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當真我蕭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蕭頌又如何看不出她打的主意,“十七娘不就是想讓我取消提親麽?隻要你幫助劉刺史在五日之內破案,你的要求自然不成問題。”蕭頌對冉顏有些心思不假,但現在的情形並不適合娶妻,他也沒喜歡冉顏喜歡到非卿不娶的程度,那又何必拉著一個無辜的娘子去他家裏送死呢?


    況且,這親也不是蕭頌派人去提的,他早就防著老太太留一手,所以再得知老太太把派來親的隊伍有四隊,蕭頌令人一路去圍追堵截,沒想到老太太竟然讓舒娘親自帶聘禮,早已經暗暗潛到蘇州,正在昨日把親事提了。


    蕭頌今年已經二十六歲,過完年就二十七,別人家的都滿地亂跑了,他這廂連個都沒有,老太太急的整日裏寢食難安,一聽舒娘說蕭頌對冉十七娘似乎有些不同,便立刻遣人來提親,哪裏還管門第夠不夠得上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一回顯然是蕭頌落了下風,不過事情未到最後,他現在握回主動權也不晚。


    “我不信你。”冉顏一句話,把蕭頌氣的想吐血,一向完美的偽裝都有些破功。


    他蕭頌可從來沒這麽君子過雖然已經猜到結果,但聽冉顏直話直說,心裏還是冒出一股酸澀的感覺。


    冉顏卻不知他心裏所想,接著道,“除非到官衙之後,劉刺史作證,立下誓約書之後,你簽字畫押。”


    蕭頌臉色一黑,想他何時受過這種侮辱,當下壓著怒火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嫁我也不吃虧。”


    “畫不畫押也隨你,反正我嫁,不過就是一死,也沒大不了。”冉顏撂下這句話,冷聲問他,“是不是可以把我的侍婢放開了?”


    蕭頌微微抬手,白義和府兵們看見,當下鬆開了歌藍和晚綠。


    這件案子說起來跟蕭頌也沒有多大關係,他這麽關心案情,恐怕也是存了別的心思。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既然退了一步,就有可能再退兩步三步,況且冉顏提出的要求也不是多麽過分,立約畫押都是私下的事情,不至於讓他抹不開麵子,頂多是心裏不舒服罷了,蕭頌在官場上混跡多年,有些事情自會衡量利弊,所以冉顏賭他會妥協。


    “好,我答應你。”


    冉顏還未走出三步,蕭頌便出聲喚住了她。


    冉顏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頓住腳步道對晚綠道,“把我平時用的藥箱拿。”


    晚綠偷偷瞄了黑著臉的蕭頌一眼,縮了縮脖子,飛快的跑回影梅庵。


    蕭頌瞪著冉顏,一雙本就明亮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無欲者無畏,冉顏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他拿她還真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他能看出冉顏對冉氏的利益名譽根本不沒放在眼裏,她唯一在乎的,恐也隻有冉十郎,齷齪的事情他沒少做,但卻不願拿這個去威脅她。


    在等候的這個裏,蕭頌可沒打算放過冉顏,“既然已經達成協議,十七娘是否可以說說對這個案件的看法?”


    “目前的嫌疑人就隻有一個嗎不跳字。既然是公事,冉顏絕對的公辦,不會帶有絲毫個人情緒。


    “不,可以說整個影梅庵中所有人都有嫌疑,相較於淨垣師太,我更懷疑淨惠師太。”蕭頌道。


    冉顏怔了一下,她還真沒有注意到淨惠師太有地方可疑,“為何?”


    “她的禪房距離淨垣師太的禪房隻有短短兩丈遠,而且,據說她出家前針線活做的不,隻是近幾年來做的少了,可我這個消息也並不屬實,她的右手食指上還有針點大的傷口,看樣子是近期形成,淨垣師太的供詞說,那鞋子是她徒弟幻吾做的,但對比往日的針線活,能明顯的不同。”蕭頌將的一一說出,最後又補充一句,“當然,那個幻吾也有嫌疑,說不定她平時藏拙,另外有嫌疑的還有淨惠的徒弟幻空,聽說淨惠師太常常指點她做針,小尼姑手藝很不。”


    冉顏看蕭頌調查現場時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沒想到他竟然連人家尼姑食指上一點針尖大小的傷痕都沒放過。


    聽他又提起幻空,冉顏忽然想到月前發生的一件事情,“幻空曾經尋我幫她驗屍,不過被我拒絕了。”


    “哦?”蕭頌轉頭對身後的府兵道,“把幻空小師傅請到山下的雲從寺。”


    府兵領命退去,晚綠恰拎著工具箱一路小跑的從影梅庵中出來。


    蕭頌為了方便冉顏驗屍,提早命人將屍體運送到了雲從寺中一個偏僻廢舊的禪房裏。


    為了不引人注目,蕭頌帶她們從寺院側門進入。正值僧侶晚飯之前,主幹道上僧人頗多,所以隻能從小徑繞道而行。


    蕭頌的步子極大,冉顏跟著很是吃力,一直悶著頭走,又是第一次進雲從寺,所以路經藏書閣時也並未發覺,直到一襲蒼色寬袍的桑辰迎麵走來,蕭頌停下腳步,冉顏才他已經站在離他們不到五步遠的地方。


    兩人都向冉府提了親,多少應該有些敵意,可他們似乎有些不同。久久對峙,桑辰的目光沒有焦點,而蕭頌又是一副淡淡的模樣。


    “一別經年,隨遠別來無恙?”蕭頌拱手問道。


    桑辰皺起眉頭,淡淡答道,“有勞掛念,一切安好。”


    說罷又看向冉顏,臉色微微一紅,目光閃躲,聲音顯得有些飄忽,“已至傍晚,娘子如何來到寺中?”


    晨鍾暮鼓,暮鼓之後,寺院便不再接待香客,冉顏自然也不可能是進香的,此事大半與蕭頌有關係,想到這裏,桑辰本就不喜的目光再看蕭頌時更加不善。


    “有些事情要辦。”冉顏道。


    桑辰看見晚綠手中提著的工具箱,便也沒再多問,隻道,“娘子萬事。”


    這是冉顏看見過桑辰最正常的一次,以往但凡見到他,都是一副活潑又呆傻的模樣,他此刻雖然與平常人無異,卻像失去了生氣一般,整個人顯得蒼白,神情飄忽。


    蕭頌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回過頭道,“走吧。”


    “你故意領我經過藏經閣。”冉顏冷冷道。


    蕭頌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他與旁人不同,如果是普通人看見你我這等情形,定然會以為我們有曖昧,可你沒有麽,他方才所有的話都隻是敷衍,根本沒有你或者我的存在。”


    回頭想一想,似乎真是如此。


    “這表示?”冉顏一直很弄不懂桑辰的思維方式。


    “他在想事情。”蕭頌回答的簡潔明了。


    放在一般人身上,情敵見麵也要分外眼紅一下,結果就被這麽淡淡的帶過,蕭頌心裏除了“果然如此”之外,還有些有力沒處使的感覺。


    對於這種答案,冉顏已經見怪不怪了,隻不過心裏對蕭頌又拉開了一點距離,這個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有可能是算計,對於身處官場上的人來說,這也算不得處,隻是冉顏更欣賞他父親蕭瑀那種直來直去、剛正不阿的性格。


    “你心裏覺得我很小人吧。”蕭頌淡淡一笑。


    冉顏未曾答話,因為他的做法的確很小人。


    看的冉顏默認,他不僅沒有生氣,麵上笑容反而更盛,灼灼如陽,令人莫敢逼視。


    到了存放屍體的禪房,劉品讓早已攜刑獄判司餘博昊等候在院子中。


    冉顏衝劉品讓行了禮,略略寒暄一兩句,劉品讓便令幾個人一起進了屋子。


    此時光線尚可,屋內卻已經點了燈。


    冉顏看了看光線,道,“距離天黑還有一段,光線充足最好,事不宜遲,先解剖吧。”


    劉品讓也正是這個意思,聽冉顏這樣說,便立刻點頭同意。


    禪房內,三張木板上各放了一具屍體,用素布遮掩,屍體雖然一直用冰保存,卻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的重度腐爛的情形,整個屋內都充斥這惡臭味。


    冉顏迅速退出門外,交代其他人,“無需特別屏息,千萬不要猛閉口,恐穢氣衝入。”


    冉顏用麻油塗鼻,含薑片,在門口戴上口罩,點燃蒼術皂角等物,又讓其餘人也做好同樣的準備,幾人才一並進了屋內。


    “吩咐衙役準備大量清水。”冉顏心裏翻來覆去把劉品讓罵了幾遍,屍體還新鮮的時候,不讓她檢驗,非得擱置成這副樣子才來找她。都是封建思想惹的禍。


    “哪一具是最新的屍體?”冉顏問道。


    餘博昊指著腳前的一具道,“就是這具,於六日前,與第一具屍體相同,死者背後有鈍器砸的瘀痕,像是棍子之類,衣褲上也沾有……額,穢物。”


    餘博昊也很想專業的、沒有絲毫性別顧忌的闡述事實,可惜他功力到底弱了點,也無法對一個小娘子說出那些詞。


    冉顏點點頭,抬手示意晚綠和歌藍出去。她雖然很想考驗兩人的膽量,但覺得還是要循序漸進,這個時候的屍體最恐怖,也最惡心,而且屍腐的氣體對人體有傷害,冉顏不想她們產生心理陰影。


    晚綠和歌藍遲遲不動,劉品讓轉頭道,“兩位姑娘出去吧。”


    刺史發話,她們便是再大膽也不敢堅持,遂欠了欠身,退出門外。


    兩人一出去,冉顏便將素布揭開,屋內幾人猝不及防的看見一具高度腐敗,全身烏黑,麵部五官扭曲,被腐敗氣體充斥成一個巨人的屍體,屍體下半身和口鼻處都生出了蛆蟲。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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