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恩被層層海軍包圍時,他連一絲意外的神情都欠奉。


    海軍打海賊,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貓捉老鼠的天職那樣。


    嚴格來說,雷恩並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合格海賊。他即沒有打家劫舍,也沒有掛著骷髏旗。


    隻不過在這個三分之二全是海水的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是海軍,那麽作惡多端之徒,隻要航行在大海上,那都被一視同仁為海賊,哪怕這些惡黨並不以海賊自居。海賊=惡徒,這基本上是公認的事實了。再者這世上最強大的拳頭是世界政府,規矩道理從來都是由勝者來規定的。


    而不服從管教和那份道理的家夥,毫無疑問都是惡黨。


    再者雷恩也並不是什麽一塵不染的白蓮花,他的所作所為很大意義上都是偏向惡的那一麵,死在他手上的正義海兵,與曾經公然挑釁世界政府加盟國甚至消滅了那個國家全體王室的罪行,都已經注定了他這輩子都沒可能享受什麽公民福利待遇。


    腳下的島嶼叫什麽名字,雷恩這種過客從來都沒有知道的興趣,再者這荒涼的小島和路邊破敗的建築,實在也沒有什麽值得人留意的地方。隻不過在偉大航路上的失敗者和流浪漢似乎都喜歡來到這座島,這些喪家之犬聚在一起,勉強形成一個簡陋的社會與交流體係。


    這座島上有著兩個連年不斷互相征戰的國家,很難想象雙方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到打了幾十年還不肯罷手的地步,但人類的愚蠢從來都是沒有下限的。


    沉默的海兵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踏上這座小島,讓那些蝸居於此的偉大航路上的敗犬們驚恐不已,都認為是來抓自己的,在這世道上生存下去,尤其是在偉大航路的險惡環境下,手底下沒有誰是幹幹淨淨的,這些敗犬之中甚至有不少是上了懸賞通緝的家夥。


    隻是這隻紀律嚴明的部隊甚至看都沒有去看縮在兩道破敗建築中的這些家夥們一眼,在領頭校官的帶領下,目標明確的前行著。敗犬之中有見識不俗的家夥們臉色陰晴不定,他們在航海的時候沒少與最大的天敵海軍打交道,這隻部隊可與他們經常交手的那些愣頭青不同,那份如黑雲壓頂般的強力壓迫感,和那些支部濫竽充數的雜魚不同,恐怕是海軍本部的精銳。


    而當一條長龍般呼嘯而過的海兵離去後,敗犬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海兵慢悠悠的向這邊走來。他帶著一頂黑色的方帽,不同於其他海兵那樣穿著製式服裝,他穿著一件灰白格子的定製西服,披著一件印有正義兩個大字的大衣,帶著黑手套的手中捏著一根彎曲的香煙。


    實際年齡隻有三十五,六歲的海兵看上去比真實年齡要老一些,他有著一張看上去略猥瑣的嘴臉,雖然這個人行事作風都跟猥瑣這個字眼不沾邊,但那副尊榮實在是他仕途上唯一的笑點。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敢笑,隻要眼睛沒瞎沒近視,在看到那個海兵的肩章後撒腿就跑,連頭都不敢回!


    將手中夾著的煙塞到嘴邊,身材高大的海兵一臉為難的看著周遭。


    “這可~真是~頭痛呐~,老夫,似乎迷路了呢~”


    帶著那奇妙的繞口語氣,掛中將肩章的海兵一臉為難的望著頭頂的天空。


    ————


    瑟瑟發抖的雪莉躲在雷恩的身旁,用白嫩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抓住雷恩的衣衫一角。


    雷恩並沒有照顧這個小姑娘的意思,該怎麽打就怎麽打,隻不過他的雙腳並沒有離開原地,就將一切敢靠近的家夥全部打趴在地上。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些海兵的個體強度差異,和以前揍得家夥比起來,有著質量上的不同。


    這些家夥從出現到現在,沉默的像一堆齒輪鐵塊,一句廢話都沒說,連傳統意義上的勸降感化都沒浪費口水去講,上來就是幹!


    雖然他們已經表現得的足夠出色了,可雷恩依然並不當回事,既不重視也不輕視。


    他的一舉一動猶如天災,對著密集的人群一拳揮出,便是恐怖的衝擊波將人群炸開,倒下一片人,就跟開花似地,帶著令人震撼的恐怖美感。人數對如今的雷恩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蟻多或許可以咬死象,卻絕對咬不死龍,連鱗片都扒拉不下來哪怕一片,這便是雷恩如今的現狀了,他有那個實力去如此自負。


    然而生活從來都不會對這個可憐的年輕人露出微笑,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與創傷,將他從天下無敵的美夢之中拉回了現實。


    鋒利的刀刃從他左肩貫穿而出,並沒有神兵利器如切割乳酪那般輕鬆寫意,反倒是伴隨著極大的力道才轟然破開雷恩的防禦,力道之強,連帶著令他整個左半身都失去了知覺。


    在那刀刃已無可匹敵的勢頭破開雷恩布置在身邊的衝擊防壁時,他便頭也不回的抬腿掃向身後!


    伴隨著這一腿掃去,空氣之中發出恐怖的鳴響,絲毫不會令人懷疑這一腿的威力。


    然而雷恩什麽都沒有命中,他低頭一言不發的看著腳下的土地,連襲擊者的身影都沒能看到。


    這一切發生在不超過0.4秒的時間內,雙方的反射神經和執行能力都是怪物級別的。小姑娘雪莉連發生了什麽都無法理解,便愣愣的看著雷恩肩頭插著的那柄染血太刀。


    雷恩並沒有輕敵,不論眼前的敵人是獅子還是兔子,他的字典裏都不會有輕敵這個字眼,哪怕是這些看上去很厲害實際上對他仍然造不成傷害的海兵們,他都沒有放鬆警惕。


    隻能說襲擊者的速度可怕到比雷恩還要快那麽些許,才讓對方得手了。但襲擊者也隻能快上那麽些許罷了,連自己的愛刀都來不及帶走,便被迫遠走,否則下一刻便是一具屍體倒在雷恩身前了吧?


    有段日子沒被人拿刀子捅的雷恩先生特麽肯定不會感到懷念!


    那本來瞄準心髒的突刺,硬是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被雷恩避開了要害,留下良快刀五十工之一的名刀宗澈當禮物。


    這蓄勢已久的一擊落空,令這群紀律嚴明的海兵們有著明顯的動搖,他們為了讓這一擊成功,不顧死傷的刻意在拖住雷恩的攻勢。可那以往從未失手的神速突刺,今天居然沒能拿下目標?


    他們不會責怪自己的同袍兄弟,隻是對目標的可怕和危險有了更加明確和絕望的認知。


    雷恩依然低著頭,在腳下淩亂的腳印和各種痕跡之中,有著一隻清晰可見的腳印,那是個比起成年人來說有些小的腳印,而從那個腳印的深淺中,雷恩可以判斷出對方的力量並非如何出色,但是卻靠著比他都略勝一籌的速度和手中的利刃突破了自己的防禦,傷到了自己。


    如神風般而來,觸之即走。


    “那,那個,雷恩先生……”


    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打擾雷恩的小姑娘雪莉,終於猶豫著指了指雷恩左肩還插在那裏的太刀,光看著就覺得很疼,她雖然很想像個正常小姑娘那樣驚聲尖叫出來,隻不過這孩子知道那樣做沒有任何用。


    雷恩皺了皺眉頭,伸手用掌心按在刀尖上,麵無表情的將其向後推去。


    刀刃與骨頭血肉之間的摩擦聲令所有圍觀群眾感到頭皮發麻,直至那血淋淋的太刀順利被雷恩取下,插在地上。


    雷恩,變弱了。


    他本可以避開那刁鑽陰冷的突刺,卻因為顧忌身邊的小蘿莉而沒有那樣做。


    雷恩,變弱了。


    這些時日有越來越多的刺客去襲擊他,就算他們單體戰鬥力不值一提,可持之以恒下來,仍然令他負了傷。


    他看了一眼為自己擔憂的蘿莉,緩緩伸出手。


    他在武之一道上境界無比高深,很快便分析出了自己為何會中那一刀的理由。弱點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出自雷恩自身,而是別的什麽東西,對雷恩來說,除了自己之外的東西,有什麽是不能粉碎的呢?


    他的理智和最利於生存的選項告訴他,這個弱點是可以抹消的,於是他那隻蘿莉伸出了手。


    在蘿莉不解的目光中,雷恩摸了摸她柔順的黑發,隻是因為這個人從來不知道拿捏力道,所以實際上隻是按著小蘿莉的腦袋晃來晃去罷了。


    鬆開手的雷恩對著周圍越發緊張的海兵們笑了笑,隻是那笑容有些冷。


    他已經厭倦了站在原地等這群家夥挨個湊上來了,所以他準備花點時間,主動出擊將這群家夥全部揍趴下。


    他認真的看著這群家夥,如此言道。


    “那麽,我該拿掉,誰的頭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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