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宴初聞言,好奇地問道:“陛下想去什麽地方?”


    “你先扶朕起來。”令玦微微抬起手。


    “是!”展宴初拱手作了一揖,上前扶起令玦。


    令玦順手拿起桌案上的燭台,然後在展宴初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展宴初穩穩扶著令玦,因為令玦受了傷,展宴初生怕他摔到,一直盯著令玦的腳下看。走了一會兒,展宴初隨令玦停下了,抬起頭才發現來到了令玦的床邊。


    他不由得驚了下,暗道令玦難道又要他侍寢?


    “陛,陛下還受著傷,臣……”展宴初紅了臉。


    令玦聽著展宴初語氣有些怪異,看了展宴初一眼,這才意識到展宴初想到了那種事,不禁也紅了臉,沒好氣地斥道:“你想到哪去了?”


    可這也怪不得展宴初,令玦與展宴初從前雖然也見到不少次,但兩人單獨相處卻不過數次,這數次中已有三次做了那種事。令玦想到這裏,深吸了口氣,將燭台遞給展宴初,語氣軟下一些,命令道:“拿著!”


    展宴初生怕自己的誤解惹得令玦不快,但見他似乎並不大介意,放下心來,忙道了句“是”訕訕一笑,一手扶著令玦,一手接過燭台。


    令玦腳傷疼得厲害,隻能有些吃力地傾身,伸出手用修長的手指緩緩摸索著,然後在床板側麵不知道什麽地方用力一擰,隻聽一陣機括聲中,那床板竟直接向上慢慢翻起,露出幽暗陰森的洞口。


    展宴初驚訝的立在原地,誰能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床下其實暗藏玄機?


    “陛下,這裏是?”展宴初忍不住問道。


    令玦直起身,拿回展宴初手裏的燭台,神情凝重下來。“這便是,朕必須親自查一趟的地方。”


    “陛下,臣背您下去吧!”展宴初見令玦腳受了傷,不忍他多走動,作勢要蹲下身。


    令玦止住他道:“不必,那樣難免不便,你扶著朕就好。”


    “是。”展宴初隻好直起身,扶著令玦走下台階,令玦在牆壁上的機關處又是一擰,床重新合上了。


    令玦將牆壁上的燭台點亮,展宴初這才發現床下是一間很寬敞的密室,密室的四麵八方都有著許多通道,寬窄不一,蜿蜒曲折,錯綜複雜。若不是令玦早已將密道地形牢記於心,定要被困在這裏。


    “陛下懷疑奚尤人是從這裏混進獵場?”展宴初看著那些通道,忍不住問道。


    “大臣們的搜查一直沒有結果,就隻有可能是這裏。”令玦凝眉道:“但,這裏是隻有天晉皇室才知道的通道。”


    展宴初驚了下,忙停住,道:“陛下,臣惶恐。”


    令玦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你知道的秘密還少麽?扶朕過去,朕免你不死。”


    展宴初聞言,眸光微動,這才扶住令玦走了過去。


    展宴初扶著令玦走在一條相對狹窄些的通道中,令玦舉著燭台,照著那牆壁,細細打量著牆壁上的壁畫。


    展宴初突然在一旁有些遲疑的道:“陛下,其實……臣一直想問陛下一個問題。”


    令玦沒有停住勘察,隻是冷道:“說。”


    “那日,陛下為何沒有直接殺了臣?”展宴初問。


    令玦聞言,頓了下,近乎自嘲地冷笑道:“朕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還不至於到恩將仇報的地步。”


    展宴初見令玦這麽說,急道。“陛下……臣隻是覺得,但凡是一個君王被人發現了那樣的秘密,便是一時生了憐憫之心,之後總會殺人滅口以防萬一的吧!”


    令玦這才收起冷笑,頗有些認真的道:“其實,朕知道你不會將秘密泄露出去。”


    展宴初聞言不禁有些驚訝,那個時候他才剛上戰場,令玦怎麽會知道他呢?


    令玦感覺到展宴初的疑惑,垂下眼簾,又解釋道:“你那時雖初上戰場,但已經初露鋒芒,朕自然也對你有所留意。你守規矩,識時務,最重要的是,你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朕若是為了不必要的猜忌殺了你,未免可惜。”


    展宴初聞言,有些欣喜,心裏又暗暗對令玦欽佩了幾分,暗道他在那種情況下還能知恩惜才,顧全大局,實在是難得,不由得笑道。“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令玦瞥了眼他那溫柔爽朗的笑,別過臉,依舊麵無表情,沒有說話。心裏卻暗暗道,其實,朕才要慶幸沒有殺了你......


    “這麽久都沒有找到線索,看來,這密道裏應該也沒有問題了。”展宴初見許久沒有發現異常,勸令玦道。


    令玦默認了,他腳上本來就有傷,由展宴初扶著走了一陣子,早已有些不支,停了下來。


    展宴初看著令玦神情有些痛苦之色,連忙接過燭台,對他道。“陛下腳上還有傷,先坐下歇會吧!”


    令玦被展宴初扶著,靠著牆坐了下來,腳踝處疼痛難忍,他禁不住劍眉微蹙,額上滿是冷汗。


    展宴初看著令玦這副痛苦的模樣,心裏難受的很,連忙將燭台放到一邊,然後單膝著地跪在地上,去脫令玦的靴子。


    令玦回過神來,見展宴初在解自己的繃帶,倒抽了口氣,忍痛問道。“展宴初,你……做什麽?”


    展宴初將他的繃帶緩緩扯下,看著令玦高高腫起的傷處,歎氣道。“陛下,傷口的周圍都腫起來了。臣幫您上下藥,再幫您揉一下,這樣會好很多。”


    展宴初說著,就取出藥瓶,自言自語的道。“方才那藥倒是派上用場了。”


    展宴初為令玦上了藥,又用手輕輕的在他腳踝上揉了起來。


    展宴初揉的很有技巧,指力又溫柔的很,沒一會兒,令玦就感覺傷處果然緩解了許多,沒那麽痛了。


    ?“陛下覺得好點了麽?”


    “恩。”令玦淡淡應了一聲。展宴初這才放心了些,眉目微展,嘴角也不由得欣慰的翹起。


    令玦看向展宴初,展宴初正跪在他的身前,幹淨的笑臉被暖黃的燭光映得半明半暗,看起來,溫柔而祥和。他突然覺得很安心,甚至莫名生出一種美好之感。


    “展宴初,你是和誰學的這個?”令玦問道,言語間竟有幾分閑談的味道。


    展宴初低著頭,專心替他揉著腳,聞言訕訕一笑:“沒和誰。是臣自己翻閱醫書學來的。家父自從大病了一場後,時常會覺得身體不適。臣便去研習了下,以便替家父減輕些痛苦。”


    令玦眸光微動,展宴初原來也是個難得的孝子,難怪照顧起別人來這麽體貼入微。


    令玦看向展宴初手上的繃帶,又有些過意不去。等到展宴初替他揉好了腳,穿上靴子,正要站起來時,令玦突然對他道:“把手伸過來。”


    展宴初有些詫異,但還是道了句“是”重新跪下,乖乖伸出手。


    令玦拿過他的手,看了眼,眯縫起眼睛。


    這隻手其實細看起來也算不得太過好看,手指不似令玦那般圓潤精致,也比令玦的稍稍粗一些,但看起來很有力度。許是方才一直在幫自己揉腳踝的緣故,他的手心很熱,古銅色的皮膚被映成密色,那因常年練劍而生出的粗糙的繭子,在昏黃的燭光中莫名的有些曖昧之感。


    令玦突然想起了這隻帶繭的灼熱的大掌撫摸過他的身體的感覺,心裏竟有些異動。他定了定心神,伸出手,替展宴初扯下繃帶。


    “陛下?”展宴初見令玦看起來竟是要幫自己上藥,不免有些惶恐,攏了下手指。


    “別動!”令玦有些赧然,強硬的掰直他的手指,冷冷道:“這藥不是有化瘀止痛的功效麽?”


    令玦將藥粉灑在展宴初的傷口上,用手指替他揉勻,雖然蠻橫,但力度卻很輕。


    展宴初原本一直替令玦揉著腳,手掌也是火辣辣的刺痛,令玦微涼的手指輕輕的劃過他的傷口,好受許多。


    展宴初淺淺舒了口氣,看著令玦白淨的手指在他的傷口處輕輕揉著,心境又複雜起來,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為什麽待臣這麽好?”


    令玦沒想到展宴初會這麽問,僵了下,不自在的垂下眼簾。


    “你還要扶著朕走完這密道,朕可不想有什麽差池。”令玦冷冷解釋道,正欲收回手。


    展宴初突然反抓住了他的手,悶聲問道:“隻是這樣麽?”


    展宴初攥的很緊,力度大的有些驚人,全然不顧掌心還帶著傷,令玦驚詫地抬眸看著展宴初,剛好與展宴初對視了。


    展宴初看著令玦,那雙漆黑的眸子被燭光映出一絲好看的橘黃,看起來不再那麽冰冷,微啟的唇在燭光下更是有著誘人的光澤,展宴初深深地凝視著他,緩緩湊近。


    展宴初深棕色的眸子被燭火映成好看的琥珀色,隱隱映著令玦的身影。令玦被那雙眸子盯的一時亂了心神,當展宴初湊了上來時,竟完全沒有抗拒的意思。


    直到那唇距離令玦隻有一線之隔,他才反應過來,微微別過臉躲開了。心裏一時忐忑不已,展宴初是在做什麽,剛剛那樣,是想要主動親吻他麽?


    “陛下果然不喜歡麽?臣……冒昧了。”展宴初苦笑了下,直起上身,緩緩鬆開他的手。


    令玦心裏突然有些澀然,不自覺攏了攏手指,在展宴初要收回手時攥住了展宴初的指尖。“展宴初……”


    展宴初看向令玦,隻見他微微低著頭,英俊精致的臉隱在暗處,看不出表情來。


    “雖然從未與你說明過緣由,但,你該知道朕與你之間的關係。”令玦深吸了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垂下眼簾,移開視線道。“你若想要,朕不會攔你。”


    展宴初聞言,苦笑著,然後緩緩伸出手。


    令玦垂下手,順從地閉上眼睛,他精致的鎖骨因為緊張,呼吸不穩而微微起伏,整齊的衣襟隻要展宴初輕輕一扯就可以拉開,露出那具充滿誘惑的雪白身體。


    令玦繃緊身體,半餉,卻隻是覺得臉頰上微微一熱,顫抖著睜開眼,竟是展宴初將手輕覆在了他的臉頰上。


    展宴初溫柔的輕撫著他的臉,笑著呢喃道:“陛下,別對臣這麽好。臣會……”展宴初的笑有了點悲涼和無奈的味道,他終究沒有說下去,而是收回手,站了起來。


    “陛下,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展宴初又變成了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會怎麽樣?令玦看著展宴初的背影,有些困惑,半餉才道了句。“恩。”


    “陛下腳上的傷已經腫起,不能再走路了,讓臣背您吧!”展宴初勸道。


    令玦頓了下,沒再拒絕他。


    展宴初蹲下身將令玦背了起來。


    他們就這樣走在暗道中,誰都沒有再說話。


    展宴初的背很寬闊,很溫熱,趴在他背上有種很安穩的感覺。令玦被展宴初背著,看著他手中的燭台照射出溫暖的光芒,將他和展宴初籠罩在一起,密道中無盡的黑暗都被驅散開來了。


    令玦突然暗暗地想,怎麽能不對這個人好呢?


    曾經,他的生活就像這密道中無盡的黑暗一般那樣絕望,可是,自從展宴初出現後,他的生命裏好像突然就有了光。


    他也從一具麻木冷漠的“行屍走肉”,變成了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第一次落淚,第一次懊惱,第一次微笑,甚至……第一次害羞


    令玦眸光微動,不由自主地收緊了胳膊,將展宴初環的更緊一些。


    他是怎麽了?看到展宴初對別的人好他會不高興,看到展宴初受傷他會擔心,甚至在剛才,在看到展宴初對自己失望時,他會感到有些惶恐,他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變得像個女人一般患得患失了?


    笛聲不知什麽時候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一份美好的安逸,令玦與展宴初頓時都驚了一下。


    “陛下當心,這密道裏有奚尤人!”展宴初停下,擰眉急道。


    令玦看向四周,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冷聲斥道。“什麽人,給朕滾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那笛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男人的笑聲。那聲音本來也不算難聽,但卻硬生生扯的如變態惡鬼一般,淒厲,嘶啞,回蕩在空寂黑暗的密道中,讓人毛骨悚然。


    那人笑了許久才停下,一字一頓的道:“我的好弟弟,你連你的皇兄都不認識了麽?”


    令玦渾身都僵住了,脊背發涼。


    展宴初怔在原地。那個人難道就是令玦的皇兄,舊太子令玖,可外界不是一直都說,他早在令玦繼位的那一年就已經被令玦用殘忍的手段殺害了麽?他,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展宴初感到令玦有些緊張,本能的用背著令玦的那隻手攏緊他,厲聲喊道:“舊太子早已不在人世,何人在此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有本事出來一見!”


    那邊卻沒了聲音。


    展宴初背著令玦循著聲音找去,卻終究沒有找到人,忍不住咬牙罵道:“可惡!”


    “別找了,回去吧。”令玦突然道,他的聲音沉悶到了極點。


    “陛下……”展宴初還有些不死心。


    令玦卻冷笑道:“人已經知道是誰了,何必再找?況且,就算找到了,你現下,也不是他的對手。”


    展宴初勸道:“也許,也許隻是奚尤人在故弄玄虛,陛下不必擔心。”


    “不。”令玦閉上眼睛。“他的聲音,朕聽得出來……”


    那猶如噩夢一般的聲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展宴初將令玦背出密道,展宴初見令玦臉色煞白,眼神也有些恍惚,不禁擔心的很。


    沉默了半餉,令玦道:“密道中的事,暫時不要聲張。”


    展宴初忙道:“這個臣自然知道,陛下盡管放心。”展宴初看著令玦,想找點什麽話來安慰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陛下,您......”


    “朕沒事。”令玦心裏亂極了,打斷他,對他道:“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是!”展宴初隻好拱手作了一揖,又不放心道。“陛下……好好休息。”


    空蕩蕩的賬房中,令玦癱坐在床榻上,攥緊拳頭,令玖沒有死,他居然真的沒有死!他早該有所警覺的,是他太過輕敵了!


    多年前的回憶就在腦海中盤旋著。


    “放過我……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放過我!”令玖站在懸崖邊上,對著他懇求道。他的頭發淩亂,渾身是血,看起來狼狽不堪,誰能想到當年那個風華絕代,萬人敬仰的太子殿下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


    令玦拿著劍直指著令玖的咽喉,眼裏是無盡的憎恨,語氣冷絕。“朕隻要你死!”


    “難道,難道這麽多年來……你就對我一點情分都沒有麽?”令玖看著令玦,不甘心的問道。


    “情分……嗬,嗬嗬……”令玦譏諷的冷笑了幾聲,突然咆哮道:“你呢!我的皇兄!你又何曾對你的親生弟弟有過半點情分?”


    “不,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令玖瞪大眼睛吼道,像個極力掙紮的垂死之人。


    “隻有恨!”令玦抬高聲音喝住他,赤紅著眼睛,狠戾而傲慢地笑道。“令玖,這麽多年來,朕對你隻有恨!無盡的恨!是對你的恨,支撐著朕忍辱負重,苟延殘喘的活下來!朕做夢都想有這麽一天,親眼看到你死在朕的麵前!”令玦激動地將劍又加深了一點,令玖白皙的脖頸滲出血來。


    令玖像是受到了最重的一擊一般,麵色煞白,他踉蹌了下,終於絕望了,哈哈大笑了起來,胸口一陣劇痛,他捂住胸口,嘴角咳出血來:“原來,原來是這樣......”


    “令玦,你以為你成功了麽?”令玖啞著嗓子一字一頓,他後退了一步,背對著懸崖峭壁緩緩張開雙臂,含血笑道。“我偏不會讓你如願!”


    令玦站在懸崖邊上,親眼看著令玖仰麵墜落下去,令玖掉下懸崖的時候眼睛還在盯著他,嘴角的笑淒絕而狠厲。


    懸崖下是江,令玖的屍體沒有找到,那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當時覺得不放心,但蒲懷言卻安慰道,令玖跌下懸崖,必死無疑,這麽多年,他終於放下了些警惕,卻沒有想到,令玖還是活了下來,甚至去了奚尤。


    六年了,他回來了。


    令玦心神不寧,喝了碗催眠的湯藥才難得入了睡。


    重重的鞭打聲和少年隱忍的悶哼聲,回蕩在整個東宮之中。


    少年咬緊牙關跪在地上,因為疼痛挺直的脊背不住的顫抖著,每挨一鞭,身上單薄的中衣都會被劃開一道口子,血很快滲出來將那雪白的衣衫暈染出斑駁的腥紅。


    令玖直到解了氣,才走到少年麵前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


    少年的墨發已有些淩亂,額頭上滿是冷汗,漆黑的眼瞳有些放空,似乎是被打得快失去了知覺。但即便這樣,他依舊美的讓人沉淪。


    “好弟弟,清醒些了麽?”令玖輕聲問,臉上帶著的是他麵對父皇和大臣時一樣溫和的微笑。


    “是父皇指的婚……”


    “彭——”令玖重重的踹了令玦一腳,將令玦踹的倒到地上,那一腳極其狠絕,令玦登時被踹的蜷縮起來,渾身痙攣,嘴角也咳出了血。


    “還敢騙本殿。令玦,你好大的膽子,趁著本殿出征之時,居然敢求父皇賜婚。你可別忘了,要不是本殿,父皇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天晉男子到了這個年紀應當娶……”


    “住口!”


    鞭子再一次如暴雨般落到令玦的身上,令玖抽打著令玦,赤紅了眼睛笑道:“令玦啊令玦!你以為成了親就可以擺脫本殿麽?你做夢!你永遠都隻能是本殿的玩物。”


    令玦蜷縮在地上,痛的臉色煞白,身上幾乎體無完膚,頭發淩亂的散落在眼前,遮擋住他的視線。永遠麽?他茫然的盯著一片模糊的前方,終於喃喃吐字:“臣弟……知錯。”


    令玖這才扔了鞭子,走到他身旁,拽著他如墨的黑發,譏笑著一字一頓道:“說,你是我的玩物。”


    “我是……你的玩物。”令玦的唇蒼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嘴角卻溢著血,看起來更有一種病態的美感。


    “再說一遍。”


    “我是你的玩物。”


    “再說。”


    “我是你的玩物。”


    “哈哈哈哈……對,就這樣,一直說下去。”令玖將令玦壓到地上,癡迷的盯著他,手也探進他的衣襟。


    令玦麵無表情地躺在地上,任由令玖在他身上揉搓撚弄,麻木的開合著雙唇。“我是你的玩物,我是你的玩物,我是你的玩物……”


    “乖……”令玖溫柔的摸了下他的臉頰,這才滿意的湊上去,舔他嘴角旁的血跡,情難自禁地讚歎道。“啊!多美啊!”


    他拉開令玦胸前的衣裳,貪婪的舔拭著令玦的每一道傷口。


    令玦目光死寂,沒有半點生氣,恍如一具死屍,隻有在令玖動作太大時痛得身體本能的顫抖幾下。


    直到令玖的手開始向他的□□探去,他才猛地抓住令玖的手腕。“不!不要!”那裏是他拚盡一切所要守護的秘密,是他最後的底線。


    令玖有些不耐煩。“你都十六了,還不行麽?”


    令玦攥緊令玖的手腕,吃力的一字一頓道。“當初說好了,隻要皇兄不碰那裏,臣弟什麽都答應你。皇兄想反悔麽?”


    “難道本殿就一直看的到,吃不到麽!不行,本殿等不了了!”令玖扯開他的衣裳,眼看著就要用強。


    令玦的眼神突然變得極為犀利與嗜血。“那我們就同歸於盡!”


    令玖見一貫逆來順受的令玦這幅模樣,掃興的起了身,煩躁的道。“算了算了。”


    他將褲子褪下,坐到椅子上,叉開腿,對令玦命令道。“過來,用嘴伺候本殿。”


    令玦這才閉上了眼睛,回道。“是。”


    ......


    “啊,真棒,我的好弟弟,哈啊……你簡直比那京城裏最會伺候人的□□還叫人欲xian欲死啊!”


    “好弟弟,永遠做我的玩物吧。”


    “我不要,不要,不!”


    令玦猛地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陛下!”


    那呼喚聲如此急切,令玦習慣性的以為是蒲公公,怔怔地看向門口。


    這一次闖進來的卻不是蒲公公,而是展宴初,原來他不放心,一直帶人守在賬外。


    展宴初帶人闖了進來,驚訝地看著坐在床上,滿臉痛苦和驚慌的令玦,果然是令玖的事情刺激到了他麽?


    他擔憂的走過去,輕聲問道。“陛下,您沒事吧?”


    令玦被這聲音又驚了一下,瞬間警惕起來,渾身都劇烈的顫抖著。不,他不是蒲公公,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什麽都不會理解!那些肮髒的,絕望的,生不如死的過往!


    “誰讓你們進來的!”令玦發了瘋的把被子和枕頭都扔向展宴初和身後的幾個是侍衛。“出去!全都給朕滾出去!”


    被子砸到了展宴初的頭上,展宴初匆忙接住,扯了下來,僵在原地,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也知道令玦多半是被嚇到了。


    “是,屬下該死!”那幾個侍衛急忙退了出去。


    “臣……”展宴初緊了緊拳頭,想說臣告退,但看著令玦痛苦的模樣,頓了下,終是猶豫著走了過去,將枕頭和被子放回床上,安置好,然後凝視著坐在床上的令玦。


    令玦穿著單薄的褻衣,臉色煞白,額頭滿是冷汗,顯然是被那噩夢嚇壞了,意識到展宴初盯著他,他劍眉緊蹙,倔強地凶道。“朕讓你們滾,沒聽見嗎?”


    展宴初彎下腰,一把抱住了他。


    “你!給朕放開……”令玦被他碰到,又劇烈的掙紮了起來。展宴初幾乎抱不住他,隻能重重的質問道。“放開陛下就會好一點麽?還是又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個人獨自承受痛苦?”


    令玦痛苦的閉上眼睛,終於還是掙開他。“朕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根本一無所知!”


    “是,臣是一無所知,臣也恨自己身份卑微沒資格了解陛下的事情,可是陛下,臣至少還可以感知您的喜怒哀樂,還是可以給陛下一點安慰!不是麽?”展宴初痛苦地反問道。


    “安慰朕。嗬嗬……哈哈……”令玦冷笑了幾下,突然直視著展宴初的眼睛,挑釁的問道:“展宴初,你也覺得當年朕殺了皇兄是個錯誤吧!”


    展宴初沉默了,他的確不理解令玦即位後為何要把那個才貌雙絕,溫和謙遜,深得人心的大皇子趕盡殺絕。


    “他比朕能力更強,比朕順應民心,如果不是朕這個所謂的‘暴君’從中做梗,如今登基的就是一位‘好皇帝’了吧。”令玦冷笑道:“展宴初,你跟他們一樣看朕吧?”


    “不是的!”展宴初鄭重道:“不是這樣的,陛下!臣信你。”


    “信朕?”令玦有些詫異。


    “是!信陛下。”展宴初認真地道:“雖然臣不能理解陛下的所作所為,可臣願意相信陛下,相信陛下沒有錯,相信陛下事出有因。”


    令玦垂下眼簾,眸光微動。“你為什麽……信朕?”


    “家父維護舊太子時,陛下力排眾議護他周全;被臣發現秘密時,陛下沒有因為惱羞成怒殺了臣;臣為陛下擔心時,陛下會安撫臣;見到臣的手受傷,陛下會關心臣......種種的種種,還不夠證明一切嗎?無論旁人怎麽看,臣說過的……”展宴初堅定而溫柔的覆上他的手,認真道:“陛下很好!”


    令玦最反感別人隨便碰他,但看著展宴初的手,卻覺得有些心安,順從的由他握著手,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


    “陛下還覺得臣跟那些人一樣麽?”展宴初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


    令玦聽了這話,心下自然是同意了,卻也不好承認,冷哼一聲,抽回手。“他們才沒你那麽放肆。”


    展宴初無奈的笑笑,想他原本也是言聽計從,中規中矩的一名良將,奈何如今竟被皇帝親口說是個放肆之人?算了,從他對那個最不該動心的人動了心後,他就已經與規矩二字徹底訣別了。展宴初見令玦情緒穩定了,將他按回床上,拉過被子替他蓋好。


    “展宴初。”令玦看著展宴初溫柔的眼睛。


    展宴初正細心的將他耳邊的發絲撩開,看著他微微一笑,下了床。“陛下安心睡吧,臣會守著您的。”


    令玦見他要走了,心裏竟有些空落,“恩”了一聲,閉上眼。


    迷迷糊糊中,感到被子被掀開了一角,睜開眼瞥了一眼,竟是展宴初脫了外衣站在床邊。


    “你……”令玦瞪大眼睛。


    “臣要貼身守著陛下,可,可以麽?”展宴初忐忑不安地問。


    令玦心跳驟然加快,竟然有一絲莫名的驚喜之感,他背過身對著牆,故作鎮定道。“隨便你。”


    “是!”展宴初得到允許,立即喜滋滋鑽進了被窩,在令玦身後躺下。


    又沉默了許久,展宴初問道。“陛下,臣可以抱著你睡麽?”


    令玦漲紅了臉,沒好氣道。“方才你問朕了麽?現下又想起來為臣之道了?”


    展宴初看著令玦紅了的耳廓,訕訕一笑,從後麵抱住了令玦。令玦頓時又繃緊了身子。他還從來沒和別人一起睡過,不知道會不會失眠。


    展宴初在他耳後呢喃道。“陛下,有臣在,安心的睡吧。”


    這聲音沒有帶著絲毫令人戒備的情yu,而是和展宴初那晚為他披衣時的話一樣,溫柔而真切。


    令玦放鬆了下來,終於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輕聲應道。


    “好。”


    令玦竟意外地安穩地睡著了,醒來時也很自然,緩緩地睜開眼睛。


    時辰還早,眼前的視線還有些昏暗模糊。


    展宴初還抱著他,溫熱的胸膛緊貼著他的後背。


    令玦有些茫然,他是怎麽了?居然會覺得這樣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抱著有種安全感。


    展宴初,你究竟有什麽本事,為什麽總能讓朕,安心下來。


    展宴初的一隻手還放在他的腹部,溫熱的掌心使他下腹有些酥麻。


    對了,那裏,會不會已經有了結果?!


    想到這裏,令玦攥緊拳頭,頓時變得無比緊張和壓抑起來,他不想懷孕,真的不想懷孕,他是個男人,他怎麽可能接受!可是……如果是展宴初的話,事情至少還沒那麽糟糕。想到這裏,令玦終於深吸了口氣,緩緩鬆開了拳頭,情不自禁地像展宴初昨晚那樣,溫柔地將手敷上他的手,眸光微動。


    “展宴初,還好,朕當初選定的那個人,是你。”


    令玦收回手又閉目小憩了一會兒。


    天色微亮,晨光半透,展宴初起身了,他輕手輕腳的,但下床穿衣的時候似乎撞到了什麽,劈裏啪啦一通聲響。大概是一夜抱著自己,胳膊僵了的緣故。


    身後的聲音猛地停住了,令玦知道展宴初在看他有沒有被驚醒,於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看到令玦似乎沒醒,展宴初才輕輕舒了口氣,躡手躡腳走了出去,出門又不知道撞了什麽,齜牙咧嘴走了出去。


    令玦睜開眼睛,微微蹙眉,歎了口氣。


    好是好,天晉將來的繼承人,會不會和他一樣笨?


    直到感覺展宴初下了床出去有一陣子了,令玦才起身。


    坐在馬車裏趕回宮時,令玦還在思索關於令玖的事。


    正想著,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響,煩悶地微微蹙眉。


    “啊!對不住!李大人!撞到您的馬了!”是展宴初的聲音。


    “沒事,是下官不小心。”


    又過了一陣子,又是一陣聲響。


    “對不住對不住,宋大人。”還是展宴初的聲音。


    “呃,沒,沒事!”


    令玦有些詫異,微微挑眉,這個展宴初今日怎麽冒冒失失的。


    沒過了一會兒,展宴初又撞到了個人。


    “啊!陸伯父!實在對不住!”


    陸博武向來直言直語,忍不住問他道。“賢侄,你怎麽回事?心不在焉得。這可不像你啊!哎?臉從早上啟程就一直這麽紅,不會是生病了吧?讓伯父試試,也沒燒啊!”


    “陸伯父,我,我,我沒事,不牢您費心了。”展宴初說話都結巴起來。


    “這怎麽成?還是請太醫看看。”


    “不不,真沒事。晚輩就是昨夜一宿沒睡,所以今兒行軍時就有些沒精神。”


    “沒精神……哦!想起來了,昨日後來是你帶人守的夜吧!唉,回去好好歇息啊!”


    “謝伯父關心,晚輩一定會得。”


    “對了,你爹的身體最近怎麽樣了……”


    ……


    後麵的話令玦都聽不下去了,他完全怔住了,腦子裏亂成一團。


    展宴初他,他一宿沒睡!


    那他握著展宴初的手的時候,他豈不就是醒著的?


    令玦臉色微微泛紅,懊惱地捶了下膝蓋。這個蠢貨,深更半夜,做什麽不睡覺呢?


    不過,更蠢的人是自己!早該想到的,展宴初那麽死心眼的人,怎麽可能安心的就睡了。現下想來,他當時說的貼身守夜,意思應該就是一夜不睡的守著啊!自己怎麽沒意識到呢!


    令玦煩躁而又緊張地攥緊拳頭。展宴初……應該不會多想的吧?


    令玦努力試圖冷靜下來,設身處地地回憶了下當時的場景,展宴初被原本那麽冷傲犀利的暴君突然溫柔的握住手,還說出了那種話……


    令玦仰頭靠著車廂,以手扶額,長呼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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