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鳳典這突然開炮,連劉永福都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很快他便把自己的意見說出來了:“我想擔當左路統帶,替我黑旗軍與法人交兵再盡一份力量。”


    大家還在思考著他的用意,吳鳳典倒是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目的:“大夥兒也知曉,當年咱們黑旗軍之所以出名,正是因為斬陣了安鄴此獠,但昔年法人入寇,眾不過百餘,真法寇不過數十人,出戰數十人,為我所破。”


    他把話挑明了:“今日我聽聞李維業領兵而來,真法寇即達五六百人之巨,又大力招募越奸教民,此番法人用兵,絕不會草草收兵。我黑旗軍惟有準備搏浪一擊,不勝即再無第二條出路。”


    他親身陣斬安鄴,自然知道當年隻不過是僥幸小勝,何況當日情形他記得清清楚楚,法人參戰不過二十餘人,已方投入好幾百人,結果隻不過斃傷近半而已,甚至還沒有將其全殲。


    何況近些年聽柳宇談及世界大局,他才明白原來當年法人因為這麽一場小挫,卻草草從越南收兵是原因,當時法國剛剛在普法戰爭中戰敗,甚至還賠上整整五十億法郎的巨額賠款,根本沒有時間在遠東再挑起一場戰爭。


    而現在卻不同了,法國已經從普法戰敗中恢複回來了,國內湧動著複仇的情緒,但是象費裏這樣的機會主義政客,卻清楚得知道,現在的法蘭西還無力展開一場收複阿爾薩斯和洛林的戰役,所以他們把眼光放在了拓展殖民地上。


    英國人已經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法國人決心照著英國的榜樣去建立一個日不落法蘭西共和國,他們在全世界都展開殖民擴張,而越南是他們殖民帝國中最美妙的一環。


    另一個時空的吳鳳典並不會知道這麽多,但是這一個吳鳳典卻不同,他知道這一場戰爭將決定黑旗軍的興衰成敗,而黑旗軍也必須動員全部的力量去打勝這場戰爭。


    他說出了自己的目地:“戰事一開。我黑旗軍上上下下,不論營頭出身,隻有團結一心,拚死一戰,一切以兵事為中軸,一切以兵事為圓心。故此我左路一軍自當隨時準備赴援,隻要戰事一開永福一聲令下,立時納入前路統帶之指揮。”


    大夥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現在是表態一種態度,那就是前路統帶和其它人是不一樣,甚至同黃守忠這個後路統帶也不一樣。


    或者說,他替柳宇營造了一個僅次於劉永福的地位,他公開承認這個事實上已經存在很久的規則。


    那邊黃守忠也笑了:“隻要永福有令。我後路千餘將士。立赴山西服從前營調度。”


    現在這棋局又輪到了劉永福下了。隻是劉永福當真有點火了。


    吳鳳典這算是什麽!事前也不通知一聲。以致於他現在十分被動。但是他轉眼一想。卻發現吳鳳典確實沉穩。這話確實是事先推演過許多回。經過無數次深思熟慮才最後定下了調子。


    沒錯。山西確實是黑旗軍在保勝之外地第二個核心。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認定這個事實:“好!山西河內兵事。就托付給柳統帶了!”


    他十分淡定地說道:“細柳營有快槍近千。戰兵千餘。足以抵擋李維業來犯了。若是法人一力開戰。則我黑旗各營。一聞交兵之訊。立赴山西。”


    他想清楚了。現在柳宇便是黑旗軍最好地屏障。隻要他在山西一日。則黑旗軍地一切腹心地帶都可以安然無恙。河內越軍要往紅河上遊發展。則必須攻破山西。


    何況在這方麵,柳宇確實幹得不錯,而且黑旗軍地軍餉、軍械、軍食有近半都是由山西方麵供給的:“我多說了一句,從現在起,我黑旗軍一切以兵事為重心,一切以山西為重心,一切以支援前路為重,我如果再度回國請援,到時候你們都聽他的。”


    他沒說出話裏麵的潛台詞。但是大家都明白了。那就是從現在開始,柳宇便是黑旗軍的第二號人物。僅次於劉永福,而且在黑旗軍的這批營官當中,其餘兩個獨當一麵的統帶也有著更高一些的地位。


    說完這段話,劉永福不由鬆了一口氣。


    這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他一直擔心柳宇有可能尾大不斷,但是當他真正成為黑旗軍地第二號人物,劉永福卻發現,有這麽一重屏障,對於黑旗軍,對於自己那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柳宇當即站了起來,向劉永福表示一番:“多謝大帥器重,多謝幾位同僚賞識,我柳宇沒有別的本領,隻有替我們黑旗把好門戶,全力守好,大帥有什麽要交代的,隻管吩咐便是。”


    劉永福也很幹脆,柳宇既然成為黑旗軍地第二位人物,那總得有個交代,劉永福當即說了:“柳統帶手上有多餘的後膛槍沒有?再勻兩百杆出來。”


    柳宇手上剛好有這麽一批庫存的存貨,原來是準備預留下來作為動員用的武器,聽劉永福這麽一說,當即幹脆利落地說道:“有!兩百杆士乃德,這次回山西,這就給大夥運來。”


    比起兩百杆步槍來說,整個黑旗軍的全力支持更為重要,槍沒有可以重新生產,但是黑旗軍兩千多名久經戰事的戰士,卻是無價之寶。


    而吳鳳典等人,對於有兩百杆步槍可以分配也十分高興,畢竟現在士乃德步槍現在已經成為黑旗軍裝備的主流。


    這種步槍誠然比雷明頓差上不少,但比起黑旗軍裝備的前膛槍,卻是有幾個世紀的差距,性能可靠,威力足夠,所有人對此都很滿意。


    隻是這種滿意地背後,大家又帶著一種驚歎。


    柳宇一開口便是二百杆步槍,連一個折扣都沒打,那麽他手上到底有多少精利的軍械?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隻不過有這樣的盟友也是一件好事。


    大大的好事。


    隻不過柳宇送來的士乃德步槍。劉永福隻拿出一半出來分配,其餘一百杆卻用於武裝自己的親兵,現在他的兩隊親兵也是和細柳營一樣,完全實現了後膛化。


    不過這隻是個插曲,大家關切地問題還是黑旗軍的走向上,而現在整個黑旗軍和整個細柳營。都在承受著巨大地壓力。


    柳宇可以說是承受壓力最大的一個人,他無法理解越南人的思維方式。


    他們總是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前一天是派了使者來,宣布要與法國人誓死一戰,讓細柳營立即出兵河內,第二天,他們又改換了一個腔調,宣布已經同法國人達成了友好協定,越南人可以收回河內。那麽細柳營是不是該退出山西?


    政出多頭,在朝中親法派和傳統勢力展開激烈的鬥爭,這種鬥爭柳宇並不擅長。他所能擅長是用暴力手段解決一切問題,而且伴隨著時間地流逝,李維業在河內的統治逐步穩固下來。


    所謂“師老無功”,指的就是這種情況,現在越南人先把自己的底氣泄個精光了,而李維業的氣焰就囂張起來。


    他奶奶,給你點顏色,你居然開起染鋪來了!


    柳宇從來沒想到地是,李維業居然這不合作。他地部隊甚至深入山西境內十公裏之遠,而且還是安南土著組成的小分隊。


    現在在河內境內,李維業已經招募了大批殖民地警察、土著步兵,由法國士兵負責指揮,這些越南人比法國人還要積極一些,他們簡直就是橫衝直撞,根本不把細柳營放在眼裏。


    戲演得實在過火,以致於連越南人都對細柳營和法國人地戰鬥失望了,象那位黃佐炎統督。就跑去和劉永福交涉,要求換一支敢於法國人交戰地隊伍上來。


    是該準備準備,讓法國人也嚐到點厲害瞧瞧。


    **甲是個標準的越南天主教徒,他不算忠貞,入教完全是為了利益。


    這個二流子平時在村裏是人人瞧不起的對象,自打入了教奉了主,在村裏就可以橫著走,那是他最威風地一段光陰。但是伴隨著花間教侵入河內,他的好日子一向不複返。本來憑借著他的教徒身份。他以為可以橫著走。官府管不著,村裏管不了。外國傳教士不管,在村裏掛著十字架四處橫行霸道,可是來了花間教,天主教的威風大滅,他險些被花間教的隊伍一陣痛毆。


    這樣子的苦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年多,好日子終於來了,李維業閣下的榮光照耀著河內的大地,他成為一名光榮的越南土著士兵。


    法國人以自己地一套法則強加在這些土著步兵的身上,因此頭半個月的訓練,**甲幾乎沒有撐過去,但是撐過這段苦日子之後,他又重新有了最好的好日子。


    現在他提著一把步槍,可以一個人到鄉下去轉上幾個村,遇上肥雞肥鴨,順手掛在槍上倒提著回軍營就是,隻要孝敬一下法**官,他們幹什麽都可以,甚至摸小寡婦一把也沒問題。


    花間教的隊伍開始轉入隊伍,他們不停地與自己轉圈圈打遊擊,自己這方怎麽也抓不住對手,可是這沒關係,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甲是最大膽的一個,他甚至深入了山西境內二十裏,遇到上百名黑旗軍都大大方方走過展開罵戰。


    這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甲用牙簽挑了挑牙縫裏的肉渣,朝著身後這幾個穿著藍色服裝紅腰帶的土著步兵說道:“咱們去山西轉轉!”


    山西畢竟是敵區,他們也沒膽子倒背著槍走路,所以還是把子彈上了膛,隨時準備戰鬥,但是這種戰鬥是不會發生,柳匪幫可沒有這種勇氣。


    七八個步兵,差不多是一班人,在**甲地率領下囂張得走過了省境線,展開又一次偵察遊行。


    **甲打個哈欠說道:“今天再到那天弄隻雞來下下酒。”


    而在他們的對麵,一群平民已經湧在柳宇麵前哭訴安南土著步兵的不法行為:“將軍,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對,整天到我們這裏來搶東西,搶糧食!”


    “還經常調戲大姑娘!”


    “他們還替法國人收稅!”


    這群平民一想起這格外增加的負擔,他們就心頭就冒頭,憑什麽自己要承擔兩份稅,更重要的是,這些越南人搜刮起來比法國人還要狠。


    而柳宇轉過身去,向他們的士兵宣講:“這是我們的地盤!”


    “知道這些法國人和他們的走狗幹了些什麽!”


    “他們搶走了我們的酒,搶走我們地糧食,搶走我們地金錢,搶光了我們的姑娘,這種行為絕不容忍!”


    “讓他們嚐嚐我們地厲害!”


    負責幹這活的是仍帶有深重匪氣的張彪,他張著大嘴巴吼道:“弟兄們,山西的一切都是我們的!雞鴨牛羊是我們的,糧食是我們的,錢是我們的!”


    他是真發火了,陪著法國人演戲,結果法國人還知道些分寸,這些越奸卻是基本的分寸都沒有,根本不把他張某人放在眼裏:“現在他們敢來搶我們的東西,就是不給我們麵子,不給我張彪麵子,不給我們統領麵子,對付這種人渣,我們要剁了再剁。”


    這一回可沒有全用上新兵,而特意從烏鴉營裏挑出了上百個老兵,和百多個精幹的新兵混編,組成了一個大支隊,士兵們的士氣也頂呱呱,他們高吼著:“剁了這些人渣!”


    山西是細柳營的地盤,河內也應當是細柳營的地盤,把手伸得這麽長的人渣,就應當剁碎了再剁,士兵們高喊:“剁了,浸豬籠,火燒,上斷頭台!”


    柳宇甚至還帶來了好幾部電話機,既為了通訊聯絡,也為了刑訊逼供:“收拾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收拾他們!”


    正說著,那邊已經有人回報:“統領閣下,狗腿子出動了,兩隊人,每隊各七人,囂張得狠,已經走了省境。”


    柳宇在那大聲吼道:“弟兄們,剁了他們!剁了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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