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殿裏傳來一聲斥責。


    展宴初一進了殿,就見令玦冷著臉站在那裏,幾個侍衛正跪在地上。


    令玦見到展宴初來了,才斂去些怒容。“你們都退下!”


    “是。”那幾個侍衛立即退了出去。


    “發生什麽事了,陛下?”展宴初看著令玦。


    令玦劍眉微蹙,頓了下,歎道:“沒什麽。”


    展宴初見令玦這樣,知道他是不願說,笑笑安撫道:“好了,陛下消消氣,你這身子可氣不得。”


    令玦這才神色稍霽。


    “燈修好了,陛下看一看!”展宴初雙手捧著燈遞給令玦,朗聲笑道。


    令玦接過那盞天燈,緩緩摩挲著,有些驚喜。


    居然真的被修好了!


    令玦看了那燈半響,才又有些歉疚道:“你費了不少力氣吧。”


    “哪有?不過是修個燈而已。”展宴初訕訕的撓撓頭,然後看了眼殿外,滿懷期待的對令玦笑道。“陛下,現下可以同臣一起去放天燈了吧?”


    “恩。”


    天清如水,璀璨星塵鋪滿夜空。


    展宴初與令玦在禦花園立定。令玦聽展宴初細心指點了一番,親自俯下身,點燃了天燈。火光一瞬間在他眼前亮了起來,那雙漆黑的冷眸裏染上一抹溫暖的橘黃,看起來竟異常溫柔,明亮。


    令玦站了起來,展宴初走上前,幫令玦托住天燈的另一邊。


    兩人一起托著那天燈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走了幾步,鄭重地凝視著它脹滿,浮起,升高。


    兩人鬆開手,並肩看著那天燈從深宮之中,悠悠浮向漫天星辰。


    他們在那裏靜默著站立了許久,令玦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展宴初笑道:“陛下,你看,雖然曆經波折,我們還是成功了。”


    令玦看向展宴初。


    展宴初也看向令玦,認真道:“陛下,臣知道你這些日子其實心裏一直都沒安寧過。竇家,舊太子,奚尤,漠北......種種的種種,都還在煩擾著陛下。可是,請陛下相信,無論他日要麵臨多少艱難險阻,臣都會陪您一起度過。終有一日,臣會與陛下,攜手笑看,天晉的太平盛世!”


    攜手笑看,天晉的太平盛世。


    令玦心裏默念了遍那句話,眸光微動,像是肯定一般。“展宴初,朕等那一日的到來。”


    展宴初握住令玦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輕聲道:“回去吧!”


    “好。”


    展故披著件外袍,坐在床上咳嗽著。展宴初在一旁輕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眼裏滿是擔憂。


    一個小家丁端著藥走了進來,怯生生道:“老爺,藥。”


    展故抬眼看了那小家丁一眼。


    展宴初知道,展故平日就板著臉,那小家丁一定怕得很,就對那小家丁道:“你把藥放著,就下去吧!”


    “是!”那個小家丁這才如釋重負,連忙把藥放到桌子上,退了下去。


    展故道:“這是新來的下人?怎麽看著這樣麵生?”


    展宴初將藥端了過來,笑道。“竇如鶴在街上教訓他,孩兒瞧著實在可憐,就把他收留在府裏了。”


    展故喝了口藥,歎氣道:“那麽小的孩子,也確實可憐。不過,竇府裏同他一樣可憐的多著了。”


    “爹說的是。”展宴初凝眉,攥緊拳頭:“孩兒隻恨不能盡早鏟除了竇家。”


    “有人比你還急。可急就有用了?竇家若是那麽好對付,早該被鏟除了。”展故冷哼一聲。“你可知道前幾日竇府抓了個賊的事情?”


    “是有聽過。”


    “說是賊,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展宴初頓了下,才道:“陛下已經暗中有所行動了?”


    展故悶咳了聲:“陛下其實是想派密探搜查到關於竇昆謀逆的確鑿證據,哪裏知道那密探不慎被發現了。竇昆老奸巨猾,如今他打草驚蛇,想要得到更是難上加難了。”


    展宴初聞言,若有所思。


    展宴初在竇府門前,下了馬,對門房拱手道:“展宴初前來拜會竇右丞,煩請通報一聲。”


    竇府的門房一眼就認出了他,忙恭維道。“幺!表少爺客氣什麽呢?您可馬上就是咱們的姑爺了。快請進來吧!”


    那門房將展宴初帶到正廳,對展宴初笑道:“表少爺,老爺現下房中有貴客,應當過一會兒才能過來,您先候著。”


    “好。”展宴初笑道,見那門房走了,才在心裏暗暗盤算著,竇昆這樣的身份,什麽樣的人才稱得上是貴客?


    展宴初在正廳等了一會兒,竇昆才迎了進來。“初兒來了?”


    展宴初見到竇昆,連忙站起來,行了一禮:“晚輩給姑父請安。”


    竇昆對他笑道:“不必多禮,快坐。”


    “多謝姑父。”展宴初道了謝,坐到一旁。


    竇昆問:“初兒今日怎麽想著過來?”


    展宴初隻得找了個理由,訕訕笑道:“晚輩與嫣兒的婚事雖然快近了,可也許久沒見到他了,所以忍不住還是想來看看,順便婚禮的安排,也想多問問她的意見,讓姑父見笑了。”


    竇昆聞言,眉開眼笑,搖了下手:“噯,你與嫣兒青梅竹馬長大,又是表兄妹,多日不見,自然會有些想念,哪有什麽讓人見笑的。”


    “這倒也是。”展宴初笑笑,頓了下,又道:“其實,相信姑父也已經知道了,晚輩與表弟之前發生了點衝突,因此一時衝動,動了手。晚輩這次來,主要,還想為前日的事和表弟道個歉。”


    “我不接受!”門外傳來一陣喊聲,緊接著就見竇如鶴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竇如嫣跟在身後拽著竇如鶴。“哥,你別進去!別進去!”


    “你讓開!”竇如鶴氣的將竇如嫣一推,展宴初連忙扶了竇如嫣一下。“嫣兒,你沒事吧!”


    竇如嫣頓時紅了臉,喜不自禁的低頭笑道:“我沒事,表哥。”


    竇如鶴見狀,氣道:“展宴初,你裝什麽裝,你根本就是個對女人不行,隻喜歡男人的變態。爹,小妹,我都說了多少回了,你們不要上他的當了!盡快把婚給退了,小妹找條狗都比找這個畜生好!”


    “哥!你!”竇如嫣憋氣的很,對竇昆埋怨道:“爹,你看哥!他不看好我和表哥在一起,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竇昆素來溺愛兒女,聞言,也沒發多大火,隻對竇如鶴輕斥道:“鶴兒,你怎麽這麽不像話?還不快向你表哥道歉!”


    “爹,他真的是個變態!你相信我啊!”竇如鶴喊道。


    “住口。”竇昆皺皺眉,這才對外麵的家丁道:“來人,把鶴兒拉回房!”


    立即有兩個家丁走了上來,邊拉著竇如鶴,邊低聲勸道:“少爺,您還是跟小的們走吧!”


    “爹!爹!”竇如鶴氣的把那兩個家丁打到一邊:“滾開!”那兩個家丁“哎幺”一聲倒在地上,鼻青眼腫。


    竇如鶴衝到竇昆麵前。“爹,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


    展宴初見狀,歎了口氣,看著竇昆:“姑父,看來表弟今日還在氣頭上,晚輩還是改日再來拜會吧!”


    “初兒,你別走。”竇昆喊住展宴初。


    “走!趕緊走!”竇如鶴轟他。


    竇昆忍無可忍的給了竇如鶴一巴掌。“快點下去,還不嫌丟人!”


    竇如鶴捂住臉,登時紅了眼道:“爹,你,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打我!”他氣得渾身發抖:“好!我走!反正你們就是嫌棄我什麽都比不上他,我不在這礙你們的眼了,行了吧!”


    竇如鶴氣的徑自走開了。


    竇昆見竇如鶴走了,歎了口氣,又對展宴初道:“都是給慣出來的,初兒,你受委屈了。”


    展宴初笑笑:“沒事,倒是表弟他......”


    竇昆苦笑了下。“上次你來提親,那混小子也這樣,沒過幾日就好了。不說這些了,你既然來了,就和嫣兒一塊坐坐吧!”他說完,就朝竇如鶴走的方向跟了過去。


    展宴初看了眼,知道竇昆一定是去哄竇如鶴去了,歎了口氣,疼愛兒女本來是件好事,可竇昆用錯了方式。


    竇如嫣走上前攙住展宴初的胳膊,勸道:“表哥,你別管哥,哥就那樣!”


    “嗬嗬。”展宴初笑笑,想抽出胳膊。


    竇如嫣突然攙緊他,問道:“表哥,哥說的,是真的麽?”


    展宴初僵了下,笑道:“你信他?”


    竇如嫣看著展宴初,撇嘴道:“那表哥為什麽會避著嫣兒?”


    展宴初抽出了胳膊,眼神有些躲閃:“男女授受不親。嫣兒,如今咱們都大了,男未娶,女未嫁,這些自然是要注意的。”


    竇如嫣冷哼一聲,委屈道:“嫣兒才不要。”


    展宴初打趣道:“嫣兒,表哥難得來一趟,你就想一直這麽板著臉,給表哥看?”


    “還不是你!”竇如嫣捶了他一下。


    展宴初笑著躲了下:“好了,嫣兒不生氣,再生氣可就不漂亮了。嫣兒帶表哥去府裏散散心吧?表哥許久沒來了,都生疏了。”


    “恩。”竇如嫣這才笑笑,走到門口,揚揚下巴。“跟本小姐來吧!”


    展宴初一邊跟著竇如嫣走,一邊仔細的留意著府裏的異狀,也想順便套些話出來,哪裏知道竇如嫣根本什麽都不懂。展宴初心急之餘,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竇昆老奸巨猾,知道自己兒子女兒都靠不住,索性什麽都不讓他們知道。他這一趟,看來是白來了。


    展宴初正有些懊惱,路過花園時,突然瞥見一抹身影,竟然像極了令玦,他禁不住怔了一下,但立即平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因為那個人的頭發全白了,銀白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後。


    他正拿著一枝剛折下來的豔紅的芍藥,癡迷的放在鼻尖輕輕的嗅著,他的手指修長精致,近乎蒼白。


    然後,他轉過臉來,看著展宴初,嘴角還帶著一抹笑,使他看起來莫名有些妖冶。


    展宴初才發現他帶著半邊麵具。


    “你......”展宴初見他看到了自己,決定與他打個招呼,卻不知該說什麽。


    哪裏知道那個人突然用空著的那一隻手猛地掐住了展宴初的脖頸。


    展宴初猝不及防,被那人抵到了柱子上。


    “表哥!”竇如嫣嚇了一跳,對那白發男人喊道。“你快放了他!”


    展宴初卻沒有慌張,隻是攥著那個人的手腕,怔怔看著那個人,透過麵具,他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狹長上挑的鳳眸,微微泛紅的眼瞳,狠戾嗜血猶如鬼魅。他不由得脊背發涼。


    那個人打量了他片刻,像是確定了一般,湊近他,閉目深嗅了一下。


    “你身上有芍藥花的香味。”


    他一字一頓,聲音恍如囈語,然後,他緩緩鬆開了展宴初。


    展宴初的脖頸上留下了深深地掐痕,他幾乎窒息,捂住脖子痛苦地悶咳了幾聲,不知該說什麽,隻能回道:“謝謝,你,你身上也有。”


    那個人突然笑了,他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冷笑著將手裏的花扔到了地上,笑著一下一下,狠狠碾碎,徑自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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