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安靜的深夜使人難安,阿善背後的擦傷塗過藥膏後癢得厲害,她想抬手去摸,但又不小心扯到了胳膊上的傷。


    不知不覺再次睡去時,阿善的夢境與剛才的噩夢銜接,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太笨,竟然花了那麽長的時間才發現撿回來的男人不正常。


    ……


    顧善善這具身體失蹤了近十年,阿善頂著‘她’身份從佛岐山跑下來時,已經成了黑戶。


    她身上沒有錢,對這個世界也完全不了解,好在她從山路上下來時遇到了一位趕牛車的老伯,老伯見她穿戴不像尋常人家,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麽事,就提議讓她去當鋪賣掉身上的首飾。


    阿善買的那間小院子是老伯賣給她的,原本那院子是他為兒子添置的,隻可惜他兒子半個月前病逝,人就是死在這間院子中,阿善雖然害怕,但除了這間小院去不了任何住處。


    入住第一天,阿善滿腦子都是老伯口中那位病逝的兒子,她膽子小不敢睡覺,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撿到了容羨,那時她把他當成自己救命草,卻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險些為他送命。


    在錢袋被小偷摸去後,一窮二白的阿善隻剩下了這間小院和撿回來的羨美人。


    容羨研究完玉佩的時候,看到剛才鬧騰的阿善這會兒正老實蹲在院子裏,她雙手扒拉著院中的泥土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隔著一些距離,容羨仍能看到她的小嘴張張合合似乎在自言自語什麽,他屏息凝了片刻,抬步向她走去。


    “你在幹什麽?”容羨過去時,阿善正苦巴巴的啃草。她看過子佛的醫術,知道這種草可以食用,雖然味道不好,但可以緩解饑餓。


    “你要吃嗎?”阿善沒飯吃,羨美人自然也沒飯吃。


    她想了想,於是把手中已經清洗幹淨的籮草舉到美人麵前,眉目清俊的美人掀眸看都沒看那草直接將目光落在了她臉上,阿善很艱難的將那口籮草吞下,歎了口氣道:“你看我也沒用啊,咱們如今窮的隻能吃這個了。”


    都說再窮也不能窮美人,當然這話是阿善自己說的。她喜歡長得漂亮的人,也喜歡羨美人身上那種冷冷清清淡然優雅的氣質,所以在看到他不願吃籮草的時候,她歪了歪頭出主意:“不然我去幫你討點吃食?”


    賣給她小院的老伯就住在這條街,雖然自從買下小院後兩人就斷了聯係,但阿善如今隻能厚著臉皮去找他借點食物了。


    “你不是有個包袱嗎?”容羨自然不可能讓她去‘討飯’,他觀察細微,很早前就發現阿善有個很寶貝的包袱,他掃了眼阿善身上的衣服開口:“你可以揀些不用的東西當掉。”


    阿善遲鈍的沒反應過來美人是怎麽發現她有個包袱的,還傻傻的將那包袱放到他的眼前,打開它有些遲疑道:“這些東西……可以賣嗎?”


    阿善最開始當的,是她戴在身上的鐲子和耳飾,而她包袱中的東西大多數都是子佛平時送她的零碎飾品,除了這些她還拿了他的幾件衣物和腰佩,容羨在看到這些東西時眸光微深,他隨意挑起一條腰佩放在手中,疑心重的他懷疑阿善不是沒有理由的。


    “就賣它吧。”包袱中無論是衣物還是小飾品,都不像尋常之物。容羨失憶後警惕心更強,他隨意挑了幾樣小物件放在阿善手中,為了保險起見,那些男子的衣物和配飾都不宜去當。


    有了第二次典當,阿善後來當起東西更加順手了,不過她並不知道自己這些首飾能值多少錢,每次老板隨意給些她都覺得很滿足,隨著包袱中的東西越來越少,阿善很快又憂鬱了,因為她可以當掉她全部的首飾,卻不願當掉子佛的任何衣物。


    黑戶阿善很難找到活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沒想到對方是個騙子不說,還騙走了她所有的錢,阿善回去時哭的抽抽噎噎特別委屈,羨美人不為所動的把玩著自己的玉佩,竟然還說:“你應該慶幸他沒把你騙走。”


    阿善後知後覺才開始害怕,自我調節滿分的她不需要人哄就很快恢複了平靜,她擦了擦眼淚將目光落在羨美人手中的玉佩上,美人極為敏感的抬頭看向她:“你在看什麽?”


    “咱們又沒錢了,而且我包袱中也沒多少東西可以當了……”


    羨美人很快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將玉佩收攏入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這個不能當。”


    阿善也沒強求,她又想到羨美人原身那件質感極好的衣服,然而又被他拒絕了。


    “那你手上的玉扳指呢?”


    “玉扳指也不可以,那你原本戴著的那個麵具總可以吧?”


    “不可以。”羨美人這次連笑容都沒有了,輕輕掃過那張被阿善搞壞的麵具,他再次無情拒絕:“我的東西,你都不可以賣。”


    “嗚嗚嗚嗚。”阿善覺得平日溫柔淡然的美人忽然變得好強勢,她有些委屈道:“我都當了這麽多東西了你怎麽可以一毛不拔,鐵公雞偶爾還能掉根羽毛呢,你這也太摳門了。”


    就是因為對這個世界還不夠了解,所以並沒察覺到羨美人不對勁兒的阿善才敢什麽話都說:“雖說我這是金屋藏嬌,可是我這小院子裏沒有一塊金子,沒有了錢,美人你再嬌再美我也快養不起了啊。”


    容羨長長的睫毛輕抖了兩下,如玉般溫潤的氣質出現一絲裂痕,他掀眸看向攪衣擺的阿善:“你,金屋藏嬌?”


    他的語氣平的像是一條直線,沒有起伏沒有感情,不冷但比冷起來更讓人害怕。


    阿善在夢中夢到這裏時不由打了個哆嗦,當時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竟然以為容羨不讓她當他的東西是因為他摳門兒。


    幾天後阿善才漸漸反應過來,容羨不讓她當,是因為失憶的他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尋常,他的衣物當了或許無事,但一旦出事,阿善絕對會招來殺身之禍,就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會知道。


    阿善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聽話,所以當容羨不準她當他的東西時,阿善就乖乖的什麽東西也沒動。可是誰又能想到呢?她都那麽乖巧聽話了,仍舊是招來了禍事。


    沒穿書前的阿善,還是個未入社會的準大學生,她有著所有小女孩兒身上該有的天真和稚氣,所以還沒來得及在社會上吃虧上當的她在書中世界被‘教育’的徹底,有人的地方就是社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無論穿越或是不穿越,罪惡這種東西依然存在。


    阿善第一次見到容羨殺人,就是因為她典當東西引起的。


    大大小小的物件流水似的入了當鋪,小當鋪的老板騙了阿善還覺得不夠,竟然貪心的還想得到更多。在阿善又一次來當東西時,他找了當地的地痞小賊悄悄跟著阿善,連續幾日的踩點後,小賊以為阿善是一人獨居,於是在某個暴雨之夜悄悄潛入了阿善的院子,然後——


    然後他死了。


    暴雨猛烈的砸入地麵,在這種聲音中阿善並不知道,小院中翻進來一個小賊。熟睡之中,她被悶雷吵醒,睜開眼睛隱約看到一道黑影略過,她嚇得一驚,頓時就想起老伯病逝的兒子。


    轟——


    閃電夾雜著悶雷再次襲來,瑟瑟發抖的阿善很快發現那是一道人影。


    眼看著那人影朝著隔壁羨美人的房間而去,阿善心裏的擔憂戰勝恐懼,她抄起桌上的茶壺就跟了過去,想從後麵偷襲那人。


    “阿羨小心!”


    黑漆漆的房間中沒有點燈,在暴雨之夜,阿善的這聲驚呼並沒有多響亮,隻是在天地安靜的某個瞬間,她聽到了一聲類似骨骼斷裂的哢嚓聲。


    閃電再次亮起時,阿善看到那滿臉驚恐的小賊被一隻白玉似的手掐住,隻是眨眼的功夫那人的脖子就扭曲歪斜,阿善小嘴大張,高舉的茶壺砰的一聲掉落在地,碎裂音伴隨著一人側頭,隨手將斷了氣的人丟掉,白衣墨發的清俊美人一點點從暗處走出,阿善一個腿軟……


    直接又嚇醒了。


    “唔唔——”太幅度驚醒的動作扯痛了手臂上的傷口,阿善咬著被子醒來,弱小的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此時天已經亮了,然而一直縮在被窩睡覺的阿善身上冰涼涼的並沒被捂熱。她的身體仿佛還在夢中那個雨夜,氣息全變的容羨暗著眸子捏起她的下巴,他傾身時冰涼涼的頭發掃過她的臉頰,悠然平靜問她:“會處理屍體嗎?”


    大雨覆蓋,整個世界都歪了。


    “……”


    那具屍體,最後被阿善趁著雨夜埋在了自己的院子中。


    曾經電視中的殺人埋.屍如今在她身上上演,哪怕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阿善仍舊忘不了自己當時的顫栗腿軟。而那位剛剛掐死過人的漂亮羨美人,他垂眸慢悠悠清洗著自己的雙手,很快又恢複了往日的與世無爭,阿善徹底慌了神,哆哆嗦嗦在雨中質問他:“你到底是什麽人?!”


    小院中隻亮著一盞微弱的燈,暴雨悶雷下,容羨的一半側臉朦朧又詭異,在他擦幹淨手向著阿善走去時,阿善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嚇崩潰的她胡亂說道:“在在在我們那兒……殺人是犯.法的。”


    殺得人多了,就是喪心病狂的連環殺人·犯,應該就地正法!


    雨劈裏啪啦繼續往阿善身上砸,她渾身濕透抽噎著求他:“別,別殺我好不好……”


    求你了,別殺我。


    阿善還不想死,所以她……


    “姑娘醒了?”正抱著被子發呆,妙靈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洶湧的回憶瞬間退散,阿善小臉煞白,趕緊用力呼了幾口新鮮空氣。不等她多喘口氣,端著臉盆進來的妙靈笑眯眯對她說:“姑娘,大小姐帶著禮品來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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