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冉顏每天隻睡一兩個時辰,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看護桑辰。


    這些天下來,冉顏本就纖細的腰變得更加不堪一握,歌藍本以為冉顏熬了這幾天,反應會稍微遲鈍一些,便尋劉青鬆要了些迷藥放在飯菜裏,誰知她剛剛端起碗便識破了。


    “冉顏,桑隨遠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劉青鬆給桑辰做了一個全麵的檢查,確定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估計這兩天就能醒過來。”


    冉顏微微一笑,道,“是嗎。”


    她禳‘線離開桑辰蒼白的麵容,看向劉青鬆道,“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這句話似乎不是詩?什麽意思?”


    劉青鬆愣了一下,不知她怎麽會突然問這句話,卻還是解釋道,“這是北宋歐陽修的詞。意思是,端起一杯酒迎接美好的春天,望你莫要步履匆匆,留下來與我相伴吧。”


    劉青鬆知道自己幹巴巴的解釋遠遠不能道盡這句話裏的深意,詩詞便是如此,需要意會,解釋出來便失去了原本的韻味。


    冉顏緩緩點頭。她記得母親說過,放在自己辦公桌上的硯台是唐朝中期到晚期的,怎麽會刻了宋代的詞?她母親是考古係的教授,不會犯這種錯誤。


    難道是後來加上去的?


    那麽加上這兩句詞的人,會不會也是桑辰………………果然有宿命這種東西嗎?或許在宋朝,抑或在宋朝以後,她曾與桑辰有過一段情,所以即便現在的她令他懼怕,他卻還是不可阻擋的產生了情愫?


    冉顏站起身,腦中一片紛雜,眼前忽然毫無預兆的一黑,便沒了知覺。


    “冉顏!”劉青鬆一把拽住她,大聲道,“來人!”


    在外室候遣的歌藍和晚綠匆匆進來見冉顏暈了過去,不禁大驚,連忙將她馱回了寢房。


    冉顏這一覺睡的極沉,前半段沒有任何知覺不知何時開始,意識裏漸漸有了些光亮。


    那是一塊坡地,上麵一排排石碑林立。冉顏對這個地方再熟悉不過,是秦雲林所在的公墓。


    她順著小徑緩步而上,很容易便找到了那塊碑。照片上,秦雲林的笑容依舊像是能驅逐所有黑暗的陽光,溫暖而耀眼令她眼睛發脹。


    等到注意墓碑上的字時,冉顏不禁詫異,上麵寫的是:愛妻秦雲林之墓。


    “你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冉顏轉過頭來,瞧見一個鬢發花白的老人,約莫六十餘歲的模樣,身材高大筆挺,能看出他年輕時候必然是一名體格健碩的男人。


    老人看著冉顏的目光忽而變得驚訝起來,他顫聲道“你…………認不認識冉顏?”


    冉顏亦是驚訝的看著他,這竟是秦雲林愛慕的那個刑警隊長!之前打趣秦雲林,曾在電腦中模擬過他不同年齡層次的容貌變化因此她一眼便認出了他。


    “沒聽說冉顏有兄弟姐妹啊。”他喃喃自語,將手中的一束百合花放在墓前,抬頭時,眼淚毫無預兆的從眼角滑落,他抬手拭了拭,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冉顏道,“人老了,就有些多愁善感。”


    “沒什麽。”冉顏說,“你同雲林結婚了?”


    他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滿是驚訝和迷惑半晌才點頭,“是,她是和很要強的女孩,是個好下屬,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愛上她…………在她死後五年。”


    他苦澀的笑了笑,看向冉顏,“是不是很不可思議?”他似乎很久不曾對傾訴過,遇到一個像是故人的女孩,話匣子便打開了,“後來也陸續認識了幾個女孩,卻總覺得不如她。”


    說著,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歹徒刻意將那盤淩辱秦雲林的錄像帶寄給了他。目睹那樣的場麵,他當時便一拳打碎了屏幕。


    那麽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


    他伏在墓前,聲音顫抖,“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


    “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一個醇厚的聲音與他的聲音重合。


    冉顏朦朧間覺得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額頭,熟悉的味道………………


    “夫君。”冉顏抓住放在臉上的手,睜開眼便瞧見蕭頌滿是胡茬的臉。


    蕭頌不是絡腮胡子,隻有人中和下顎長了出來,這模樣不僅絲毫不減俊美,反倒令他更添幾分成熟的魅力。


    蕭頌垂頭在她額上親了親。


    冉顏順手緊緊環住他的頸。


    “讓我瞧瞧。”半晌,蕭頌才拉開她的手,仔細的盯著她看半晌,歎了一口氣道,“你啊!在我麵前還撐著,何時才能軟弱一些?”


    冉顏挪了挪身子,伸手摟住他的腰,片刻道,“你瘦了。”


    蕭頌啞然失笑,將她抱到了腿上,“你還敢說我。”蕭頌手掌輕輕掐了掐她的腰,“若再瘦些我一隻手掌便能握住了。”


    冉顏將臉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心裏一直繃著的那根線,漸漸鬆了下來。身體上的疲憊陡然席卷而來,然而心中卻是分外輕鬆。


    蕭頌修長的手指在她發間輕輕梳理著。


    “你是何時歸來?”冉顏仰頭問他。


    “昨日。我在揚州接到消息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卻還是晚了。”蕭頌有些自責。


    他也沒有料到,他這一走,竟然有人想害冉顏。


    “是我不好,未經仔細籌劃便開了醫館,被人鑽了空子。這回又……”冉顏原本也不曾想到這許多,畢竟長安雖然水深,也不會有人輕易敢對她下手。


    “此事不怨你。”蕭頌輕輕揉了揉她的發,聲音微冷,“在這朝中,誰會真正針對你?不過是那些人鬥,把你捎帶上了。”


    “我想了許多天也沒想明白,利用我有什麽好處。”冉顏對朝政上的事情並不太精通,更不懂玩政治那些人的心思。


    “他們要利用的不是你,而是桑隨遠。”蕭頌垂眸,見她似乎不甚明白,便道,“桑隨遠的品行,朝野內外有目共睹,聖上連魏侍中直言進諫都能容得下,自不會因桑隨遠的真性情而動怒,明眼人都知道,聖上逐桑隨遠出朝,實在是出於一片愛護之心。”


    冉顏頓時明白了,李世民其實對桑辰印象很好,但覺得他縱然才絕驚豔,卻並不合適在朝為官,為免他卷入這暗湧之中,便借故罷免了他的官職。


    李世民愛護之心拳拳,而且桑辰從來不參與朝政,倘若他上書彈劾誰,定然能夠引起李世民的絕對重視。


    那個人便是利用桑辰對冉顏的情分,想傷了冉顏,從而引起桑辰的憤怒。


    “在朝中,隻有三種人。”蕭頌見她明白了,便轉移了話題,“弈棋者、觀棋者和棋子。”


    一盤棋,弈棋者能有幾個?真正能置身事外,觀棋不語的又能又幾個?不過都是棋子罷了。


    “是有人想扳倒魏王?”冉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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