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玦醒來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展宴初正睡在他的身旁,好看的眉眼溫柔而安靜。


    昨日還以為從此要與他徹底沒了交集,今日,他卻就睡在自己的枕邊。


    令玦眉目微展,情不自禁的動了動手指,想伸出手去握住展宴初的手。


    “卿以為執手是何意?”


    “龍恩”


    展宴初的那句回答浮現在令玦的腦海,令玦停了下,又攏了攏手指,終是沒有去牽。


    “陛下,您醒了?”展宴初感覺到身邊的異動,睜開眼看向令玦,他的聲音因為剛睡醒還有些帶著鼻音。


    令玦見展宴初已經醒了,想到錦被下的兩人均是□□,有些赧然,想要坐起來。


    下半身猛然傳來一陣鈍痛,令玦不由得倒抽了口氣。


    展宴初連忙坐了起來,用有力的胳膊摟住令玦略顯單薄的肩膀。“陛下還好麽?”


    令玦的身上布滿了斑駁的愛痕,可以料想他二人昨夜是有多麽激烈,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紅了臉。


    “朕無礙。”令玦不自在的回道,稍稍掙開展宴初。


    展宴初見令玦避著他,暗暗有些落寞,緩緩放下胳膊。“那……臣就放心了。”


    令玦穿好了中衣,坐到銅鏡前。


    一邊的侍女想上前為令玦梳頭,卻被展宴初製住了,展宴初拿起梳子,對令玦輕聲道:“陛下,讓臣為您梳頭吧!”


    令玦聞言,眸光微動,淡淡道:“好。”


    令玦的頭發很長很順,散落下來的時候如同墨色的瀑布一般,他的頭發比起普通人黑出許多,甚至泛起盈盈綠光。


    展宴初深情的看著令玦,忍不住溫柔的掬起一縷墨發,用梳子替他細細的梳理著。


    蒲懷言見到這副情境,頓時有些欣慰的眉目微展。


    其實,畢竟令玦的身體那麽特殊,蒲懷言也已經想過,若是能找個好點的男人陪著陛下也未嚐不可。


    蒲懷言是打心眼裏喜歡展宴初這個溫和體貼的好孩子。若要留一個人陪著陛下,蒲懷言知道,沒有誰比展宴初更適合了。


    展宴初將令玦的頭發高高束好,然後從侍女那托盤上取來龍冠,為他帶上。24條珠簾將他的表情隱去,隻能見到他緊抿著的薄唇,和削尖的下顎。


    令玦將頭發束起,帶上了龍冠之時,頓時像是變了個人,冷傲,威嚴,神秘莫測,高高在上。


    令玦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兩邊的侍女為他穿上外袍,那一襲黑底鑲金龍袍,襯得他愈發英俊。


    展宴初戀戀不舍地看了令玦一眼,才跪到了地上,對令玦道:“陛下,臣告退。”


    令玦淡淡“恩”了一聲。展宴初這才退了下去。


    令玦看著展宴初告退,眸光微黯。


    蒲懷言走了進來。“陛下。”


    令玦看向蒲懷言。


    蒲懷言躬下身,略有深意道:“展少將軍可是個良人啊。”


    令玦道:“朕知道。”


    蒲懷言思慮了片刻,才道:“陛下何不把他留在身邊呢?若是陛下想要的人……”


    “公公。”令玦止住蒲懷言,歎道:“能像現在這樣,就已經夠了。”


    令玦想要出宮透透氣。腳傷雖然已好的差不多了,但卻還不宜騎馬,坐在馬車裏著實憋悶。


    他下了馬車,走在街道上。


    路過會友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背手而立,仰頭看著那上麵的閣樓。


    周圍嘈雜的聲音一時間都隱去了,他微微眯縫起眼睛。


    “抓賊啊!快來抓賊啊!”一個老婦人突然帶著哭腔焦急的喊道。“求求你們,幫幫我吧!”


    令玦恰好看到一個人慌慌張張正要從圍觀的人群中逃走。他立即迎了上去,冷冷擋住那個人的去路。


    “做什麽?閃開!”那個人不耐煩的喊道。


    “婦孺的東西都偷,實在可惡。”令玦本就心中煩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擰,那個人登時慘叫出聲,連連哀求。“饒命,饒命啊!”


    令玦將那賊子手裏的錢袋掰出來,驚訝的發現那錢袋竟還鼓鼓囊囊的,難怪小偷會起了邪念,他走過去,遞給老婦人。


    那老婦人接過錢袋,連忙感激地跪到地上,含淚叩頭。“謝謝恩公!謝謝恩公!”


    那個小偷憤恨地咬牙切齒,趁機從地上爬起來還想逃走,立即被幾個黑衣侍衛堵住了去路。


    令玦瞥了眼身後,知道已經沒什麽事了,正要走開,突然見那老婦人從錢袋裏抽出一個已經舊的不成樣子的香囊,激動地緊緊攥住。“還好,還好這個沒丟。”


    令玦看著那香囊,突然停住了腳步,忍不住問道。“老人家,你為何這般在意這個香囊?”


    那個婦人擦了擦眼淚,猶豫了下,才訕訕道。“這,這是我那死去的老頭子年輕時送給我的。這種小姑娘才帶著的東西,我一個老太婆子不好直接帶在身上,就把它放到了錢袋裏,哪知......竟讓那賊子以為是什麽寶貝,動了歪念。”


    令玦見狀,回道。“那,以後還是把這香囊收在家中吧。”


    那個婦人歎了口氣解釋道。“實不相瞞。這香囊不是普通的香囊,是我那老頭子年輕時從花神廟裏求來的。隻有在花神樹上係上心上人的名字,虔誠許願,得到花神娘娘的祝福,廟裏尼姑才會獻出這香囊。若有人將這香囊贈與你,則意味著,此生隻你一人,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令玦聞言,突然想起展宴初送他的那個香囊,心跳驟然加快,努力鎮定地問道。“可否,讓我看一下那香囊。”


    “當然可以了。”那老婦人將香囊奉上。


    令玦拿過那香囊仔細打量著,雖然已經破舊不堪,但上麵的鴛鴦刺繡卻和展宴初送給他的一模一樣。


    “陛下,春寒料峭,小心著涼。”


    “陛下,你有沒有受傷。”


    “陛下何出此言,在臣心底,陛下很好。”


    “陛下,臣信您。”


    “陛下,臣可以抱著你嗎?”


    “陛下,陛下......”


    ......


    無數的話語在他耳邊回響,溫柔的,急切的,悲傷的,痛苦的,喜悅的......他的手指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他原來......原來早就.......”令玦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紅了眼眶。


    “恩公,你怎麽了?”那老婦人見他這樣,慌忙問道。


    令玦卻聽不到她說話,自言自語道。“那個香囊,那個香囊......”


    他將香囊還給婦人,急急的離開了。


    令玦一回宮,來不及換上宮裝,就穿著身便服在殿中翻箱倒櫃,全無半點平素的威嚴。


    幾個宮女太監立侍在一旁,見狀想出手幫忙,卻也不知從何幫起,隻能不斷詢問道。“陛下,陛下在找些什麽?”


    令玦卻置若罔聞,什麽也不說,隻是一個人急躁的翻找著,各類珍貴的貢品和他收藏的字畫劍譜,被他胡亂地扔了一地。


    在哪裏?在哪裏?蒲公公當時,究竟把它收哪裏了?


    “陛下在找這個麽?”


    令玦停了下來,抬起頭。


    蒲公公正站在那裏,手中拿著展宴初送他的那個香囊,金色的鴛鴦刺繡那樣醒目,鮮紅的流蘇微微晃動。


    “若有人將這香囊贈與你,則意味著,此生隻你一人,不離不棄,至死不渝......”那老婦人的話還在他的耳邊回響。


    令玦疲憊地喘著粗氣,深深地凝視著那個香囊。


    他知道他的回答意味著什麽。否則那一夜,他也不會用喝茶來作為借口。


    良久,他卻還是開口。“是。”


    他走過去,步伐有些踉蹌,但是卻異常堅定。


    “是......是......”令玦邊走過去邊喃喃地重複著,不知是為了說給蒲公公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他顫抖著手拿過那個香囊,然後攥緊在手裏,眼裏再也掩蓋不住那萬般情愫。太好了,終於找到了,找到你了。


    蒲懷言慈祥地笑道。“陛下找到了,就莫要再丟了。”


    令玦聞言,深吸了口氣,終是閉上眼。“公公是如何知道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況且,老臣是看著陛下長大的,如何看不出,自從展少將軍出現後,陛下就變得不一樣了?”


    令玦聞言,有些赧然,卻也找不到反駁的話來,半餉才微微蹙眉,低聲道。“公公不會覺得怪異麽?”


    “老臣這年紀了,還有什麽沒見過的。”


    也是,他連自己這樣的身體,都能以平常心待之,還有什麽接受不了的?令玦一時有些無力,坐到椅子上,苦笑道。“是又如何呢?不是又如何?朕為君,他為臣,朕與他皆為男子,又如何能......”


    “在天晉,這種事也並不少見,不過是較為隱晦罷了。陛下大可不必如此顧忌。”


    令玦看著手裏的香囊。


    蒲公公勸道。“陛下,將展少將軍留在身邊吧。”


    令玦猶豫了下,才道。“好。”


    展宴初急匆匆地跳下馬,一大早就有人來府上傳話讓他來花神廟一聚,走進花神廟中。廟裏卻一個人也沒有,似乎是被支開了。


    他不禁有些奇怪,走到後院時,看著那株花神樹,猶豫了下,才慢慢走了過去。


    這裏是,遇到令玦的地方。


    他突然忘卻了自己來時的緊張,像那一次見麵時溫柔的撫摸著樹皮,眸光微動。


    令玦,令玦……


    抬眼間,竟然又看到了令玦站在樹下,背手而立,微微仰頭,看著那樹冠。


    展宴初怔住了。


    令玦的眼睛不再像那一日那般痛苦,悲傷,而是隱隱有了一絲期冀,一絲溫柔。這樣的令玦,比起那一日,更是叫人移不開視線。


    令玦沒有穿微服出巡時習慣穿的黑色勁裝,而是穿了件雪白便服,如墨的長發隻用白色絲帶隨意的束著,腰間也沒有配劍,而是配了個紅色的香囊。


    香囊……展宴初心中一滯,令玦他莫非已經知道了。


    令玦感覺到他的注視,看向他。


    展宴初與他對視著。這一刻的令玦卸去了所有的犀利的偽裝,他不是那個高傲冷冽,狠戾嗜血的暴君,而隻是一個清冷俊美,優雅灑脫的翩翩公子。好美,一個男人,怎麽可以美成這樣。


    令玦薄唇微啟,像他在夢裏時一樣淡淡挑釁道。“展宴初,你不是不怕朕麽?怎麽不敢過來。”


    展宴初有些遲疑地走過去,走到令玦麵前,紅著臉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令玦眯縫了下眼睛,語氣裏有了警告的味道。“看著朕,這是命令。”


    “陛下,臣,臣,臣怕自己會忍不住,冒犯陛下。”展宴初滿頭冷汗,又羞又緊張,直接結巴了起來。


    “朕……”令玦湊到他耳邊,勾唇道。“允許你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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