛焱會有此一問,說道:“第二個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收服這個法寶的器靈!”


    辛焱發出一聲哀號:“你這個死人妖,這不是存心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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