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玦身著一襲黑底鑲金龍袍,站在城樓上,靜靜看著展宴初率大軍出了城門。


    大風吹的旌旗剌剌作響,馬蹄聲鏗鏘如雷,展宴初披堅執銳,穩穩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令玦也能一眼辨別出他的背影。


    那矯健挺拔的背曾背著他走過漆黑的密道,令玦仿佛還能記得那寬闊的脊背的溫熱。


    現下那背影正在漸漸遠去。


    直至幾乎看不清人影時,令玦才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抬起手,看了眼手裏被攥的溫熱的青瓷藥瓶,將它揮出了城外。


    那小小的藥瓶跌落在城外初青的草地上,一瞬間瓶身支離破碎,細白的藥粉盡數沒入濕泥。


    令玦拂袖轉身,沒有再回頭。


    展宴初心中突然莫名一陣抽痛,倏然轉身,看了一眼城樓,上麵的人已經走了。


    “看什麽呢?”孟奕羽打趣展宴初。


    展宴初搖頭笑笑,轉回身:“沒什麽,走吧!”


    孟奕羽沒再說話,拍了拍展宴初肩膀。


    “公公,你給下官這麽多畫冊做什麽!這些下官可都懂!”一個男子坐在座位上,拿著手裏的畫冊毫無羞恥的翻著,眉眼間頗有些老練與輕浮。


    蒲懷言看著他,心裏不覺又有些後悔,其實他選了關瞿,主要是聽了禦醫的建議,關瞿已經年過三十,生的英俊健壯,經驗也很豐富,但關瞿的品行上蒲懷言卻並不怎麽看好。


    他不著痕跡的微微擰眉,對一旁的侍衛道:“再去給關將軍多抱些來!”


    關瞿聞言合上畫冊,笑道:“公公,這……怕是用不著吧!一兩本解悶就行了!若公公非要那麽古道熱腸,還不如找兩個美人來,最好一男一女……”


    “全部看完!”蒲懷言命令道,關上了門。


    蒲懷言從偏殿走了出來,急的來回踱著步。


    他猶豫的看了眼外頭,天色灰蒙,烏雲密布,一切都是昏暗的,壓抑的讓人窒息。


    蒲懷言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終於再也忍不住,從袖子裏抽出信對一旁的侍衛道:“把這封信交給展少將軍!越快越好!”


    那侍衛忍不住為難道:“公公,您忘了,展少將軍奉旨出征,應當早就離開京城了!”


    蒲懷言一向是很好說話的人,這次卻不似平素那般通融,隻是急急地斥道:“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個時辰之內,必須送到!否則,仔細你的腦袋!”


    那個侍衛忙跪到地上,拱手道:“是!屬下遵命!”


    蒲懷言待那侍衛走了,才看著那烏雲密布的天,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助咱家賭這麽一次吧!”


    “這天怎麽說下雨就下雨了!”陸鋒煩悶地掀開帳簾走了進來,狠狠擰了把披風,擠出一汪子的水。


    “是啊!真是出師不利啊!”孟奕羽順手扯過陸鋒的披風,擦了把臉上的雨珠。


    “呸!怎麽說話呢?烏鴉嘴!”陸鋒啐了他一口。


    展宴初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二人鬧騰,忍不住搖搖頭笑笑,又順手倒了兩杯熱茶,招呼道:“天一直陰著,下雨也是理所當然。孟大哥,鋒弟,你們兩個就別站在那鬧騰了,先過來喝點茶暖暖身子!”


    “還是展弟體貼!”孟奕羽彎腰,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拿起杯熱茶喝了兩口,舒了口氣,又無奈道。“陰著就一直陰著吧,你說,現下這雨越下越大,多耽誤行軍啊!”


    陸鋒大步坐到椅子上,一口灌了熱茶,也歎道:“可不是!要是天再暖和些,本來還可以冒雨行軍的!這天還冷著,將士們淋著雨,肯定吃不消!隻能先安營駐紮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當是養精蓄銳了!”展宴初安慰道。


    “報——”帳外傳來急急的一聲傳報。


    孟奕羽正喝著茶,被嗆了下,連連咳了幾聲,斥道。“什麽事啊?這麽急!不知道的還以為剛出城門就有敵軍搞突襲了呢!”


    那侍衛也來不及認錯,見到展宴初就跪到地上,急急拿出信,顯然是快馬加鞭倉促趕來的,看起來極為狼狽。“展少將軍,您的信!”


    “我的信?”展宴初有些詫異,接過信道了句。“有勞了。”


    “這才剛出征呢,什麽信,要這麽急?”陸鋒忍不住問道。


    “大概是爹寫給我的家書吧!”展宴初笑笑,拿著那封信,拆開看了起來。


    展宴初隻看了片刻,臉色就猛然變得煞白起來,笑也僵在了臉上,手指幾乎都在顫抖。


    孟奕羽見展宴初變成這樣,眸光微黯,猜出了大概此事是與陛下有關。


    “展大哥,你,你沒事吧?”陸鋒並不知情,還是頭一回見到展宴初這樣,禁不住擔憂的問道。


    展宴初卻仿佛聽不到了,隻是抖著手將信緊緊攥在手裏,眼睛通紅。


    孟奕羽麵色凝重地看向他。


    展宴初快步走向帳門。


    “展大哥,下那麽大雨,你去哪兒啊!”陸鋒好奇的問道。


    展宴初停住腳步,背對著陸鋒,一字一頓道。“回京!”


    “什麽?你!”陸鋒急得站了起來想去攔住展宴初,卻被孟奕羽抓住了胳膊。


    “讓他去吧!”孟奕羽眯縫起眼睛。


    陸鋒看著展宴初掀開帳簾,消失在雨中,急得對孟奕羽道:“讓他去?你知不知道,咱們可是奉旨出征,不是出來玩,他這樣貿然回京,就不怕被守城的兵衛抓起來麽!”


    孟奕羽勸他道:“別擔心,寫信的人既然能把這封信送到他手上,讓他回京,想必自有安排!”


    令玦坐在龍案前,專心批著奏折,一切仿佛如常。


    “陛下,該沐浴了。”一旁研墨的小太監見時候差不多了,欠身提醒道。


    令玦手中的筆頓了下,冷冷應了一聲。“朕,知道了。”


    他將那一卷奏折批好,拂袖擱筆,起身。


    “駕——駕——”展宴初騎著馬在雨中瘋狂的馳騁著,大雨模糊了他的視線,馬蹄將汙泥踏的高高濺起。


    信裏的內容不斷的回蕩在他的腦海,他的心中痛如刀絞。


    陛下,為什麽不說出來?為什麽從來都不願意告訴我!為什麽要這樣獨自一人承受痛苦!


    令玦褪盡了衣物,緩緩踏入浴池之中。繚繞的霧氣籠罩著他,他麻木地擦洗著身子,水珠從他雪白的肌膚上蜿蜒滴落。


    身上仿佛還殘留著展宴初的味道。


    他閉上眼,已經夠了,至少,他生命中的第一個人是展宴初,那就夠了。


    蒲懷言暗中替展宴初打點了一切,但由於跑的太急,展宴初到了宮中的時候,幾乎是從馬上直接滾了下來,汙水濺得他滿身都是,膝蓋也擦破了一大塊,一瞬間便滲出了血。他卻顧不得傷,咬緊牙關,站了起來,一瘸一拐,拚命的在雨中跑著


    陛下,等我……求你,等等我……


    令玦沐過浴,出了水池,他站在諾大的浴池前,由宮人伺候著穿上外袍,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下來,襯得他俊美恍如仙人,可那雙漆黑的眸子卻冰冷死寂的沒有一絲生氣。


    一旁的宮人用發帶為令玦簡單束好了發,侍衛為令玦撐著傘,走了出來。


    天色已經完全昏黑了下來,雨打在傘麵上,發出簌簌的沉重聲響,又匯聚在一起,不斷注落。


    令玦不由自主地停下來,伸出手,感受著那從傘麵上傾瀉下的冰冷的雨水,那些雨水衝刷著他修長雪白的手指,從他的指間不斷溢出。


    這麽大的雨,展宴初的行程一定被耽擱了吧……


    令玦感到有些好笑。怎麽突然又想到他了?


    嘖,真沒用。


    殿外,昏天黑地,殿內,燭火通明。


    關瞿跪在地上,偷偷的看向令玦。


    其實,他不是一次兩次這麽看著令玦了。從令玦還是皇子的時候,他就驚訝於那個少年的容顏。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令玦無疑是他見過的最美的人。


    令玦的那張臉明明那麽冷傲而犀利,卻又是那麽的精致,絕美,攝人心魂。


    在令玦還是少年的那個時候,令玦的脖頸處時常會露出一些曖昧的痕跡,常有大臣以為那是令玦的妃子太過厲害,還時常私底下取笑,隻有他會猜測到,那樣凶狠的痕跡,是男人留下的。


    令玦這麽多年沒有子嗣,莫非就是因為他根本就對女人不行?而是喜歡男人?


    關瞿的喉結動了下。


    在他看到蒲懷言給他看那些畫時,他就隱隱有些猜測了,現下,這裏是令玦的寢宮,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馬上就可以和這個他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絕色之人共度良宵了。


    他慶幸著自己是被選中的人,渾身都禁不住的興奮起來。


    關瞿直直的盯著令玦整齊的領口,恨不得立即將那裏撕開,將那個冷冰冰的人壓到身下,讓他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同樣的場景,卻是不一樣的人。


    令玦坐在龍座上,看著跪在殿中的男子。他生的比展宴初還要英俊些,但那眼裏濃烈的qing欲卻讓人生惡作嘔。


    令玦劍眉微蹙,眼裏更冷了幾分,站起身向內室走去。


    關瞿跟了上去,在令玦停下時,迫不及待的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令玦一被碰到,就像是被擊中了一般,僵了下,手裏也蓄了掌力,隨時可以取下身後之人的性命。


    “陛下,你好美!”關瞿忍不住在他耳邊癡迷的讚歎道。


    令玦突然想起了那些幼時的過往,想起了令玖是怎樣邊讚歎著他的美,便將他的身體肆意猥褻□□,玩弄的傷痕累累,肮髒至極。


    為了守住這具身體的秘密,他的唇舌,他的手指,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沾染過那些肮髒汙穢的東西。


    再後來,就連他一直堅守著的私密之處,都已經被攻破了。


    令玦自嘲的冷笑了下,嗬,他這樣肮髒不堪的身體,還有什麽值得珍惜的?


    他冷冷閉上眼。


    關瞿感受到令玦的順從,不禁更加興奮,貪婪的親吻著令玦白皙滑嫩的頸側,手也探到令玦的身前狂亂而急切的解著他的衣帶。


    “陛下!陛下!”朦朧中,殿外突然傳來急切的呼喊聲。


    令玦睜開眼,還以為是幻聽。


    “陛下!”那個呼喊聲更急切了。


    令玦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本能地抓住了關瞿那隻正解著自己衣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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