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明麵上清塵有多嫌棄蘇北城這種為了所謂的五鬥米丟了該有的氣節的決策,蘇北城所說的其中一句話,她卻不得不認同。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即便隻是虛幻的遊戲,身處江湖,也會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除去了現實中那勉強掩飾著內心的那張虛偽的外衣,有時候遊戲裏往往比現實生活更加急功利。沒有人能保證在自己的遊戲生涯中永遠都不會卷入除去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所以也從來沒有人能肯定自己可以一直以來不受他人製約。


    利用和算計向來難以預測,參與的人多了,再聰明的人也無法真的看清楚自己可否贏到最後——就好像冷凝雲將蘇北城以及他的幫會看作自己手中對抗敵對幫會的棋子,蘇北城又何嚐不是將冷凝雲視為自家幫會壯大的踏板?


    假笑,算計,表麵恭順地低頭不表示著背後就不會插刀,能當幫主的人一般心都黑。


    清塵知道自己沒有蘇北城那顆七竅玲瓏心,更何況真要是算起來那劍舞傾城也和自己有些淵源,於是於情於理,她都是決計不打算再去摻和這事情了。反正蘇北城這人也不簡單,且看他們最後誰鬥得過誰吧。


    對於自己而言,如果有得選擇,清塵是絕對不想在遊戲為誰低頭的。現實中已經承受了很多不意,又何必玩個遊戲也要處處受人欺負?


    受氣的原因可以無限多,而另自己不受氣的理由,則隻有一個——


    隻要你足夠強就夠了。


    如此一來,早日提高自身的實力變成了重中之重的一件事情。


    現在清塵已經將自己的等級提高到了七十級,劍水十三式以及輕功踏雪無痕也從來沒停止過練習,因此這兩套武功的熟練度也到了一個姑且入得了眼的程度。


    至於裝備嘛……借著半求半搶劫般地從烈蒼雲以及螢火那兒搶來的幾十兩金子,現在的清塵已經從頭到腳將裝備換了個齊全。雖然還是一套胡亂混搭的裝備,卻基本上都是藍色等級以上的裝備,其中鞋子甚至還是一件加跑速的罕見紫裝,可見此番裝備,清塵確實是下足了功夫和金子。


    (烈蒼雲:胡說些什麽?明明用的都是我的錢!清塵:你閉嘴吧!要不是因為這個你以為自己還會有出場機會?)


    隻是如此一來,有一物便顯得更加顯眼了。


    清塵拎著自己那根破破爛爛的杏花春雨,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棄表情就仿佛此時被她捏在手裏的那物根本就是根沾了屎的馬桶刷。


    明明該是自己保留時間最長的裝備——卻隻是一件綠色武器!


    明明該是自己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卻隻是一個綠色武器!


    明明該是謎團重重逼格極高的神秘物品——卻隻是一件綠色武器!


    想到這一路來打怪時候每每因為屬性不足而在boss頭頂高高飄過的miss,想到好心友人不忍自己受罪而施舍出幾錠金子叫她有難處直接開口就好,想到該死的千楓寒看到杏花春雨時眼中毫不掩飾的訝異和戲弄……清塵抱著自己那可憐的綠色武器,恨不得躺在地上大哭一場。


    蒼天呐,大地呀,救苦救難的gm大大啊!既然送了我絕世兵器,為何不一齊將升級方法也告訴我?!


    滅神利器再好,不開刃這特麽也不過隻是廢鐵一塊啊!!!!


    清塵懊惱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握著杏花春雨,一手捏著劍魂碎片,眼光在兩物之間逡巡數載,無奈隻得一聲哀歎。


    此時的自己既有著一隻裝著大筆財富的寶箱,又握有打開寶箱的鑰匙,然而費了這麽多天時間,愣是沒有想到開鎖的方法,這種看得到摸得到偏偏吃不到的痛苦,怎能不令她鬱結?


    幾日以來,她一直專心致力於揭開劍魂碎片的秘密。


    最初拿到此物,她便第一時間帶著杏花春雨去了洛陽城的武器店,然而那白胡子的npc老頭摸著劍魂碎片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愣是看不出這是個什麽東西,就更不要提給杏花春雨升級了!


    見此情景,她本以為是自己找的鐵匠師傅等級太低的緣故,因此還特意耐著心思又換了幾家,可惜不論是係統配置的npc鐵匠,還是江湖中那些隻專注於鑄劍師的生活技能玩家們,無一沒有幫清塵解決這個問題,清塵無奈,甚至特意又跑了一趟倚醉樓,不出所料,安夙凝也對此物一無所知。


    而其最終的結果便是,繞了一個大圈子,清塵帶著劍魂碎片又回到了問題的原點。


    她左右觀摩著杏花春雨的劍身,幾日以來的操勞使得整個人都顯得神經兮兮的。清塵拿起杏花春雨便往自己手挽上比劃,嘴裏還喃喃自語了起來:“……難不成,這玩意是滴血認主”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天才,自古以來小說中不都是這麽寫的嗎?


    霞光寶器,滴血認主,一生相隨,不離不棄!


    清塵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很是靠譜,更因為自己腦子裏忽然胡編出來的兩句台詞而激動得熱血沸騰。心中快意之下,手起劍落直接砍向握著劍魂碎片的右手,隻聽見哢嚓一聲,便是血濺三尺。


    清塵渾身顫抖,伸著兩隻鮮血淋漓的手,忐忑而又期待地注視著劍魂碎片以及杏花春雨的變化。


    (作者:然而這一切並沒有什麽卵用,除了證明你是一個大傻逼以外=_=!)


    清塵惱怒地大吼一聲,身子向後仰毫無形象地大字狀躺在了草坪之上,什麽神秘武器,什麽特殊獎勵,全都是騙人的騙人的!什麽平衡遊戲,有從頭到尾像她一樣這麽倒黴的玩家嗎?!


    她躺在地上順著氣兒,頭頂上便是溫柔和煦的日光;日光透過鬱鬱蔥蔥的樹葉細細地灑在清塵的臉上,人影交疊好似一幅細碎的水墨畫。清塵沉吟片刻,再次鬆開手,沉默地看著眼前那物。


    瑩潤的綠,透徹的白,水潤的透,盈盈而又溫和的形。羊脂玉的玉佩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最精致的藝術品,其上更雕有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可謂形似神似,絕非凡品。


    鳳紋古玉。*曾經的貼身配飾,清塵現金的門派令牌。


    她自然知道最方便的解決辦法。杏花春雨是*留給自己的,她理應知道劍魂碎片的事情。


    隻是……


    “他媽的誰家門派令牌這麽坑,隻能傳送進去,不能傳送出來的?”清塵想起自己曾經好奇心下使用了這令牌的坑爹經曆,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她實在忘不了當發現玉佩無法將自己傳送出秦嶺密林時候自己內心的絕望。


    天知道!一個六十多級的玩家是長了多大的膽子才會獨自跑去那裏看風景!不要忘了,秦嶺密林裏可處處都是八十級以上的精英野怪!清塵沒本事逆天,一路膽戰心驚地小心躲著怪,最後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才終於屁滾尿流地爬回了揚州主城!


    她發誓,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時候揚州城裏圍觀路人不約而同投向自己的憐憫眼神!


    ……要是僅此而已,也就罷了!


    問題是她去了秦嶺密林才發現,自己那個混蛋師傅早就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


    誰家師傅這麽不負責任的?


    沒人你還假惺惺地給我個令牌,不是明擺著坑我嗎?!


    冷靜冷靜,咱的定位是溫婉明媚的女子,髒話什麽的不能說。清塵深吸了一口氣,總算將對於自己那個便宜師傅的怒火壓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麽,再入遊戲之後她便變得越發容易炸毛,不是因為*,就是因為千楓寒。


    ……等等,*?


    清塵一愣,忽然“倏”的一下坐了起來。


    *曾說,“劍者,心也,心亂,則劍折”。這麽一來不就成了她把自己的心掰出一塊兒扔到青樓藏起來嗎?


    這都什麽玩意兒啊!


    江湖裏不會做什麽邏輯不通的任務,有因必有果,*同倚醉樓必然有某種聯係,或者說是,某種提示……


    會是什麽呢會是什麽呢會是什麽呢……


    清塵閉目沉思,腦中飛速閃過回憶中的種種畫麵,忽然渾身一震。她下意識地捂著嘴巴,被自己的猜測驚得發不出聲來。


    那一日的桃花穀外,*凝視著自己,悄悄說了一段話:


    江湖風雲千秋載,秋風歎盡幾多愁。


    白發枯骨紅顏老,不見人間有青鸞。


    這一句詩,清塵本不應該陌生。直到現在為止,她總共聽過三次。


    一次,源於*口中。


    一次,出自倚醉樓的花魁畫像。


    還有一次,則出現在遊戲初始的太行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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