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麽。


    眼皮有些酸澀,睜開眼睛依舊漆黑一片、模糊不清,隻能隱隱約約看得出麵前事物的輪廓。


    ——果然是夢啊。


    也是,這個到處標榜著科學的世界怎麽可能會有這麽荒誕的事情發生呢。是時候去看看腦科或是精神科了吧。


    “老爺,該起了。”


    正在思考著要在醫院掛個什麽號來治一治自己的臆想症,耳畔就傳來了略顯稚嫩的男聲。


    腦海一下變得清明,羅槿重新睜開眼睛,原本模糊重疊的影像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被強行灌入一股陌生的記憶,也不知道是從誰的角度看過去,有一個模糊的青年人身影、正在不停的忙碌動作。


    這是怎麽回事?


    忽然想起在杜若床前與自己聊天的藍瞳少年,羅槿猛地坐起身來。


    “老爺,您沒事吧。”


    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古代小斯裝扮的孩童雙手捧了一件赭石色的中衣,站在床邊侍候。


    “老爺?”見羅槿望著他不說話,那小斯有些著急。


    “沒事,替我更衣吧,青竹。”


    羅槿笑著搖搖頭,原來那個忙碌著的青年人,就是這個世界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順便又唏噓了一把這顯老的稱呼——雖然難以置信,可他真的像那個少年所說一般,到了‘其他的世界’。


    沒錯,這種古色古香的場景,在自己的世界,隻可能在古裝劇中出現。


    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驚訝什麽,羅槿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畢竟,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杜若…咳,然後…讓他……愛上自己?


    想到這‘宏大’的任務,羅槿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這種奇怪的條件,答應的時候帶了一分玩笑意味。隻當對應夢中情節所說的話,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可到了現實後,就變得有些難以啟齒了。


    這個設定,怎麽看都帶著濃鬱的中二氣息。


    不過,中二又怎麽樣,現在的羅槿有了機會不是嗎?不再是整天守在病床一側、無能為力的看護,他…現在真的可以爭取著讓杜若醒過來。


    不,是一定要讓杜若醒過來。


    ……


    羅槿腦海中的記憶並不全麵,隻是幫助他了解這個世界的隱約模糊印象罷了。好像隻有在他見到相關的人物時,才能觸發相應的完整記憶。


    就比如在他看清身邊少年的麵容時,才會想起他的名字、以及與他相處的日常點滴。


    半醒不醒的時候,腦海中的映像實在是不清晰,而且現在還是以著旁觀者的角度,沒有什麽代入感。


    站起身來,羅槿一邊配合著青竹的動作,一邊理順著腦海中的思路。看著手中黃銅鏡的映像,倒是與自己穿越之前的容貌相差不多。


    還好沒有變成真正的‘老爺’,比起之前自己真實的真實年齡來說,還年輕了不少。


    五年級就近視的羅槿忽然摘掉了眼睛,變得清晰的視野讓他一時難以適應。大概就相當於第一次換上隱形眼鏡的那種、‘重獲光明’的感覺吧。


    思量沒多久,青竹就幫他換好了衣服,腦海中雜亂的記憶也在這期間被調理清楚。


    伸手扯了扯衣帶,有些不太習慣於繁重的古代服飾。坐到床前圓凳上,青竹便利索的拿出一把木梳,梳理起羅槿的長發來。


    雖然說自己來到了藍瞳少年口中的‘其他世界’,但值得慶幸的是羅槿的名字依舊沒變。這為他的角色扮演提供了多少提供了些個人情感,方便更快的帶入角色。


    從本體的記憶了解到,現在的‘自己’算的上是個新晉官員,是當下大周皇帝周宣帝眼中,不可多得的治國人才。


    自三年前的科舉之中脫穎而出、得到皇帝賞識後,羅槿的官職便一路飆升。短短三年,已經成了大周朝的太傅,是梁相的得力助手。


    隻是為職經驗尚淺,人事難處,還需要多加曆練。所以,現在羅槿並無一般太傅協管朝局的權力。目前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輔佐皇宮之中兩位皇子的課業,也就是輔佐未來的君王。


    ——周宣帝已經老了。


    ……


    豎了白玉冠,披了外袍,羅槿便匆匆的向外走去。今天是這個月的月初,朝堂議事十分重要。


    這大周朝的早朝上的不算勤,隻在每月的初一十五。


    周宣帝勵精圖治,是個好皇帝。隻是積勞成疾,年歲雖不大,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急切的希望著自己能有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周宣帝恩威並施,拓展版圖,使得百姓安居樂業,少有外患困擾,將從先帝手中接過的、不甚安穩的江山治理的條條有道,當稱一代明君。


    可周宣帝忙於前朝,無暇理會後宮爭鬥,再加上皇後生前過於‘純良’,與枝葉繁茂、蒸蒸日上的前朝相比,在後宮重重包圍之下,順利長大成人的皇子就太過稀疏。


    大皇子早夭於貴妃腹中,三皇子、五皇子幾年前染疾而亡。


    雖然說早早的立了二皇子周瑾辰為太子,可周宣帝好像對於當今的太子殿下愈發不滿。


    太子冷言寡語,總是一意孤行,難受勸誡,不得群臣擁戴。


    而另一個皇子,四皇子周瑾灝雖過去生活奢靡十分,卻好在樂於聽從建議,也知道悔改。那些簡陋習慣這些年慢慢改正,學業飛速進步,周宣帝幾次旨意調動他都溫順聽從。雖未得大用,可前途無量。漸漸的也就拉攏了部分勢力。


    帝位一天沒有傳下來、龍椅上一天沒換人,朝堂上的爭鬥就不會停止。


    這一切的一切,周宣帝不是沒有看在眼裏。


    一年前,周宣帝把羅槿提為太子太傅,卻又在一個月前,允許了四皇子進入文華殿與太子一同讀書,何嚐不是一種暗示。


    大周的朝堂恐怕要變天了。


    原本周朝太傅隻需輔佐太子一人,無需顧及其他皇子。可四皇子愈發‘爭氣’,又得了周宣帝的‘默許’,朝堂上也就多了些‘情緒’不穩定的大臣在。


    一朝天子一朝臣。


    羅槿是周宣帝看好的人才,又與兩位皇子年紀相仿,周宣帝何嚐不是抱著培養一代新臣的想法,想在自己閉眼之前,找到替他守護這大周江山的助力呢?


    羅府距離皇宮不算近。


    有些顛簸的馬車上,羅槿手指跟隨著心髒跳動的頻率輕敲手掌,多少有些緊張。


    他是下定決心好好完成‘任務’不假,可畢竟他不是演員,就算是穿越到了別人的身體裏麵,有著原身的記憶經驗和樣貌,可畢竟是轉換身份的頭一次。


    現在記憶還不全麵,麵對隻在電視上看過的危險多變的朝堂,還是有些發怵。


    因為沒有見到過真人,所以在羅槿的腦海裏,周宣帝的臉隻是模糊一片。


    下了馬車,走入宮門,殿前已經站了等待早朝的大臣。掃視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記憶逐漸清晰起來,直到與腦海中的記憶貼合,羅槿才鎮定下來。


    朝服繁重。提起衣擺,一步步跨上台階,站到側門的位置等待。忽然,肩膀被一隻手拍打了幾下,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羅太傅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深吸一口氣,轉身一看,嚇到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恩師,當朝的宰相大人——梁啟。


    “梁大人。”


    抱拳躬身,羅槿微微做禮,像是記憶中的一般,被一臉嚴肅的白胡子老頭及時拉住。


    “後生無需多禮。”


    板著一張老臉,梁相嚴肅回應道。雖說是語氣生硬,但聽了這話羅槿還是笑了笑。


    如果看清了麵容,能完整腦海中的模糊記憶,讓他完全與自己記憶凝結在一起,羅槿就能放下心來輕鬆自然的應對。


    記憶交合,就好像過去的這些事都發生在了自己身上,見到的也真的是‘熟人’了,這樣一來,還有什麽好怕的。


    不管是過去的羅槿還是現在穿越的羅槿,在他們眼裏,梁相比起上級來說,更像是長輩。雖然…外表凶悍了些,但起碼對於他,三年來都是關懷備至。


    梁啟是三朝老臣,年紀比周宣帝都要大著許多,曾經也算得上是周宣帝的太傅,羅槿自然十分尊敬。


    “這些日子南方水患嚴重,皇上事務繁忙,勞心勞力啊。”歎了口氣,梁相向著羅槿說道。


    水患一事,本不該如此嚴重。現在的結果,全是虧了那群‘吃飽’的地方官兒。之前推遲堤壩修建進度,層層克扣朝廷銀兩、偷梁換柱,用了廉價的建材,才會有現在一場大雨衝毀堤壩的結果。


    這事兒以著周宣帝的性子,鐵定是不查到底不罷休。


    一手建立的江山,怎能忍得了小小蟲蟻蠶食?何況現在看來,這蟲子還有後盾呢,這條線螞蚱線可不短。


    與梁相對視一眼,也就知道了今日朝堂定會有大事發生。


    天子震怒,後果不小。


    “是,陛下辛苦。”羅槿順著梁相的話感歎著,心領神會的理解了丞相大人的意思。


    原本來到殿前的時間就不早,羅槿與梁相沒說幾句,便到了上朝的時辰。


    跟隨眾臣進入繁華壯觀的朝堂宮殿,不同的人便顯現出了不同的姿態。羅槿眼睛掃過眾人麵龐,與他們四目相視,補充著腦海中遺漏的記憶。


    順著列隊向前瞥去,遠遠的,靠近周宣帝龍椅的地方,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在梁相身邊。那人身材高大,似乎周身蔓延著‘生人勿進’的冷峻氣息。看身形...像極了


    ……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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