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仲謀回到書房,電腦還開著,他靜靜坐在那裏,也不知過了多久,郵箱圖標開始閃爍,提示新進了郵件。


    厲仲謀點開來看,是兒子寄來的。


    夏威夷的海風,椰樹,細白沙灘,當然,童童戴著帽子站在鏡頭前的樣子,才是重點。


    厲仲謀每天都準時收到童童的郵件,有時是照片,有時是刻錄的短片,孩子曬黑了一圈,露著白牙笑。


    這回的郵件,多了樣東西——那女人的照片。


    大概是童童偷*拍的,鏡頭有點抖,但不妨礙厲仲謀認出,這個穿著比基尼,戴著大風帽做日光浴的女人,是誰。


    ……


    ……


    吳桐很久沒那麽放肆地玩樂過了,待在夏威夷的一個星期,兒子愛到處跑,火山,海灘,遊艇潛釣……吳桐應接不暇,卻是每日都有笑容掛在臉上。


    童童唯一心情不好的時刻,就是有俊朗的男遊客搭訕吳桐。逢此時刻,童童一定第一時間衝上前,抱吳桐大腿:“我是他兒子!”


    偏又嚇不走那些人,反而一個個都摸著童童頭發,誇獎:“您的孩子很q.”


    吳桐唯一心情不好,就是每天兒子與厲仲謀通電話那段時間。


    未免兒子拉她也聽電話,吳桐這時候一般都在給孩子準備早餐,或是和思琪通電話,甚至去外邊看場草裙舞。


    回避的姿態明顯。


    香港的淩晨,厲仲謀將郵件中的照片保存後,撥電話給童童。


    在這個身心俱疲的時刻,心間的圍城喪失了戒備,電話這一端的厲仲謀,就這麽無可抗拒地問出了口:“你媽咪呢?她在忙什麽?”


    吳桐被提及,童童最開心,可是怎們也勸不到吳桐過來對厲仲謀講半句話。


    童童便有些氣餒,無奈地隻能把吳桐的原話轉告:“媽咪在和思琪阿姨講電話,她說她沒有空。”


    吳桐和思琪煲了快半小時的電話粥,思琪說了許多和厲氏的合作細節,旁敲側擊地問她願不願意加入。


    她對項目很感興趣,可,厲氏……


    吳桐掛了電話,有一時間無法回神。不禁捫心自問,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語氣顯得太過感興趣,才讓思琪動了邀她加入的念頭?


    童童那邊還沒掛電話,吳桐踟躕著進廚房,磨磨蹭蹭地給兒子做三文治……


    還能做些什麽?


    吳桐正想著,童童捏著電話跑了進來:“媽咪,爹地說下周會來夏威夷!”


    她聽言,半天才勉強笑了一下,思忖片刻後,吳桐向兒子伸出手:“童童,讓媽咪跟他說幾句好嗎?”


    破天荒頭一次……童童怔了怔,立即眉開眼笑地點頭,忙不迭遞上電話。


    吳桐拿著電話躲到陽台。


    夏威夷,早晨的海風吹著慵懶的氣息,撲麵而來的潮氣綣在鼻間。


    “過得怎麽樣?”


    厲仲謀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不甚清晰。


    總是在最不期然的情況下,被撩動了心裏那根靜止的弦。


    好在還有海風的鹹腥能夠令她鎮靜,冷淡地答:“……童童發過去的照片你都看到了?他玩得很開心。”


    “那你呢?”


    吳桐在陽台上來回地走,心煩意亂的。他把她當誰了?那麽輕聲細語地又要撩撥什麽?


    可是偏偏自己不爭氣,來回踱步間,全副神思都在思考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自己過得怎麽樣?


    很開心?


    沒錯,很開心,在見不到他的地方,永遠是那麽開心……


    違心的話到了嘴邊,正要說出口,忽而那一端響起個女聲:“eri……”


    吳桐被那女人的聲音震得腦子一“嗡”,下意識就把電話給掛了。


    厲仲謀聽著忙音,頓了頓才抬眸看正走近的張曼迪,她已換回出門穿的衣服,朝他笑笑,“eri,經紀人剛才ll我,有急事,我得先走。”


    厲仲謀看一眼手機暗下去的屏幕,手指在重撥鍵上停留數秒,收回。他起身,拿擱在椅背上的外套,“我送你。”


    ……


    ……


    早晨的夏威夷,全海景的陽台上,吳桐迎著海風,吹亂了發。


    怔忪間電話又開始響,她沒看號碼就接起來,冷淡而煩躁:“你那麽忙,就別來夏威夷了。隻剩下一個多月而已,你就讓我多點時間單獨陪陪兒子行不行?”


    “桐阿姨……”


    “……”


    “……”


    “哦,是可可啊。”


    張翰可代張太太傳話,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烤肉,吳桐收了線,回頭要進屋,童童整張臉貼在落地玻璃窗上,笑嘻嘻地看著她。


    她拉開門回到屋裏,童童仰著小臉問:“爹地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吳桐把電話關機,放進荷包,抱起童童就往臥室走:“可可約我們去bbq,快點去換衣服,別讓他們久等。”


    ……


    從熱情似火的夏威夷回港的這一天,香港是雨天。


    停機坪外,雨勢瓢潑,吳桐從夏威夷帶回許多東西,手工藝品,珊瑚,貝殼,特製食品……唯獨沒有帶回好心情。


    大概是這鬼天氣作祟,畢竟人的心情太容易受影響天氣影響。她想。


    吳桐推著行李車從安檢口走出來,兒子困得不行,坐在行李車的鐵兜裏,閉著眼。


    遠遠看見有接機的人朝她們招手,吳桐一愣。


    吳桐和行李車都停在了原地,但那人已經主動走上前。


    “張小姐?”


    張曼迪笑得完美無缺:“我代eri來接童童,不必這麽意外吧。”


    吳桐尷尬地笑笑。


    張先生一家這時還在夏威夷度假,吳桐是帶著童童提前回來的,連厲仲謀都沒有告知。


    張曼迪某種焦躁的情緒溢於言表,吳桐不需要察言觀色,都看出了蹊蹺。


    吳桐請司機接童童回厲宅,她看著車子駛遠,直到消失不見,才扭頭,跟著張曼迪,進了間午茶店。


    透過午茶店鏤空構架,可見機場接機大廳的玻璃幕牆。幕牆被雨水衝刷得一片暗淡,張曼迪的眼中,也是黯然的光。


    侍應生連杯水都還沒送上來,張曼迪已經開口,“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來麻煩你。”


    張曼迪說著,苦澀地笑了笑。


    到底發生了什麽?連她這麽聰明自信的女孩子都按捺不住了。


    “張小姐,有什麽話,直說吧。”


    吳桐打從心底欣賞她,甚至可以說是羨慕。


    不顧後果地跟在那樣一個男人身邊,需要多大勇氣?


    吳桐有時甚至有錯覺,覺得張曼迪像七年前的自己。但她比吳桐幸運得多,大概也不幸的多——因為她得到了那個男人,而吳桐沒有。


    張曼迪頓了頓,從包中取出近期的報紙,推到吳桐的桌前。


    吳桐隻低頭看了一眼就沒看了。


    她和兒子度假期間,厲仲謀的花邊新聞,一定是比夏威夷的自然風光還要精彩——猜都猜得到,哪還用細看?


    “你大概找錯人了。應該去找那些女人才對。”


    張曼迪眉眼垂著,是憂鬱的弧度,“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這個年輕女人,可以為了愛一個男人,做很多事。


    包括,愛這個男人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七年前的吳桐也許還做得到。


    現在?望塵莫及。


    她探究似地直視吳桐,“我不是你,不能替你做決定。”


    “你不在乎這些麽?”


    “……”


    她的遲疑,張曼迪捕捉到。


    吳桐捏著報紙的手指用力到漸漸泛白,她這時候突然失去正視張曼迪的勇氣,所以選擇了扭頭看隔斷外的玻璃幕牆。


    “……隻要不影響到童童,其他的我都無所謂。”像是在對她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張曼迪沉默了。


    “厲仲謀在外麵再怎麽玩都不會讓兒子知道,起碼在這一點上他做的不錯。”


    吳桐說的雲淡風輕。張曼迪聽了卻差一點要嗤笑。


    有個兒子的就是不一樣,儼然一副正妻口吻,對其他女人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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