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搜集的這些教材裏,可以大致窺探出西安各校的教學水平。比如陝西中學堂、陝西第一師範學堂、陝西農業學堂的物理教材,與經世大學附屬初等中學所用的一樣;陝西高等學堂好點,用的是經世大學附屬高等中學的教材,而教材最後的電子學、原子物理學知識,無論對於教習還是對於學生,都恍若天書,無人能懂,也就無從學起。其他的自然科學課程都多多少少存在這種問題:與世界最新的科學發展嚴重脫節。


    無奈之下,孫元起把幾個學校的自然科學教習,以及願意聽講的學生聚在一塊兒,把這部分內容跟他們講授了一回,至於能否聽懂,那就看個人的修為造化了。


    又和幾所學校協商業協會談,介紹經世大學的基本情況,允許西部各種學堂學生報考經世大學及附屬學校,並提供一定的推免名額。這算是對落後的西部教育一種變相支持吧。


    過了五六天,出去考察的學生都已經,稍事休整,繼續向西行去。經過蘭州,又歇了三四日。


    在蘭州,隻有一所高等學堂,那便是甘肅文高等學堂,前身為1903年陝甘總督崧蕃、蘭州知府楊增新創辦的甘肅大學堂。


    據學堂總教習劉光蕡介紹:該學堂有學生一百餘人,多為秀才出身。課程設有經學、史學、地理、外文、理化、博物、教育心理、數學、體操、法製、兵學、圖畫、萬國公法、修身等科。聘日籍教員梅村次修、高橋吉造、崗島誘等分別教授博物、理化、教育心理。學堂另設有師範館和預科。師範館學員數十人,均為舉人和貢生。


    盡管學生不是秀才,便是舉人、貢士,可教學水平比陝西高等學堂還差些。事實上,該學堂的後身就是現在的蘭州中學,其餘可想而知。


    就在所有官員都以為欽差大人應該折返回京的時候,孫元起一行再次起身,一路向西。


    因為同治年間的回亂,整個隴西土地荒蕪、人煙稀少,路邊時時能見累累白骨,據說都是當年白彥虎屠殺漢人所留下的屍骸。撫摸著合圍粗的左公柳,師生們對抬棺西行的左文襄公更加崇敬,不由念起一首詩來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弟子滿天山。新載楊柳三千裏,引得春風度玉關。”


    穿過河西走廊,到達安西州。此行最終目的地敦煌,便是該州下麵的一個縣。


    根據記載,乾隆二十四年置安西府;三十九年,降安西府為直隸州。這一個“降”字,體現了清代的官場學問。按照慣例,知府是從四品,當然有時也高配到正四品的。據說在光緒年間還有知府是正三品的,那就比較罕見了。而直隸州知州是正五品。表明上看,從四品和正五品相差就一級,可這一級就是天與地。因為那是道很多人邁不的坎兒,正好比現在正科與副處、副部與正部。


    陪同孫元起一行到達安西的,是甘肅提督學政葉昌熾。


    學政,聽著好像方麵大員,其實並沒有一定的品秩。按照規定,每省學政以侍郎、京堂、翰、詹、科、道、部屬等官進士出身人員內簡用,各帶原銜品級。葉昌熾是1903年6月以翰林院編修身份當上甘肅學政的。翰林院編修不過是正七品,比起孫元起這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講學士,中間還隔著侍讀、侍講、修撰三個級別呢,所以葉昌熾對於孫元起是熱情備至。


    葉昌熾來甘肅前剛完成《語石》初稿,一到蘭州,便開始上下訪求河隴石刻資料作為補充。此次陪同孫元起前來,也是想順便查訪隴西一帶的碑銘拓片。摟草打兔子——兩不耽誤。這倒和孫元起一行目的不謀而合。


    孫元起對於金石學一竅不通,不過沒關係,隨行的曆史係師生正好向葉昌熾請益。“好為人師”是每個人難免都有的嗜好,突然間有這麽多學子問學,被撓到癢處的葉昌熾大為高興,也不藏著掖著。很快師生便打成一片。


    到了安西,知州、同知等官員自然熱情招待。聽聞此來是為收羅圖書方誌、金石碑銘,這些人非常上道,早已奉上各種資料。在這堆資料中,就翻檢出十來卷敦煌文書。孫元起心中一驚:難道這敦煌文獻已經散佚開了麽?


    不過卻不好直接問這些官員,生怕一問,官員們是好,經手時難免揩油。而且身邊的葉昌熾更是專家,要讓他看出端倪,麻煩更多。當下不說,隻派出幾個心腹隨從,以收購圖書為名,去安西集市上打探消息。傳的消息倒不壞。原來這王道士有些小聰明,這敦煌文書頗為珍貴,也“鹽多不鹹,糖多不甜”的道理,雖說總數達數萬卷,對外卻說洞中經卷隻有幾百卷,並且已經瓜分完畢。這些流出的經卷,大多是王道士送給甘肅地方官紳的。


    孫元起正躊躇滿誌準備前往敦煌收羅遺書的時候,才事情有些棘手。撇開陪同的葉昌熾不說,單單知州、同知每日跟著,你就別想有小動作。即便是學生來回出入,周邊都有好幾個兵丁跟著,生怕探知地方上的陰私,上達天聽,摘了他們的烏紗帽。


    學生們出去考察,忙得不亦樂乎。孫元起每日不是陪著官紳喝酒吃飯,就是閑談聊天,一時半刻脫不得身。眼看在安西駐了四五日,再呆著不走,隻怕別人就要生疑了。


    這一日,孫元起正權衡是不是要徑直奔赴敦煌莫高窟的時候,突然聞聽有人問道,您有煩心事兒麽?”


    仔細看時,卻是隨著前來甘肅的隨從程子寅,見一直在來回踱步,才上前問話。這次跟來的隨從,都是當年那批義和團的孑遺,他們如今都在經世大學附近安家落戶,堪稱是的鐵杆家丁,絕對是指哪兒打哪兒。想當年,從安陽挖甲骨的時候,就是這批人前去下的手……


    想到這裏,心中一動子寅,有件事想托你們去做,隻是不你們行不行。”


    二十三四歲的小年青,經不起激將,拍著胸脯,您這話說得俺們的性命都是您救的,俺們全家現在吃飽穿暖,也賴的大恩大德。現在說行不行?別說做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們都不帶皺眉頭的”


    豪奪不行,那就強取孫元起一咬牙,讓他從同行的隨從中找十多二十個信得過、口風緊的壯漢,帶到廂房裏,把大致情況跟他們說了:在敦煌莫高窟,有個王道士,守著座寺廟,偶然間他在某個洞穴中了上萬卷的經書。這些經書,就好比之前甲骨,在普通人看來不值錢,可是在讀書人眼裏,就是不得了的寶貝。你們此去,就是要將那些經卷弄。


    那些人多數都是去河南安陽買過甲骨的,自然該做。


    孫元起又叮囑道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走漏風聲,最好不要讓別人是咱們買的。你們可以先在安西買好百十個空箱子和馬車。等經卷到手之後,迅速裝箱,繞路回北京。不要怕花錢,哪怕多雇了車馬鏢師,也要保證安全。”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總之,無論你們用法子、花多少錢,都要把經卷給完整的弄。”


    說完,給他們遞過一遝銀票,足足有兩萬兩。


    孫元起與那群官員繼續周旋不提,且說那十五六個年青小夥子躲在屋裏商量半晌。等下半天,三三兩兩裝作采辦土特產的樣子,走出大院,在安西集市閑逛。趁機買好馬車和大箱子,乘著黃昏,分做幾對出了安西城,沿著大路,直奔敦煌。


    敦煌在安西州西南二百七十裏。這群小夥子都是農村長大,經得起折騰,不過兩天就望見敦煌縣城。隊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少、車多,直接進城,扮作采購土特產的客商,在城裏安歇;另一部分人多、車少,帶足箱子,繞過縣城,改向東南,奔莫高窟而去。


    莫高窟在敦煌縣城東南四五十裏的鳴沙山下,加把力,半天就可以趕到。當抵達莫高窟的時候,連沒有文學細胞的程子寅,都不得不感喟“太美了”那是沙漠裏難得的一片綠洲,因為有泉水的滋潤,楊柳、古槐青翠欲滴,與周圍的黃沙形成顯明對比,好比是沙礫堆中的一塊絕品翡翠。隻是綠洲太小,不過一二十畝地,故而沒有幾戶人家,來往的人也很少在此停留。


    這一行人趕著馬車逶迤走進綠洲。現在是剛步入盛夏,路上沒有商旅。客店老板看見,早早迎了上來客官,要住店麽?”


    沿著馬路還有一兩家旅館,倒不著急。隊伍中,有人用天津口音答道我們再看看。”


    安頓下來。第二天早上,八九十來個小夥子圍著飯桌,一邊就著茶水吃幹饃,一麵低聲商討著。突然,其中一人用天津腔問道小二,這附近有廟觀比較靈麽?”


    小二一甩毛巾,快步跑客官問這附近有廟觀比較靈啊,咱這附近可沒啥,就有一個道觀,裏麵的王道長有些神通。這附近還有個千佛洞,裏麵各種菩薩都有,客官不妨去看看。”


    賞了小二幾個大錢。這些人幾口吃完手中的饃饃,出門拜佛去了。說是拜佛,其實是“見”王道長。這王道長倒不難找,見到莫高窟,也就算是見到王道長了。


    話說這王道長,名叫王圓籙,祖籍湖北麻城。他本人出生在陝西,因家鄉連年災荒,為生活所迫,出外謀生,流落於酒泉。在此期間入道修行,人們稱他為王道士。後雲遊至敦煌,登三危山,莫高聖境,感慨萬千,急呼“西方極樂世界,乃在斯乎”。以後他長期居留於此地,奉獻了他的後半生。


    王道士走進莫高窟的大約在1892年左右。當時他已近不惑之年,看到神聖寶窟無人管護,一片殘破,受到嚴重的自然和人為的破壞,一種強烈的使命感,使他自覺自願擔當起了“守護神”的重任。他四處奔波,苦口勸募,省吃儉用,集攢錢財,用於清理洞窟中的積沙,僅第16窟淤沙的清理就花費了近兩年的。


    清光緒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1900年6月22日)這一天,王圓籙揭開了藏經洞這個秘密。王道士的墓誌上是這樣寫的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光,破壁,則有小洞,豁然開朗,內藏唐經萬卷,古物多名,見者多為奇觀,聞者傳為神物。”


    王圓籙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道士,而莫高窟卻是佛教聖地,曆來都是佛教徒活動的地方。然而,世事就是這樣捉弄人,偏偏把一個道士安排在佛窟裏,讓太上老君的弟子為釋迦牟尼效犬馬之勞,這陰差陽的安排委實古怪離奇。更令人不解的是,不知是王圓籙道士的行為感動了佛祖,還是無意的安排,佛窟裏的秘密卻讓一個道士來,奇人遇奇事,出現了戲劇性的結果。


    藏經洞之後,王道士盡了最大的努力,做了他應該做的一切。首先,徒步行走50裏,趕往縣城去找敦煌縣令嚴澤,並奉送了取自於藏經洞的兩卷**。王道士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引起這位官老爺的重視。可惜的是這位姓嚴的知縣不學無術,隻不過把這兩卷**視作兩張發黃的廢紙而已。


    1902年,敦煌又來了一位新知縣汪宗翰。汪知縣是位進土,對金石學也很有研究。王道士向汪知縣報告了藏經洞的情況。汪知縣當即帶了一批人馬,親去莫高窟察看,並順手揀得幾卷**帶走。留下一句話,讓王道士就地保存,看好藏經洞。


    兩次找知縣沒有結果,王圓籙仍不甘心。於是,他又從藏經洞中挑揀了兩箱經卷,趕著毛驢奔赴肅州(酒泉)。他風餐露宿,單槍匹馬,冒著狼吃匪搶的危險,行程800多裏,才到達目的地,找到了時任安肅兵備道的道台廷棟。這位廷棟大人瀏覽了一番,最後得出結論:經卷上的字不如他的書法好。就此了事。


    這一行人找到王道長的時候,這位年近六十的老道士正在清掃洞窟中的淤沙。自有一個小夥子裝作凶神惡煞的模樣,惡狠狠地問道王道士,你把經卷放哪兒啦”


    看到這十來個小夥子站在麵前,老頭眯縫了一下眼睛,問道你們是欽差大人派來的吧?無小說網不少字”


    這一問話,把這群小夥子嚇了一大跳:店小二說著道士有些神通,看來不假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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