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紙上,寥寥數語便概括了蘇伏的前二十幾年的一切蘇伏,字子期,藥王蘇家庶二子,十五歲離家遊學,十九歲時返回蘇州,獨居於城西山中,以售藥為生,極少替人診病。為人孤僻,九族不親。


    李世民放下信,皺眉道,“就這麽多?”


    馬周恭謹的答道,“回聖上,因其在很少露麵,所以很難查到關於他本人的更多消息。其他的……有一點魏王殿下說的不對,藥王從未打算將家主之位傳於蘇伏,而是一早便定好了蘇家的嫡長子,也就是現任家主。而其母是當年楊妃娘娘送給蘇晟白胡姬之一。”


    李世民身邊有好幾個楊氏,而馬周口中的楊妃,正是李恪的生母。


    “我記得蘇晟白是武德三年間的太醫令?”李世民將手中的信丟在幾上,略一思忖,便道,“任蘇子期為禦醫吧,隻負責晉陽公主病證。”


    縱然疑點重重,但為晉陽公主診病沒有多少利害關係,這人是李泰介紹,又是在他眼皮底下,進宮之中倘若真能翻騰出些浪花來,李世民倒真得對蘇伏另眼相待了。


    “那端梁夫人……”馬矧猶問道。


    “無甚關礙,請她與蘇禦醫會診吧。”李世民活動活動手指,又提起筆,準備批閱奏折。


    馬周遲疑了一下,還是道,“聖上,近日大理寺接了一樁案子,是有關端梁夫人的。”


    “嗯?”李世民有些驚訝,再次擱下筆,抬頭等他繼續說。


    馬周道,“長安商賈竇允之女,在端梁夫人新開的醫館中使用了一種潔麵皂粉,離開半個時辰後在知賢樓中滿麵流血身亡,此事涉及侯夫人,因此已經由府衙移交大理寺。”


    “現在案子進展如何?”李世民問道。


    “其他幾名一起用過潔麵皂粉的娘子並未毒發…不過大理寺在埋伏的時候,圍堵到一名黑衣人,遭遇激烈反抗,一場惡鬥後…那名黑衣人自知難以逃脫,便服毒自盡,毒藥是最常見的鴆毒。”馬周垂著眼,也不看李世民的表情,隻是實事求是的說事情。


    “這麽說來,有人故意陷害冉氏?”李世民的手指不禁在幾上有節奏的敲擊起來,麵色看上不太好…聲音也比方才低沉了幾分,“可查出來那黑衣人的身份?”


    “尚在查證。”馬周道。


    李世民揮了揮手。馬周雖然低著頭,但眼角餘光看見了動作,遂躬身施禮,“臣下告退。”


    李世民不知道此事來龍去脈,但大致的原因他也能夠猜出一二。如果排除冉氏與人結怨而遭到報複,那麽其實凶手的目標並不是針對冉氏,而是某個皇子。


    七月天…正是長安最最炎熱的時候,人們連八卦的熱情也被這樣的溫度烤幹,竇四娘的事情也隻出現在婦人們聚在一起閑聊的場合。


    而這樣炎熱的天氣…竇四娘的屍體也不能久置,大理寺不得不盡快檢驗。


    誠如劉青鬆所說,長安除了一個不為世人所知的冉顏之外,還真沒有人能在驗屍水平上超過他。聖上一直關注此事,為了盡快破案,大理寺給了劉青鬆一個澄清的機會。


    按理說,涉案人員是不得參與破案的,但情況特殊,況且驗屍時大理寺的人都在。


    去往停屍館的馬車裏。


    冉艋著一身利落的胡裝,青絲在後腦束了一個馬尾…直垂到腰際。


    劉青鬆打趣她道,“你這樣穿倒有幾分像個美少年,倘若那巴陵公主瞧見你,指不定就把你也擄回去了。”


    巴陵公主還在禁足中,上次別院出事,動靜鬧的大了些…天剛剛亮消息便傳到了宮裏。


    刑部派人過去查看了一番,得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巴陵公主的別院裏的美郎君在丹房裏行苟且之事,結果不知怎的將煉丹爐弄炸了,丹房附近的房舍都燒了起來,而那幾個正在行**的郎君因為吸食了阿芙蓉,正在興頭上,沒來得及逃跑,被活活燒死在丹房中。


    更另人匪夷所思的是,被燒死的那些人裏,竟然有一個是李泰府上的侍衛。


    李世民聽乍一聽到此事,愣了半晌。


    因為這段話的包含的內容實在太多了:郎君和郎君行苟且之事,並且是“那幾個”,說明根本不是兩個人,還吸食阿芙蓉,結果這一團混亂之中,竟然還有李泰府中的人摻雜進來…………`…


    反應過來之後便是震怒,據說是將巴陵公主軟禁起來了,並且著大理寺嚴查此案。然後便沒有了下文。


    提起此事冉顏便氣不打一處來,她想入宮裏為晉陽公主治病,也是為了要一步步的發展驗屍事業,還有便是為了謀巴陵公主性命。


    當然,冉顏也不是非謀巴陵公主性命不可,倘若摯世民決意要關巴陵公主一輩子,或者直接賜死,但她了解曆史如果按照正常軌道發展,巴陵公主暫時是不會死的。


    “這個罪名跟謀反不是一個層次,皇家重臉麵,這種小事即便要處置也不可能讓咱們知道。”劉青鬆見冉顏麵色沉鬱(縱然她一直都很沉鬱,但此刻更沉鬱些),於是出言開解,“再說,這樁事兒可連同魏王一並拉下水了,否則你以為魏王為什麽會這麽急著推薦蘇伏。


    冉顏哼哼兩聲,李泰怎麽樣她管不著,隻要巴陵公主不好,她就放心了。


    馬車在路上疾行,烈日當空,路上行人並不多,因此車夫駕車便稍微放鬆了一些,卻不巧,有個人冷不防的從務本坊內衝出來。


    車夫一驚,急收韁繩,可是馬車行的極快,豈是這一下便能刹住!


    車夫臉色微白,已經做好了要把人送醫館的準備,誰知那人卻如兔子一般的躥到了牆根下,緊緊貼著牆壁,一張清俊的臉煞白。


    車內的劉青鬆和冉顏被猛的晃了一下,才將將坐穩,便聽那車夫道,“兩位受驚了,可曾受傷?”


    “未曾,發生何事了?”劉青鬆坐穩身子,問道。


    車太道,“是位國子監博士,從務本坊裏跑了出來,我一時不曾瞧見……”


    劉青鬆打斷他的話,“傷著人沒有?”


    “似乎不曾。”車夫不敢肯定的道。


    即便是嚇到人,按禮也應該下去賠禮,更何況對方是國子監的博士,想必很重視禮節。劉青鬆與冉顏說了一聲,從車上下來,正欲拱手說話,一打眼便瞧見像一隻被嚇傻的兔子似的桑辰。


    “桑兄弟!”劉青鬆看見桑辰,倒是挺高興,早忘記了當初在棋盤上被虐的慘況。


    桑辰這才回過魂來,拱手道,“劉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冉顏在車內,便聽見劉青鬆笑嗬嗬的說,“無恙,無恙。”


    桑辰是冉顏來到大唐之後算是交往比較深的一個人,自從別後不曾再見,如今偶遇故人,冉顏也想知道這隻四次元的兔子過得怎麽樣,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撩開簾子看了看桑辰。


    桑辰比半年前高了不少,身材修長,居然也很壯實,乍一看上去身形竟於蕭頌不相上下,原本柔和的麵部硬朗了許多,一舉一動間帶著書卷氣,分外俊雅。


    這麽遠遠看著,竟覺得風姿卓絕。單從外表來看,這樣的桑辰,絕對可以令許多女子為他不顧一切。


    冉顏心中頗感欣慰,她雖然有時候很煩這隻兔子,但畢竟有些交情,也真心希望能有個與他相配的女子出現。


    桑辰與劉青鬆寒暄了幾句,微一抬頭,正看見一手撥開簾子的冉顏,他臉色唰的一下紅到脖子,踟躕了半晌,竟是拔腿跑了。


    冉顏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蘇州小村裏,那片牡丹花田附近,他也是這樣說了兩句話,便慌慌張張的逃走。


    “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冉顏微微一笑,放下簾子。


    劉青鬆爬上車來,臉色有些猶疑。


    冉顏見狀,問道,“何事?”


    “今日桑辰沐休,我問他怎麽在務本坊,他說是幫國子監的書館修書,每天給一貫錢。”劉青鬆閱人無數,自然看出來冉顏也想知道桑辰近況,於是說的稍微詳細了些,“魏王聽聞他修書極好,便遣人來請了多次,他今日是去見魏王。”


    又是李泰!冉顏皺起眉頭,“修書極好?這話也除了這傻子信。”


    馬車行駛起來,劉青鬆晃了一下,扶住車壁,“你說桑辰?他心裏明白著呢,有些事情裝著不知道罷了!”


    劉青鬆和桑辰挺像,對於痛苦的事情,劉青鬆用各種故事騙自己,而桑辰裝著從不知道,他是一個做事一心一意的人,騙自己騙久了就感覺真的不知道,兩者都是逃避現實的行為。


    約莫過了一刻,馬車停了下來,車夫道,“兩位,停屍館到了。”


    大理寺就在皇城邊上,屍體自然不能停到官署裏去,所以這個停屍館距離官署還有比較遠的一段距離。


    劉青鬆道,“不用戴口罩,這次來的人不多,你若戴口罩反而會被一些不必要的人注意到。”


    “嗯。”冉顏將口罩又塞回袖中,這種事情,劉青鬆比她更熟一些,縱然惹出了不少事情,可能與那麽官員相識交好,是需要一定交際手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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