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杜大人?”


    猶豫片刻,羅槿口中溢出了這樣的稱呼。


    ——耗時三個月,總算逮到了。


    這條路是羅槿每每進出宮門的必經之路,從來寂靜無人。可是剛才,他同往常一般踏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宮人反方向離開,本以為是侍從為了方便走這裏,卻沒想到這一次走……還有驚喜。


    不知道白蘞在這種地方和誰一起、幹了什麽,但現在羅槿猜測的到,剛才離開的大概是看守、防止外人竊聽的‘望風’人。


    就算有了剛才人的看守,短時間內周邊無人,這也是在皇宮內。


    輕咳一聲,羅槿微一躬身,對著這位皇帝麵前的紅人,措辭邀請道:“杜…大人,不知大人是否得空於下官府中一聚。”


    銀白麵具下,微挑鳳眼中,光芒流轉不停。白蘞不作答,對這皇宮也不慎熟悉,邁開腳步,打算繞開羅槿,離開這個荒涼的地方。


    “等一下……”


    看白蘞就要擦身經過,羅槿再也顧不得這些,直起身來伸手動作,意圖阻攔他離開的步伐。


    白蘞依舊保持沉默,側身輕而易舉的就躲過了羅槿的觸碰,讓他撲了個空。輕輕皺起眉,羅槿當然不願意放棄難得能把話說明白的機會,又一次抬手向著對方的手臂抓過去。


    本應該是一段帶有各自情緒的問答,卻生生的變成了現在類似於武打片場的場麵。


    兩人你來我往,功夫似乎是不相上下,白蘞又更勝一籌。每次都能小幅動作、優雅完美地躲避過羅槿的‘攻勢’。


    無論自己怎麽想要抓住他,白蘞都會躲開,隔著銀白麵具,羅槿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愉悅’表情,好像一個頑皮固執的小孩子,很享受現在的‘遊戲’。


    動作來來回回,很久沒有這麽運動過的羅槿感覺自己已經出了一層虛汗。一雙杏眼微眯,手裏動作也用上了狠勁。忽然‘靈機一動’,想出了碰到白蘞的辦法,這邊的白蘞當然也注意到了羅槿微變的表情,微微勾起嘴角,更加集中防備起來。


    似乎是累了,羅槿右手向前一勾、並沒有用上多大的力道,白蘞也隻是微微撇開左手,也不想耗費多大力氣。可誰知,那隻手的目的本就不是手腕,方向輕輕一轉,馬上就要攬住白蘞的腰,那人剛要躲避,眼前就多了一片黑影……


    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羅槿一雙帶著笑意的杏眼迅速放大、湊到白蘞眼前,嘴唇撞上一處柔軟,感覺整個腦袋都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並且無限的放大開來。


    羅槿的腦袋與麵具撞了個正著,也該慶幸麵具隻遮擋了雙眼和鼻翼,讓兩人的嘴唇緊密貼合接觸了。


    完全不像是接吻的動作,兩邊的嘴唇就這樣硬生生的砸在了一起,口腔瞬間出現了濃鬱的血腥氣。


    本事惱怒氣急之下想出的辦法,誰知道就這樣成功了?


    沒有接吻的甜蜜,或者說,這根本就不叫吻,除了磕疼出血的嘴角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感覺了。


    終於有了身體接觸,先反應過來的羅槿身子變得僵硬起來,率先住了嘴,退開半步遠。


    本來這事情隻是想想,白蘞和羅槿還沒有什麽具體的進展,現在看來,關係更是疏遠。一下子就做出這麽出格的舉動,又一次誤打誤撞成了現在的結果,羅槿一時語塞,不知道要先說什麽。


    ——本來隻是想要伸手摟抱住白蘞的身子的,誰知道他要躲的那麽厲害?


    白蘞麵容有一瞬間的猙獰,這人對他來說,果然是個□□煩。


    舌尖舔舐著嘴角殘存的溫熱,能夠感受到心跳逐漸狂亂起來。白蘞哼笑一聲,眸色轉深,口中鮮血味道讓他更加確認了心中的想法——可惜,時機還不對。


    對於‘意外’不做評價,皇宮僻靜處也不是久留之地,不理會愣在一旁的羅槿,也不想說話,白蘞轉身欲走。


    “白蘞。”


    慌張開口,額頭磕紅、嘴巴慢慢腫起的羅槿險些咬了舌頭:“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想做什麽,或許我可以幫你?”


    這一次,不再逃避,麵具後的眼睛直直盯著羅槿嘴角的點點血跡,笑了起來。


    “白…蘞……”


    “幫我?明明對我一無所知,還說什麽場麵話。”止了笑,嘴角依舊上翹:“有管這些閑事的功夫,你還不如好好討好你那東宮的主子。”


    黑袍下的手掌攥成拳頭,白蘞都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對於自己來說,眼前的羅槿自然是特殊的存在,但是對於羅槿來說呢?


    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三百多天的陪伴教導,年幼的白蘞似乎隻是小小少年‘行俠仗義’的戰利品和標誌。像浮煙山那個落難的小姐一般,年少便遊蕩江湖的羅槿,誰知道救過多少人,自己又在裏麵排第幾位?


    白蘞並不特殊,那一段印刻在心髒腦海的記憶,不管是那汙穢血腥的場麵還是陽光般降臨的少年,對眼前這人都不值一提。


    那時候笑容明媚的少年太過耀眼,盡管恢複聲音後,告訴過他自己的姓名,但那人還是一口一個‘杜若’的叫著,總是忘記,也絲毫沒有要改正稱呼的意思。大大咧咧,盡管有一身了得醫術身法,可不過就是被父母慣壞了的孩子。


    就算是到現在,對‘白蘞’這個名字他還是沒有一點印象呐。


    那個與他有過節的采花賊倒是讓他看清了一件事,羅槿不過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不管碰到誰有難,都會出手相救。


    ——既然現在起了興趣,眷戀起了那些縹緲虛幻的溫暖,就要變成對他來說特殊的存在才行。


    “……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果然沒有被記住啊。


    羅槿不合時宜的問話打斷了白蘞的思緒,讓他又一次打量起羅槿這人來。相比十年前那個有些張狂、十分活潑的小哥哥,現在這個穿著一絲不苟,眼眸黝黑明淨、隻看著他的青年醫官更有吸引力,也更合他胃口。


    想法似乎越來越見不得光,也越來越肯定的要去行動。


    具體怎麽做還沒想好,大不了事成之後燒了他的府邸、將人帶走,再嫁禍給那個已經死幹淨的采花賊就是了。


    要變成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人,那讓他餘生隻能看到你一個就是最方便的辦法。


    “是你從未在意過。”


    留下一句話,不再理會羅槿的糾纏,白蘞腳尖點地,微一躬身,便躍上了皇宮屋頂的青石磚瓦,動作優雅至極,也十分迅速。盡管羅槿很想追上去,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他沒有白蘞那般了得的身手,守衛皇宮高手多,他也沒有白蘞一般得聖心,自然留在了原地。


    隻要白蘞有心隱瞞,自己如何能夠看破?


    從精湛的馬術開始,羅槿就應該知道,白蘞對他隱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這了得的輕功也是一樣。


    想了又想,腦海裏忽然閃過了什麽,立刻掏出了裝帶應急藥品的小布袋。裏麵裝帶的藥品已經更換過了,有些無處放置的東西卻還在裏麵——比如采花賊射入自己膝蓋骨的銀釘子。


    將那拇指長短的細銀釘取出來,放在掌心細細查看著。銀白色的長釘折射著淡淡的光芒,靠近頂端的、用來固定的圓頭下,刻了一朵小小的杜若花,花莖誇張的延伸到了細釘的下方,占得麵積並不小。


    這套銀釘是采花賊從白蘞處得來的,羅槿知道;‘鬼醫’杜若手下物件都刻有杜若紋樣,羅槿也知道。


    白蘞並沒有刻意隱瞞,隻是自己太遲鈍了。而且,對視一眼、看清麵容後恢複了記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貼近關係上了。


    有一點白蘞說的確實沒錯,羅槿是救過不少人,不是每一個他都能記得清楚。


    大概是當日火焰太過旺盛,才疏忽過了這明顯的‘印記’,直接將銀釘收進了口袋。一邊歎息著,羅槿一邊重新將那銀釘收了回去。


    要是早些知道白蘞和杜若是一個人就好了。


    要是早知道,說不定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狀況……


    ==========


    雖然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但也算和白蘞單獨會過麵。曆經三世都是一帆風順的羅槿,從來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也許是成長環境大不相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親眼目睹了親人死亡,‘愛人’性格才會變得如此難以捉摸。


    帶著失落情緒回到府邸的羅槿,天色一黑,就立刻得到了東宮的傳召,說是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適,連忙收拾了東西,趕向了東宮。


    ——好像很久沒有聽過上官賀的消息了……也是,沒有人會去注意一個告了長假、不掌事的醫官,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長生不老藥和宣王頭上。


    與熱鬧的白日景象不同,都城的夜晚異常寂靜,星星點點的昏暗燈光就顯得格外溫暖。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東宮,又一次見到了守在太子妃床前與她交談的太子殿下。


    似乎是打算了早早休息,太子妃已經卸去了白天的妝容、褪去了綾羅珠飾,簡單的束了發,穿了素色衣服倚靠在長椅上等候。


    “羅大人來了。”


    見到羅槿,太子妃眉眼彎了彎,直了直腰身,雖然六個月已經顯懷的肚子妨礙行動,但她依舊坐的端莊優雅。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深深彎腰行了一禮,有些羨慕起東宮這祥和的氣氛來。


    “行了行了,快過來看看吧。”太子似乎是有些著急,朝著羅槿瞪了瞪眼睛,惹得太子妃臉上也泛出笑意,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娘娘請。”


    墊了軟墊等太子妃將手腕擱置在上麵,又拿出白色絲帕輕輕覆蓋,羅槿探出右手輕壓上去,細細摸索著太子妃的脈象。


    羅槿手剛放上去,太子就開始不停地嘮叨起來:“太子妃這些日子一直沒什麽胃口,精神也不好,這到底是……”


    “殿下。”太子妃微笑著打斷太子的話:“是臣妾懷胎,還是讓臣妾來回答好了,也讓羅大人安心些診脈吧。”


    並不介意又羅槿這個外人在,三個月以來,每日的號脈也讓太子妃熟悉了羅槿,直接不留麵子的數落了心急的太子殿下。


    果然,太子妃說完話,太子殿下就閉了嘴,隻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羅槿看。還好之前被阿武盯習慣了,羅槿對類似的眼神已經有了免疫力,太子並不會影響到他什麽。


    不過,太子妃的脈象很奇怪,夜裏和白天相差很大。


    白日裏太子妃隻是虧欠氣血的脈象,晚上則變成了灰敗之氣的陰脈。


    以為是自己心神不定出的差池,一個人的脈象不至於轉變如此之快,靜了靜心,又一次伸手搭了上去。


    從來都是在規定時間裏診斷的羅太醫,這是第一次在夜間接受傳召。聽太子的閑言,羅槿知道太子是覺得太子妃這些日子晚膳用的少、才找他來診脈。可這一診,出現的卻是大問題。


    遊曆江湖時,也聽說過服用特殊藥劑可以遮掩脈象會,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在東宮,要做出這樣的‘成就’又不被發現,需要費很大的功夫。


    這個人真是熟知朝廷細則,知道外臣夜間非召不得入宮,要不是今天太子這一趟,直到後來症狀顯現出來、太子妃暴斃而亡,羅槿都不會有辯解的機會。而且,這位太子妃是飽受西北將軍侯疼愛的唯一嫡女,除去太子妃對於太子來說會是雙重的打擊。


    到底是什麽人要加害太子妃呢?


    果然在不知不覺中,羅槿徹底卷進了這趟渾水,再也出不去了。


    一邊深入探查脈象,感受到其中的凶險,就皺起了眉頭,越來越深。


    所謂陰脈,就是沒有胃氣,而真髒脈是胃氣已經敗壞的象征。現在,敗象已見,就可以斷其必死。


    懷孕之人飲食用藥最需小心,這下毒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查下來相當費勁,而近三個月太子妃的食譜藥膳都是羅槿負責,要是這位娘娘出了事,那羅家各脈也都完了。


    如果說發現的能再早四個月,這位太子妃或許還有保命的餘地,現在……


    閉了閉眼,這樣的壞消息不知道要怎麽說出口。動手的人一定是在太子妃懷孕之初就動作了,他知道負責東宮的醫官期間換了多次,而自己管理的時間最長,用那些江湖傳聞來解釋,太子一定不會聽,恐怕太子妃也會受到驚嚇。


    可是這般拖延下去,太子妃和她的孩子一個都保不了,而且…死亡過程極奇痛苦淒慘。


    說了也沒用,就算羅槿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隻能讓太子妃娘娘解脫的輕鬆一些,盡量保住腹中胎兒而已。


    不忍心的抬眼稍稍望去,太子妃笑容十分美好,這位娘娘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和善人,也有能力將太子殿下吃的死死的。這個溫柔又善良的女人,現在是一位好妻子,將來也應該是一位好母親……不出意外,應該是母儀天下的那個女人,可是…


    雖然外臣夜間非傳召不得進入皇宮,太子妃的陰脈隻有在夜間才會逐漸顯露,可照顧太子妃確實是羅槿現在的職責。


    似乎是發現有人在‘窺伺’自己的太子妃,太子斜眼看過來,就見羅槿咬住了下唇,普通一聲,硬生生的跪倒在地上。


    “微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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