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輕想給秦瀚打電話說這事兒,抬頭見賀鈞言眼沉沉盯著自己,掏手機的動作一頓。


    “賀先生?”


    他的模樣有點古怪。


    他隻道了句:“走吧。”


    陳輕望著他的背影,看了看手機,決定緩一緩再給秦瀚打電話。


    回到包廂,眾人吃得差不多,見他們兩個回來,別有深意的目光一茬接一茬,惹得陳輕一陣不自在。


    很快轉戰卡座區域,其他人情緒高漲地玩鬧,陳輕既不喝酒也不想唱歌,獨自坐在一旁扮演看客角色。賀鈞言和幾個男人在一塊說話,她不好過去,盯著花花綠綠變換畫麵的大屏幕發呆,耳朵裏充斥著幾個姑娘不知疲倦的歌聲。


    有個男人脫離端著酒杯過來搭話,陳輕緊張起來,下意識回了句:“我酒精過敏,不能喝!”


    那人說:“我知道你不能喝,我過來就是想和你聊聊,別害怕。”


    “我們認識……?”


    對方莫名熟稔的語氣讓她心下狐疑。


    “你不記得我?也是,都過了這麽久。”他自報家門,“我叫葉杭,幾年前咱們一起吃過飯。”


    陳輕想不起來。


    “沒印象?”


    “沒有。”


    葉杭眯了眯眼:“就你酒精中毒送醫院那次。”


    她一愣,“你……”


    雖然還是記不太清楚,但知道這件事的隻有當天飯桌上的人,他大概是其中一個。


    “想起來了?”葉杭喝了口酒,“不錯嘛,拚命三娘,這算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了吧?”


    陳輕收起驚訝,禮貌笑道:“葉先生您有什麽事?”


    葉杭道:“我沒惡意,純粹好奇你和鈞言的關係。你倆怎麽認識的?”


    “相遇即是緣,我和賀先生認識是因為我們有緣啊。”


    “還跟我來保密這一套?”


    有關私事,她不想和旁人多說:“葉先生直接問賀先生不是更方便?”


    葉杭笑意更深了,小丫頭片子牙尖嘴利,防範心還挺重。


    剛要說話,忽然有人叫他:“葉杭,過來!”


    回頭一看,聚在一塊的那幾個似是說到什麽要緊事,葉杭不再和陳輕鬧,端起杯子過去。


    陳輕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深感無趣,連說話的人都沒了,賀鈞言身邊都是人,沒她的份。


    呆坐了一整晚終於熬到散場,陳輕在昏暗的環境中差點睡著,走到馬路邊時還撞上了賀鈞言的背。她揉著腦門說對不起,他隻回了她一個看不出情緒的眼神。


    上車後靠著車墊,睡意襲來地更加洶湧,她就快要睡著的時候,忽聽賀鈞言問了句:“葉杭和你說了什麽?”


    “嗯……嗯?”她甩甩頭,清醒道,“沒說什麽。”


    “他家裏管得嚴,別打他的主意。”


    賀鈞言咬著煙,發音有點含糊,意思卻很明確。


    陳輕怔了怔。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提醒你一句。”


    他眉眼懶散,煙霧繾綣飄過唇邊。


    陳輕心裏微涼,他覺得她是那種看葉杭條件好就會心思活躍別有所圖的人?


    “停車!”她喊了聲,“我要下去!”


    賀鈞言斜斜掃她一眼:“你確定?”


    “開門。”


    胸口氣悶,她大概需要吹風清醒一下。


    賀鈞言靠邊停車,仍然悠哉地抽著煙,陳輕拉開包,把手機塞進去,拎著就要下去。


    然而車門緊鎖,半天都掰不開。


    他把自己那邊的窗戶降下一半,彈著煙灰道:“沒看出來,陳小姐脾氣這麽大?”


    陳輕深吸幾口氣,沒說話。


    被人諷刺本就夠難受,更何況說話對象還是她在意的人。


    車裏靜下來,賀鈞言抽完半根煙,本欲再開口,轉頭一見她臉都白了,眼眶發紅,到嘴的話轉了個彎,皺眉道:“哭什麽?”


    “我沒哭!”


    陳輕用力抹了把眼睛,不明白自己哪得罪了他。


    一晚上,她被他丟在角落自生自滅,沒吭一句,現在反而還要被他陰陽怪氣地損。和下午溫潤紳士的行為相比,落差太大,她心裏驀地難受起來。


    賀鈞言把煙扔掉,忽地發動引擎,車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


    陳輕嚇得抓緊車框。


    “你幹什麽?停車……”


    “不停,有本事自己掰開車門跳下去。”


    他耍無賴也是一等一的厲害,陳輕瞠目結舌。


    開了有段距離,賀鈞言漸漸放慢速度,又道:“葉杭隻是小事,孟敬那人你最好離遠點,到時候沒命,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也想離他遠點!你以為我願意和他有牽扯?”


    誰不知道那是個煞神,吃過兩次虧,她清楚得很。


    氣氛別扭僵滯,賀鈞言忍不住暗暗掃了陳輕一眼。哪有半點喜歡他的樣子?說她一句就跟鬥雞似得,好心提醒還不領情。


    他想開口,她的手機響了。


    那頭不知說了什麽,她道:“我在回家路上,你明天過來我再和你說……太晚了電話裏說不清楚……行。”


    講完,她靠著椅背,閉上眼。


    賀鈞言歇了溝通的心思。


    車開到陳輕住的小區外,一停穩她就解掉安全帶下車,踩著高跟鞋大步走開。


    賀鈞言見她不僅沒有半句道別的話,車門還甩地極為用力,那聲響好似拍在他臉上,心下不悅,當即也踩下油門開車走人。


    .


    第二天傍晚,秦瀚來了陳輕家,聽她把事情一說,怔了怔。


    “這幾天太忙我忘了告訴你,孟敬那邊和我們的合作是短期,手頭最後一個單子簽完,差不多就兩清了,前天他們那邊的人來公司和我談過,沒有要變更的意思……”


    “什麽?”


    陳輕愣住,孟敬居然會就這樣放過他們?


    “他昨晚對你說的那些,應該隻是氣話。”


    秦瀚第一次幫孟敬說話,畢竟生意上對方幹脆利落,是真的沒有半點要拿捏住他們的意思。


    當然,也可能是人家不屑於拿捏他們這麽個小破公司,要找麻煩的話,多的是方式。


    “他還氣?我因為他遇上這麽多破事,我才該氣好麽?”陳輕翻了個白眼。


    秦瀚無奈,又想起她話裏的重點,臉色一凜問道:“你怎麽又和賀鈞言出去了?”


    他們的關係什麽時候好到如此程度?


    陳輕臉上閃過一絲黯色,不欲多言:“隻是吃個飯而已。”


    走的時候不歡而散,怕是真的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她本來想著要不要再拉黑他一次,覺得太幼稚,便忍住沒動手。


    其實心裏根本舍不得,怪就怪當時在車上一時衝動,竟然和他嗆起來。


    “你……”秦瀚話沒說完,手機鈴一響,他拿出來一看,下意識朝陳輕瞥了一眼。


    “你看我幹什麽?接電話啊。”


    “……等我一下。”


    秦瀚握著手機去了陽台。


    陳輕愣了愣,以前他接電話從不避她。


    兩分鍾後他回來,陳輕窩在沙發裏吃起了零食。


    “時間不早,你回去吧,我沒買菜,就不留你吃晚飯了。”


    “你晚上吃什麽?”


    “隨便吃點,冰箱裏還有,放心吧。”


    “那我走了。”秦瀚點了下頭,“你按時吃飯,早點睡,沒事別隨便出去。”


    她揮手送走他。


    屋裏安靜下來,陳輕吃完半包零食,有點煩悶。


    賀鈞言、秦瀚甚至是孟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隻有她,無所事事,活的頹廢又失敗。


    陳輕擦幹淨手,趿著拖鞋回房,房間裏有三個大立櫃,最裏麵一個掛的全是她喜愛但不會穿出去的裙子。


    她挑了件粉色的,取下來攤開放在床上,細細打量許久,有了想法,拿來剪刀卷尺等工具,著手裁衣改造。


    剪碎布料能讓她痛快,把衣裙改變成全新的模樣又能讓她有成就感,兩全其美,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折騰這些衣物,到現在為止已有一櫃子的成品。


    專注一件事,時間過的就特別快,直到晚飯時分,她才完成手頭“工作”。


    晚餐隨便吃了點,晚上做夢夢見賀鈞言,不大痛快。


    他們坐在車裏,他趾高氣昂對她說:“有本事你跳車。”


    話音落下,她果真打開車門跳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他下車來,眼睜睜看著她哀嚎,無動於衷。


    然後她特沒出息,抱著他的腿哭,一迭聲說著求他別走。


    陳輕盯著兩個黑眼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從雜誌上剪下一張全新的賀鈞言大頭照,貼在飛鏢盤紅心上,退後到沙發旁,“唰唰”三隻飛鏢扔出去,全中。


    紮的是賀鈞言?不,紮的是她自己。


    她清楚自己想著他,可夢裏這顆心還要啪啪打自己的臉……沒救了!


    .


    冰箱裏的儲物告急,陳輕去了一趟賣場大采購,這幾天她改衣服改上癮了,心裏越悶,剪裁縫紉就越起勁。嫌剪子針線不夠帶勁,還買了架小巧的電動縫紉機,若不是吃的東西不夠,她根本不會出門。


    兩大袋東西,提著費勁,陳輕站在路邊半天攔不著車,又累又急,一輛車突然停在麵前。


    “去哪,我送你?”


    車窗降下,葉杭帶笑的臉出現在眼前。


    “葉先生?你怎麽在這?”


    “路過,上來不?”


    陳輕偷眼朝車內瞄,除了他沒有別人,更沒有賀鈞言的身影。心裏有股說不清的失落,又聽葉杭道:“這裏不好攔車。”


    “那……麻煩你了。”


    她不再推辭,拉開後邊的門,坐進去。


    葉杭話多,一路上話題不斷,他什麽都能聊,而且態度平易近人,陳輕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


    聊著聊著,他把手機遞過來,道:“加個微信,有空可以出來坐坐。”


    見她猶疑不決,他笑道:“我的問題不肯回答,連微信也不能加?”


    “當然不是。”


    陳輕隻好打下微信號,點擊搜索。手機還給他,又用自己的登陸,通過添加。


    葉杭瞅了一眼,打趣道:“陳小姐這麽小心,可別一到家就把我拉黑了。”


    她笑道:“絕對不會。”


    又聊了幾句,陳輕到家,和葉杭道過謝,提著兩個滿當的大塑料袋回去。


    晚上,鍋裏燉著湯,香味盈滿整個室內,她在縫紉機前專注入神地縫著衣服,手機突然連著震了十幾下。


    拿起一看,葉杭給她發了一連串微信消息。


    有文字有語音,一條條看完聽完,幾乎全是廢話,隻有一句重點——問她出不出去玩。


    陳輕婉拒了他的邀請,繼續手頭作業。


    葉杭卻沒停下,就著話頭莫名其妙和她聊了起來。


    好歹是賀鈞言的朋友,她也不好不給人麵子,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應付。


    湯煮好了,陳輕拿著手機,從客廳聊到廚房。忽然想起沒有賀鈞言的微信,她試著用他的手機號搜了下,無果。


    點點下巴,她給葉杭發過去一條:“能把賀先生的賬號告訴我麽?”


    而後放下手機,端菜端湯,拿出碗筷盛飯。


    .


    葉杭往常是聚會上最鬧騰的,晚上卻沒怎麽動,窩在角落捧著手機玩得起勁。幾個朋友去鬧他,問他是不是找著新歡了,他一句沒說,把人趕蒼蠅似地趕開。


    賀鈞言轉了一圈,在他身邊坐下,見他捧著個手機,好奇之下側目看了一眼,不禁皺眉。


    “聊天也能樂成這樣?”


    “你不知道,這丫頭抖機靈可逗了!”


    葉杭樂在其中,頭都沒抬一下。


    賀鈞言不想搭理他,倒了杯酒靜靜小酌。


    葉杭突然哈哈大樂,吵得他眉頭一皺,剛想起身離遠點,胳膊被撞了撞。


    “陳輕真是個人才!我就沒見過她這種憨裏透著股傻,還能傻得這麽好玩的!真有意思……”


    “陳輕?”


    和葉杭聊天的是她?


    “是啊,我下午碰上她,就順便加了微信。”葉杭自顧自聊得歡暢。


    賀鈞言臉沉了一瞬,很快別過頭去。


    先前幾次都是他主動聯係的陳輕,這幾天他沒找她,她倒好,連個電話也沒有。他還以為她有什麽大事忙得不可開交,敢情在這和葉杭聊天!


    旁邊又有胳膊肘拐來,賀鈞言不耐煩道:“幹什麽?”


    “陳輕問你要微信號,給不給?”


    他一愣。


    葉杭把手機遞過去,“你自己看。”


    賀鈞言瞥了兩眼,停頓幾秒,輕咳道。


    “既然她這麽想要,那就勉為其難給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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