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夢魘,純粹由負麵情緒凝聚成的怪物,踏著地獄的火焰而來,為人間帶來血腥與殺戮,相傳是惡魔的專屬坐騎。


    “來晚了嗎?”薩米基納舉起盾牌抵禦著夢魘獸從口中噴射出的冥火一邊向著地麵看去。在一道穿越空間通道的最後時刻,突如其來的意外將坐在馬上兩位騎士一並帶離的稍稍偏離了方向,失之毫厘差之千裏,要知道亡靈騎士可不是巨龍種族在通道裏有著天然感應知道哪裏是正確方向的,幸而薩米基納追尋到了幾絲骸骨巨龍留下的黑暗氣息,撕裂空間而來,不過,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手上的盾牌響起被燒焦融化的茲茲聲,看著在半空中仰天長嘯無比焦躁而瘋狂的夢魘獸,薩米基納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夢魘獸誕生於痛苦和絕望,不甘和怨恨催生了複仇的怒火,但卻沒有供以發泄的源頭,充斥著仇恨的靈魂占據了它的心,痛苦將折磨得它陷入瘋狂。


    在空中懸浮的夢魘在瘋狂的嘶吼著,身上纏繞的恐怖光環向四周無差別擴散,好不容易脫身的骸骨巨龍骨翼合攏撐起了死亡屏障。


    地麵上,塞特斯呆呆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俊秀青年,散落的發絲覆在精致的側臉上更襯托的青年麵無血色,像是虛弱的將要消散於空氣之中一樣,塞特斯突然無比的膽怯,他怕自己一伸手,就會將麵前脆弱得像水晶雕琢的人震碎了,就像那時在柔和朦朧的陽光中潰散,化作細碎的光點飛散開來的蛋殼一般。


    塞特斯的腦子裏一片發懵,手足無措的看著那個仿佛陷入睡夢的人。


    直到忍著撕心裂肺劇痛艱難的邁著受損步足的風蜈爬了過來,看著赤紅色的觸須輕輕接觸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頰,仿佛想要將他喚醒,塞特斯才如夢初醒一般,小心翼翼的將青年擁在了懷裏。


    “白術……”即使將這個他無比珍惜的人緊緊擁在了懷中,塞特斯的心中也絲毫感受不到安定,他絲毫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阻止懷中人正在流逝的生命力。


    即使他有諸神忌憚的最尊貴的血脈,無限的潛力,能夠傲視眾生灼燒一切的空火,他此刻卻隻像個茫然無措的孩子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他最依賴的人的名字。


    攜帶著死亡的力量吞噬了在白術體內徘徊的玄水蠱的力量,並緩緩侵入白術的意識海中,群星璀璨的意識海中最耀眼的兩顆晶核籠罩上了不祥的黑霧,晶核旁邊的圖騰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散發出了抵抗的力量,但那力量太過微小,並不能阻擋住黑霧的蔓延。


    圖騰黯淡了下來,白術身旁的無力蜷縮著的風蜈身上發出了淡淡的紅光。


    誰在呼喊我的名字?黑暗的意識海的底部,一個金色的靈魂躺在那裏,像是陷入不安的噩夢,在睡夢中蜷起了身體,睫羽不停地顫抖著,像是瀕死的蝴蝶痛苦掙紮般,終於,他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一朵靜靜燃燒的無色火焰同時跳躍了一下,仿佛被驚醒了一般。


    “這是,哪裏?”白術看著眼前一片綠意的山穀,腦海裏充滿了疑惑,為什麽如此熟悉,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那裏呼喚他,看著滿是綠意的地麵,白術頓了頓,然後邁著赤、裸的腳踩了上去,像是踩在雲朵上一般。


    好癢,白術縮了縮腳,看著無風兀自搖擺的綠草,偏了偏頭,他為何感覺聽到了一陣小孩子的笑聲。還未等細細想明,那不停地呼喚聲又響起來了,白術不由自主的邁動了腳步。


    在白術未看到的後方,在他走過的地方,被踩壓的小草慢慢挺起了腰,顏色變得更綠了。


    “斯米拉達,你說新誕生的神長什麽樣子?”在白術漫步於山穀的時候,一道悅耳的聲音從風中傳來,白術回頭望去,隻一眼,便吸引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勻稱,麵龐線條十分柔和的男子,柔軟的金色長發及腰披在潔白的衣袍上,在他走過的路上,鮮紅的玫瑰、芬芳的紫羅蘭、雪白的百合、恬靜的鈴蘭各式各樣的鮮花紛紛盛開,花中的精靈閃動著小翅膀飛來飛去,很快在她們靈巧的手下芳香的鮮花編成的花冠便誕生了。


    而走在他身側的青年,更加高大一些,金發鬈曲,麵容英俊,肩背銀弓,但此刻他的麵容卻有些冷硬,他揮手趕走在他身旁飛來飛去的鳥兒們開口回道:“還不是跟我們一個樣,總不會長成怪物的,比起他的樣貌,我更關心他的神職,聽說和你的職權範圍有些相撞了吧。”


    “那不是挺好的嘛。”塞列歐斯抬手接過花精靈們細心編織的花冠,像包容著天空的雙眸裏氤氳著溫柔的波紋,在花精靈們滿懷期待的目光下將花冠戴在了頭上。


    看著被歡呼雀躍的花精靈們熱情圍住的神靈,斯米拉達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忍著不耐把被吸引而來像抱著蜂蜜似的死死貼在塞列歐斯腿上的一隻懶熊扯了下來,礙於他的威懾,大多的野獸隻跟在了金發神明的旁邊,偶爾溫順的過去蹭蹭。


    “你就是太縱容它們了。”斯米拉達瞪向無恥的躺在地上露出柔軟肚皮的小狼崽,塞列歐斯彎著眼笑了笑並不反駁友人的話,他輕柔的揉了揉小狼崽的肚皮。在斯米拉達耐心還未用盡的時刻喚來了一陣清風,溫和的圍繞在他身旁的野獸們送了回去,畢竟要真的是一個個揉過去,那真的是無法趕在宴會結束前過去了。


    白術看著兩人愉快的交談著從他的麵前走了過去,視線絲毫未在他的身上停留,白術伸手,一隻嬌小的花精靈毫無阻礙的從他手中穿了過去。人影漸漸遠去,消失,隻剩下了漫山遍野開遍的鮮花和越加青翠繁榮的綠草,不知為何,白術越感寂寥,連那隱隱的呼喚聲都徹底消失不見了。


    我是誰?


    我為什麽在這裏?


    白術閉上眼睛,想在空無一物的腦海中尋找出什麽存在過的痕跡。


    就在此時,一道仿佛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響起,腳下柔軟的觸感消失不見,再度睜眼,白術發現自己已然不在那個繁花似錦的山穀當中,他麵前,是一片黑暗。說全然是黑暗,也不盡然,因為這裏布滿了無數微弱暗淡的星芒,就像是白術在苗疆夜晚的房頂上看見的夜幕星河。


    等等,苗疆?白術像是抓住了一條記憶的尾巴,隨著尾巴追尋,越來越多的記憶開始閃現。


    塞特斯不斷搜尋自己腦海中的傳承,但火鳳凰並不是擁有治療之力的種族,而擁有治療之力的種族,不說是否能夠驅散死亡腐朽連是否還存在這個大陸都不得而知。


    在視線滑過無力挪動靜伏在白術身邊的尤朵拉的時候,塞特斯終於想到了一個,從未有人試過但理論上來講可以實現的辦法。


    塞特斯貼近那冰冷的臉頰,一如他們最親密的模樣,臉頰之間相互磨蹭,隨即,他貼上了那雙蒼白而柔軟的唇,那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吻,而是一個契約。舌尖流淌而出的鮮血滑入了白術的嘴裏,火焰構成的契約法陣在白術的身下出現,卻絲毫連他的衣角都未燒毀。


    在白術的意識海深處,那團無色火焰身下出現了契約陣的虛影,像是汲取到了力量一般,無色火焰瞬間變大了不少,在火焰中心,出現了一個小東西,一個淡粉接近透明的繭狀物。


    生命契約,或是說寵物契約,在這個大陸上十分普遍的契約,寵物將生命和力量與主人共享,承擔主人受到的一半傷害,主人死,寵物死。塞特斯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將白術契約成自己的主人。


    這樣,他才能為白術承擔傷害,而力量共享,白術才能對他的力量免疫,鳳凰所擁有的空火才能夠進入白術的身體燒毀一切汙穢邪惡的力量。


    之所以塞特斯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這個辦法,還是因為種族傳承導致的思維盲區,火鳳凰是如何高傲的一種鳥,在他們的世界裏別說寵物契約,就是平等契約都沒有存在的影子。雖然在時間的長流中自然有人或者說有神打過他們的主意,不過也就是想想就算了( ̄▽ ̄),畢竟火鳳凰是過一段時間就會涅槃的存在,就算你千辛萬苦跟它契約成功了,他一旦涅槃契約就失效了,主人還會受點不大不小的傷害,火鳳凰倒是會以更強大的姿態獲得新生。


    同理,被契約,那就是上趕著找死。平等契約,照樣沒戲,畢竟死亡,就是契約的終結。所以才說,火鳳凰,是世間最孤獨的一種鳥。


    這個暫時存在的契約,將塞特斯無比強盛的生命力共享給了白術,承受著略微不適的塞特斯此刻卻是無比心安,隻要這個人在,就是無比的喜悅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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