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明亮的日光投射到屋內,透過了床帳之後又變得朦朧而柔和。


    羅錚第二次醒來,便再無睡意。


    那人麵對麵睡在他身前,搭在腰間的手臂還在原來的位置。因著那被哈德木圖震裂的肋骨還未痊愈,赫連傾幾次確認後才輕輕地將手臂搭在了他的身上。


    如是藏在細節裏的溫柔,愈發讓人不能自拔。


    可越是如此,羅錚就越是心懷不安。


    一轉念間,羅錚又覺釋然,若無所求,定不會如此患得患失。


    而對於赫連傾,羅錚自然是不敢不能也不會有所求的。


    可他又實在不懂,為何自己在想通之後仍會覺得心頭不暢,當真是從未有過的矛盾糾結。


    羅錚小心地調整了呼吸,舍不得擾了那人睡夢。


    莊主睡得正沉,亦是許久未曾好好休息過了。解毒之後……其實,並未問過莊主恢複的如何了。


    滿心自責,一臉愧疚。


    若赫連傾此時醒來,見到羅錚這副麵色,怕是又要添堵。


    不甚開竅的人抿了抿唇,安靜地等著自家主人醒來。


    自是習慣使然,其實在天微微露白時羅錚便自動醒來了,可摟著他的人卻輕輕收了收手臂,些微沙啞著聲音不滿道:“睡覺。”


    隻輕輕兩個字,便讓人有了安心的困意,連日來的困倦仿佛積累到今日才席卷而來。饒是訓練有素的暗衛,幾乎折騰了一夜的人,哪裏有不困的呢。


    遑論這暗衛的主人還對他上了心。


    怪在羅錚並不習慣長時間的休息,保持清醒,守護主人幾乎成了他的本能。堪堪睡滿一個時辰,便又醒了。


    羅錚眨了眨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對麵之人,心頭漸漸覺得慶幸,許多過錯在先,竟還能得那人如此親近與信任。


    還有那未想送出的平安符,莊主竟願意戴著。


    雖說並無利用那小東西討好人的意思,但羅錚確實不曾料到一個小小的平安符便能讓赫連傾心情好到那般地步。


    躺在那胡思亂想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唇角浮起的笑意,一味暗歎莊主竟也是個簡單的人罷了。


    羅錚眼神掃到赫連傾頸間纖細的紅線,漸漸入了神,昨夜裏那紅色小香囊在眼前晃動的景象竟克製不住地在眼前浮現起來。


    被汗水浸濕的紅線和小巧香囊像是帶著朦朧的紅色光暈,隨著赫連傾的動作,幅度不小的晃動著,羅錚迷蒙著雙眼,如墜雲端,飄飄其然。


    歡愛之時那人極盡曖昧的言語也似回響在耳邊,溫柔的語氣,炙熱的眼神……


    無論如何也轉移不了注意力,羅錚倒吸一口氣,發現事情往更難控製的方向去了!


    晨起之勢……愈演愈烈,羅錚如雷轟頂,驚覺自己無端端對著莊主想起那些不該想之事,當真是……不知羞恥!


    羅錚咬緊牙關閉了閉眼,皺眉默念起靜心寧神的心法口訣,緊張得一頭冷汗。


    恰在此時,赫連傾微蹙著眉頭睜開了雙眼。


    羅錚略顯不自然地瞪著墨色雙眸,嘴唇微抿,雖然心虛,但還是鎮定無比地打了招呼……


    “莊主。”


    “嗯。”


    嘖,這是怎了?


    赫連傾確定睜眼那一瞬間,看到了羅錚眼中閃過的一絲驚慌。


    他抬手用拇指蹭了蹭羅錚泛起細汗的額角,然後撫上肩背,想把人摟得更近一點。可羅錚僵硬著脊背隻往前蹭了一點,沒錯,是蹭了一點,因為下.身仍在原處……


    “怎麽?”赫連傾挑眉。


    “莊主要起了嗎?屬下伺候莊主更衣。”羅錚說著便欲坐起。


    “羅錚。”赫連傾眯了眯眼。


    “屬下在。”羅錚不敢造次,老老實實躺回原處,曲了曲腿,等待吩咐。


    哦,赫連傾恍然一笑,手指向下,準確地放在了某處。


    “……”羅錚暗自咬唇,忍耐著那不輕的觸碰帶來的刺激。


    “嘖,精神得很。”赫連傾又湊近了一點,聲線魅惑,“想要麽?昨晚那般未滿足你?”


    同是男人,血氣方剛的年紀,清晨如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這難得的機會,赫連傾自然要抓住調笑一番。


    可那麵皮薄的,已然是無地自容了。


    羅錚不敢看赫連傾的眼睛,也不敢動,胯間被製之處……尤其不敢動……


    赫連傾微挑唇角極緩慢地,隔著布料動了動手指。


    “呃……”不碰是煎熬,碰了更是難以忍受。羅錚不得已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人,目光中不自覺地帶了祈求。


    示弱的表情令人十分受用,赫連傾小腹一熱,呼吸跟著重了起來。


    於是乎,這晨起之事,被二人齊心協力用手解決了。這期間自是少不了赫連傾的挑逗作弄,直教羅錚麵紅耳赤,也不肯罷休。


    簡單做了擦拭,赫連傾摟著羅錚仍然賴在床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羅錚暗自腹誹,何曾見過這人像今日這般怠惰偷閑,況且現下人在靈州,如此快近午時了還未出現,白雲繆不知又會起什麽懷疑。


    雖不知今日莊主為何如此,但他看得出赫連傾的疲憊,眼底淡淡青黑,沒來由地讓人心疼。


    若是想睡,羅錚自然願意一聲不響地守在他身邊。


    但羅錚忘了,昨夜為了給他頸間正在愈合的傷口上藥,赫連傾執意回了恒萊客棧。


    而廟會過後便再未見過羅錚的洛大管家,此時正大搖大擺地帶著赫連傾“發配”給他的另一名暗衛,往這邊走來。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羅錚突然回神,麵色一僵。


    他側頭看了看依然閉目養神的赫連傾,並未來得及計較那多嘴管家若看到此般情景會抓住話頭嚼上幾天的舌根,第一個念頭卻是感歎幸好那人先前便醒來了,不然定要被那聒噪之人吵醒不可。


    距離羅錚房門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魏武突然抬臂攔住了大步向前的洛之章。


    “屋內有人。”躺在床上的二人都未曾隱蔽氣息,魏武很容易便分辨出來。


    “哦?”洛之章眉梢一挑,笑得意味不明。


    這句“有人”自然指的不是本就該在屋內的羅錚,那麽是誰也昭然若揭了。


    “去看看。”他衝魏武做了個口型,推開攔在身前的手臂。


    魏武再次抓住洛之章,麵色嚴肅地搖了搖頭。


    猜得到的,必是那位他們誰也惹不起的。


    可洛大管家天生膽大厚顏,滿麵帶笑地想去湊個熱鬧。


    廢物。


    如所料般,魏武沒能攔住自己的管家,赫連傾麵不改色,假作未知。


    可羅錚卻要頭疼許多。


    “小羅!”伴隨著這句的是洛管家絲毫未有停頓的推門聲,在原本安靜的氣氛中顯得極其刺耳。


    看著那被吵到的人蹙起眉峰,羅錚心下也跟著堵起來。


    床帳猶未收起,赫連傾不睜眼睛,他便不敢動。


    此時此刻,想一掌把猶自往屋內走的洛管家轟出門外的不止一位。


    包括等在門口一臉不可理喻的魏武。


    他是從未想明白過,人至賤,是為何?


    洛之章慢悠悠地停在裏間門口,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


    床下兩雙完全不同的靴子,加上屋內還未散去的熟悉味道……


    洛管家端著手裏的藥,暗歎自己帶了這麽一個好借口來,當真明智,否則那銀絲白靴的主人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可床帳裏的人似乎當他不存在。沒人理會的洛大管家站了片刻,倚著門框閑閑問道。


    “近午時了,莊主還不起麽?”


    赫連傾眼也未睜,無甚語氣地回了一句:“滾出去。”


    “在下是來送藥的,”洛之章笑容不改,轉身把藥碗放在了桌上,道,“就算莊主不起,也該放小羅出來把這湯藥喝了罷。”


    “……”羅錚眉頭緊皺,一臉的無語。


    赫連傾看彎了唇角,抬手揉了揉羅錚的眉心,坐了起來。


    藥還是要按時喝的,不然昨夜也不會帶著一身汗膩趕回客棧來。


    考慮到羅錚或許會覺得難堪,赫連傾預備自己下床去拿幹淨的衣服。


    羅錚察覺到赫連傾的意思,驚詫之餘暗罵自己太不應該。何處來的頗多顧慮,比起莊主對自己的縱容,被洛之章笑上幾天又有何妨。


    既然想明白了,必不會再矯情別扭,羅錚扶了下赫連傾的胳膊,道:“莊主稍等。”


    赫連傾微笑著看那隻套了褻褲的人大大方方勾起床帳,裸著上身便下床為自己拿衣服,全然不顧他肌理分明的胸背上曖昧無比的點點紅痕會否被門口的洛之章看見。


    自覺到這般地步倒真是讓赫連傾有些意外,但無疑也讓他十分滿意。


    但大大方方的羅錚赫連傾是看著喜歡,可不拘小節的洛之章就是遭人嫌棄的命了。


    那屬於赫連傾的人,這寬肩窄腰,挺闊胸膛是隨便就能看的麽?


    隻能奉勸洛管家一句,好自為之了。


    “管家賴在那不走,是要伺候本座更衣麽?”赫連傾一雙長腿伸於床下,由著羅錚為他穿好短靴。


    尚未著裏衣,赫連傾雙臂舒展,挑眉看向洛之章。


    “屬下笨手笨腳,哪有小羅來的細心體貼。”洛之章語帶揶揄,說話時還不忘盯著正低頭為自家主人穿衣的羅錚。


    “……”羅錚濃眉微立,一皺再皺,恨不得轉身點了洛之章啞穴。


    赫連傾瞥了他一眼,冷聲問道:“管家何時與本座的暗衛成了朋友?”


    小羅小羅,未免叫得過於親熱了。


    羅錚聞言,手下一頓,抬眼看了看赫連傾麵色,見人並未動怒,才安下心來繼續手下動作。


    洛之章笑了笑,道:“幾日相處,在下覺得羅侍衛的性格招人喜歡的緊。還曾徹夜促膝交談,更是篤定了要交小羅這個朋友!”


    哼,信口胡說。


    羅錚半黑著臉默默給赫連傾係好腰帶,趁轉身的瞬間衝洛之章露出個威脅的眼神,一臉的惡狠狠在回頭麵對赫連傾時消失得一幹二淨。


    “屬下伺候莊主洗漱。”


    “先把衣服穿好。”不管不顧的,有點過了……


    洛之章不顧羅錚臉色,喋喋不休地訴說著自己跟他的交情,提到一同喝酒時,赫連傾對著一臉欲言又止的羅錚眯了眯眼。


    意思是,這筆賬早晚得算。


    羅錚敢怒洛之章,卻不敢向赫連傾解釋。有了之前的教訓,哪裏敢再找借口。


    在羅錚服侍赫連傾更衣時,洛之章便看見了赫連傾頸間的平安符,他欣慰一笑,倒覺得莊主身上更多了一份人氣。


    本想著玩鬧幾句,竟破天荒覺得說不出口,十年間看過赫連傾太多冷酷陰沉的一麵,說到底,不能不心疼。如今這般,他到希望赫連傾能多分些心在羅錚身上。


    難得感性一回的洛管家又被忽視了個徹底,眼看著赫連傾帶著羅錚目不斜視地從自己眼前走過,正想開口,便聽到——


    “魏武。”


    “屬下在。”兩步邁進屋內,魏武抱拳鞠躬。


    “跪著。”


    “是。”毫無猶豫,跪得幹脆利落。


    這……又殃及了池魚……


    洛之章收了笑,語帶懇求道:“莊主……”


    “管家若想陪著,也無何不可。”


    “我……”追著那淺青背影,洛之章放棄似的補問了一句,“跪到何時?”


    自是無人理會。


    待那二人徹底走遠,洛之章才盤坐在魏武身邊,恨聲道:“莊主忒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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