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羅氏與冉顏又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


    接下來幾日因要參加鄭氏老的壽宴,冉顏便乖乖呆在家裏養傷。那傷口雖傷的比較深,但處理及時,頭頸部血液循環供應好,一般到第三四天就可以拆線了,但傷口在靠後脖頸的位置,冉顏不方便拆,便往後推遲一日,準備參加完壽宴,去找劉青鬆幫忙。


    “娘子,繡坊定製的送來了。”晚綠欣喜的捧著一個包袱從外麵進來。


    冉顏正在繡那該死的梅花,聽見晚綠的話,便抬起頭來,將針線擱下。


    邢娘也道,“是娘子畫花樣子的那個?”


    “正是。”晚綠把包裹交給冉顏。


    連一向存在感極低的歌藍也忍不住湊,冉顏便飛快的打開。


    想象中的真正出現在眼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更何況這件衣物有一部分是冉顏參與的。


    晚綠和歌藍從兩邊將衣裙展開,淡紫色的花瓣一晃,一幅丁香春雨圖展現出了全貌。


    尤其是當幾個人看見裏麵的精巧韻致的圖案,都不禁呆了片刻,連冉顏也沒有想到她簡簡單單勾出的線條可以變得如此美麗。


    從裙角開始,棕色纖細的花莖,葉如碧玉.在綠葉叢中盛開著一簇簇嬌小的丁香花.細嫩的柄托著粉紫色的花瓣,片片細致,纖秀嬌嫩,盡力向外舒展,裏麵露出星星點點的花蕊.一叢一簇開的十分熱鬧。越往上去,花便越少,到上身的時候仿佛隻被風吹起幾片,不用的方法,牙白色的緞麵上似乎閃爍著星光,看起來一點也不比月光綢遜色。


    衣服的邊角都用銀絲線鎖了邊,不疏不密,與料子上的星光相映,雅致卻不失華麗。


    晚綠瞠目結舌了半晌,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隻能驚歎一聲,“真好看!”


    “這是娘子畫的花樣子?老奴一把年紀了,還真沒見過這樣好的樣子。”邢娘左看右看,讚不絕口。


    冉顏自問也是見過世麵的,卻也當真被這件衣服震住了。她畫的那幾個花樣雖然都是經典,絕對是好看的,但能美到極致,繡坊顯然是花了很大的心血。


    正如冉顏所猜想,繡坊老板為了感謝冉顏免費提供的新花樣,簡直是傾其所能,把繡坊中繡技頂尖的十五位蘇繡繡娘全部都調來隻為繡這一件衣服,所以才能在短短,成就了這樣一件令人驚豔的丁香春雨裙。


    徐文昌是癡狂於繡品之人,他有豐富的想象力,一個繡圖在衣物上怎樣表現才能達到最美的狀態,並且不會拘泥於一種方式,一旦腦海中有了輪廓,他便會不惜人力物力的達到極致。


    “咦,這是煙羅做的罩衣,是罩在這件衣物上麵麽?”晚綠見包袱底下還有薄薄的一件,便問道。


    邢娘將衣物抖開,幫著把一群套了進去。


    原本華光四溢的一件衣物,頓時溫婉韻美,緞麵上閃爍的星光若隱若現,仿佛江南細雨一般。卻正是冉顏當時腦海中所想的江南景致。


    “這徐文昌當真是個能人!”冉顏感歎。她以前也見過許多好的繡品仿佛帶了靈魂一般,擁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徐文昌能把一件商品做的如此藝術,簡直不可思議。


    “娘子,穿上試試吧!”晚綠慫恿道。


    邢娘也附和,“穿上瞧瞧,看還有哪裏需要改。”


    麵對這樣一件美麗的衣服,不試試實在暴殄天物了。


    冉顏正要起身,便瞧見一個嫩綠色的身影竄了進來,在冉顏麵前轉了個圈,喜不自勝的道,“十七姐,看樣?”


    嫩嫩的顏色將冉韻嬌嫩的皮膚襯得越發晶瑩白皙,月光綢色澤華麗,色彩繽紛的花樹孔雀紋,活潑俏麗。


    人靠衣裝,冉韻本就有五六分的姿色,換上這樣一件衣物,頓時容貌妍妍,光彩逼人。


    “十七姐這件衣物也好看的很!”冉韻看著歌藍和晚綠手裏的衣物嘖嘖讚歎,不過她向來不太喜歡素雅的顏色,倒還是身上的更合心意些。


    “二十娘真真讓人移不開眼!”晚綠歎道。


    冉韻美滋滋的在席上坐下,道,“十七姐,母親幫著你給鄭家的老準備了禮物,我見過了,是《快雪時晴帖》,雖然是馮承素的臨本,但亦是千金難求的好物件。老喜歡文雅,極愛王右軍的字,這帖子必然合她心意。”


    王羲之字右軍,李世民十分推崇他,常私下命人搜尋王羲之的真跡,更時常臨帖。受他的影響,王羲之深受唐人喜愛,他最出名的帖子莫過於《蘭亭集序》、《樂毅論》、《快雪時晴帖》等,自他揚名,前前後後出過許多摹本,其中以馮承素的《蘭亭神龍本》最精細,筆法、墨氣、行款、神韻,均得以體現。


    至於他臨摹的《快雪時晴帖》,想來也應當不,畢竟人家本身也是大師。


    “這樣貴重的禮……”冉顏話剛說了一半,便被冉韻打斷。


    她擺擺手道,“十七姐不必介懷,這由你手裏送出去最好不過,我阿耶和母親這是在幫你認親,得了這座靠山,在京裏的身份也會不同。當然,我們家也會沾到好處,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冉韻言辭露白,卻讓人覺得十分爽快,正是合了冉顏的心意,“你打算送些?”


    “我就送一隻玉雕的壽桃,我年紀小,沒有錢,擺闊的事兒由我阿耶去做便罷了。”冉韻理所當然的道。


    冉顏啞然失笑,果然本性難改,不過她倒是很有分寸,本來未出閣的小娘子們送禮物爭的都是一個巧心思,價值倒是在其次,而冉顏則是代替她母親送得禮,帶了別的意思。


    冉韻在冉顏這裏用了午膳才走,到中午時,劉青鬆遣人來通知她,在永崇坊找到一個患氣疾之人,請她前去會診。


    永崇坊就在安善坊附近,來回不過兩盞茶的,而冉顏正巧要尋劉青鬆幫著拆線,便出門去了。


    寒梅花香,園中的雪已經融幹淨,隻有低矮的屋簷上偶有結著冰柱,經過午時的陽光照射,冰柱尖兒上掛著融化的水珠,映著陽光,折射出晶瑩璀璨的光芒。


    冉美玉站在西苑的小閣上,看見冉顏從內門道上了馬車,攥著的拳頭指甲陷入肉裏,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這些天,蕭頌雖沒有親自前來,卻日日遣人來給冉顏送藥、送些精巧的吃食、有趣的玩意,隔兩日還請周醫令親自前來診病。從蕭頌那種氣勢迫人、高高在上的外表,絲毫看不出原來竟是個細心體貼的郎君,冉美玉恨不得受傷的是。憑冉顏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能得蕭頌另眼相待!


    冉美玉暗暗盤算著,的壽宴,一定要想法子讓蕭頌把目光轉移到身上……否則這一趟長安行怕是白來了。


    冉美玉,除非蕭頌願意,否則不是誰想見他就能見得著的。這是難得的好機會!


    天色漸黑,冉顏亦歸府。脖子上的針線已經拆掉,卻還是不敢有太大動作。她在繡架前,將繡好的帕子剪下。


    看著上麵的紅梅花,無奈一笑。


    “娘子,蕭侍郎來了。”晚綠在外麵道。


    冉顏動作一頓,“天已擦黑,他來了?”


    晚綠從外間走進來,“奴婢不,聽說蕭郎君正在主院正廳內和郎君、十郎聊天,郎君請您拜謝蕭侍郎這些日來的照顧。”


    “好。”冉顏恰好還未曾洗漱,便直接出去了。


    前院有侍婢接人,冉顏隻領著晚綠去了前廳。


    廳內燈火通明,還未進屋,便能聽見蕭頌特有的聲音,笑聲朗朗,顯得很是開心。


    冉顏在門口停了一下,等侍婢報了一聲,她才進去。


    剛剛進門,冉顏便察覺到了一個炙熱的目光,不禁抬眼看,正對上蕭頌柔和的一笑。冉顏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向冉平裕施禮,轉而又向蕭頌見禮,“見過蕭郎君。”


    “十七娘無需多禮。”蕭頌很想自持一下,但就像著了魔一樣,目光不自覺的便往冉顏身上飄,他這幾日公務繁忙,偶得片刻休息時能想到冉顏傷勢不知如何,卻也沒覺得多麽牽腸掛肚,可如今一見到她,才忽覺已陷相思。


    冉平裕早就聽妻子說了卦象之事,既然當初是出雲道長說蕭頌克妻,如今又是出雲道長說蕭頌與阿顏乃是金玉良緣,定然不會有。他言語間已經暗示蕭頌來提親,這會兒自然也不會吝嗇給他們一小會獨處的。


    冉平裕覺得,一來蕭頌中意阿顏;二來隨著他年紀漸長,蕭家人也越來越著急,早就有傳聞,蕭家近來開始漸漸接受中小氏族遞的貼,似乎有意在其中尋個八字能與蕭頌相合的。以冉顏的樣貌和出身,應該都沒有問題。


    待冉平裕和冉雲生退到隔壁,蕭頌便湊近冉顏道,“你的傷可好了?”


    “好了。”冉顏道。


    “那天從官署出來,本來是要給你樣的,但光顧著別的,竟是給望了,今日我就帶來了。”蕭頌笑著起身,“跟我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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