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91年5月10日,太平莊外。


    “如有攻擊官兵者,一律視為謀逆匪賊,格殺勿論!”6日時,黃來福和太平莊莊主劉可第的談話並不順利,劉可弟仗著自己是山西鎮總兵的遠親,又是當地的地頭蛇,對黃來福要求的交出太平莊各地礦山,統一歸五寨堡管理,劉可弟卻是神情曖昧,隻是有意無意地提及自己和總兵大人的關係,似乎要黃來福小心點。


    出乎劉可弟意料之外,黃來福並不理會他這種關係,隻是態度嚴厲,言道這裏皆為朝廷的礦產,未經許可私自開礦,這是大罪,應該一切收歸朝廷所有。


    而他黃來福,眼下是三堡的治理使,是朝廷在這裏的代表,眼下這裏的土地礦產,都應該歸他黃來福經營所有,沒有黃來福的許可,誰也不準在這裏開礦,非法竊取財物。


    當然了,黃來福也許下厚利,如若劉可弟配合,他願意以公平的價格,購買劉可弟手中的各礦山,而且年底太平莊一帶的礦山毛利分紅,會分給劉可弟一份。


    畢竟劉可弟雖然是非法開礦,但念在總兵大人的麵子上,劉可弟家族又在這裏經營多年,也算是投下了重金,很多礦山設備接手後就可以使用。


    分給他一點,也算是人情之道。


    在黃來福帶來的大批人馬,並措詞嚴厲下,在莊內的談判時,劉可弟當時似乎是屈服了。


    從6日到今日,黃來福帶來的那批礦工中,就在離太平莊不遠的地方,開始修建營房屋舍,勘測太平莊一帶的地勢礦產。


    準備將來對這裏的經營。


    對太平莊一帶的采煤礦場來說。


    這裏多是一些露天小采場,這樣地規模自然不能滿足黃來福和各商賈們地需求,眼下煤炭的市價是每千斤二兩銀子,要想賺大錢,就要將眼下的規模擴大至少十倍,這裏的許多礦山礦眼,都需要整改。


    不過黃來福等人在這幾天的建設中,卻並不順利。


    時不時有人來鬧事與騷擾,有些礦工外出時,還受到攻擊與毆打,一些礦工的女家眷們,走在外麵時,還受到了一些當地二流子的調戲,礦工們都是眾情湧湧,憤怒無比。


    黃來福問起劉可弟時。


    他卻是一副無辜的樣子,似乎這些鬧事地人,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到了今天上午的時候,黃來福正和渠源銳等人在商議礦場之事。


    除了眾商賈外,黃來福身邊站著太平莊莊主劉可第兄弟三人,三人心不在焉。


    神情閃爍。


    這劉可弟是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者,一張臉幹瘦,三絡鼠須,他的二弟劉可為,年在四十五左右,身材高大,唇邊滿是大胡子。


    而他們的三弟劉可誌,則是長得虎虎實實。


    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此時聽到江大忠來報。


    說是營房外麵糾集了大批鬧事的人,怕有幾百人上下。


    個個手持大刀,木棍等兵器,在外麵呼喊叫囔著,似乎是來者不善。


    ||?首?-?發.junzitang“好大的膽子!”黃來福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厲聲道:“隨我出去看看!”五寨堡礦工和軍士們地臨時營房建在一片山腳下,離太平莊堡地不遠,營房外是一大片亂草和平地,再附近有一條小溪流。


    此時,那幾百鬧事的人就聚在那塊平地上,旁邊還有眾多的圍觀看熱鬧的太平莊當地人。


    黃來福看向這些鬧事地人,隻見他們都是青壯男子,手上拿著五花八門的兵器,很多人身上穿著髒兮兮的羊皮袍,頭發亂得像雞窩,不論是臉上,還是手腳,都是烏黑黑地,典型的當地礦工煤黑子形象。


    不過黃來福也看出了蹊蹺,這些人中,有許多人臉色凶狠,而且這些人的手腳都很白淨幹淨,不象是每天幹苦活的礦工樣子。


    而且看出來,這些人才是鬧事的主力,不時的對著身邊眾人鼓動著什麽。


    此時領頭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對四邊呼喊鼓動道:“鄉鄰們,這些五寨賊要奪走我們礦山和飯食,我們決不答應!”立時周邊是一片的響應聲:“絕不答應,絕不答應!”旁邊一些看熱鬧地太平莊當地人也是尖笑回應,一些小孩們,還撿起石頭,向營房方向扔來。


    黃來福轉頭對劉可弟道:“劉莊主,這些人,你可認識?”劉可弟看了一會,撫須道:“大部人老夫並不認識,隻有一些似乎是本地礦山地礦工。”


    他頓足道:“這些人真是膽大妄為,竟敢來此地鬧事,實在是糊塗,糊塗。”


    他在這邊頓足,似是痛心疾首,而他的兩個兄弟,則是看著場中地一切,臉上隱隱有興奮之色。


    黃來福神情不置可否,他身邊站著眾多人中,其中一個就有渠良萬,此時他偷偷地看了看黃來福的臉色,走到了那群人的麵前,大聲喊道:“各位太平莊的鄉鄰,我們早就和守備黃大人商議好了,開發太平莊一帶的礦山,不會奪走你們飯食,隻會讓你們的生活變得更好,守備大人幾天前就說了,願意進新礦山勞作的礦工們,守備大人將開出每人每月一兩的工錢,有力勞作的,都會雇傭,讓你們過得比現在的生活更好!”聽了渠良萬的話,那群人中一些人現出了遲疑的神情,事實上,關於五寨堡的變化,這些人大多聽聞,身邊有些人就前往了五寨堡打工。


    而黃來福等人在6日到了太平莊時,就發出消息,此次太平莊煤礦的開發,規模龐大,需要大批的人手,太平莊原來的礦工們,都會雇傭,決對沒有失去飯碗之憂。


    許多人都是心動,隻是在劉家眾家奴的威脅下,沒有人敢表明自己的態度。


    再加上劉家眾家奴的脅迫與鼓動,此次鬧事後,每人回去後可得五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大財。


    而且劉家極力保證,他們身後將有大人物撐腰。


    就算事情鬧大了。


    也決對不會有什麽後果。


    ::junzitang?::劉家身後的大人物是誰,太平莊一帶的人當然知道,這些人頭腦一熱,便跟著來了。


    當然,事到臨頭,許多人還是心下惴惴的,畢竟等會攻擊地是擁有眾多武裝礦丁和五寨堡軍馬駐守地營房,事情會變得怎麽樣。


    真是很難說。


    再加上渠良萬剛才這樣保證,立時很多人動作慢了下來。


    旁邊圍觀的人群中,一個年青婦女,衣衫襤褸,身上背著嬰孩,此時她擠進了那群呼喊鬧事的人群中,對一個男人說道:“當家的,要不算了吧。


    剛才那位大爺也說了,我們還可以去礦山做事,每月還有一兩的工錢,要不……”旁邊一手持大刀。


    樣子強悍的人厲聲道:“五妞,你在這裏亂說什麽?那些五寨賊的話也能聽?他是騙你的!你再在這動搖軍心,我們便對你不客氣了。”


    那年青婦女地男人。


    頭發蓬亂,手腳臉上都是烏黑,手上拿了一根木棍,他看了一眼那手持大刀的人,有些畏縮地道:“孩他娘,你回去吧,不要擠在這裏。


    你放心,沒事的。


    那些五寨堡官兵不敢動手的。”


    那年青婦女流著淚閃開了。


    那手持大刀的人厲聲道:“鄉鄰們。


    那五寨賊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們不要上他們的當。


    這些五寨堡賊要奪走我們的礦山。


    奪走我們的衣食,我們和他們拚了。”


    立時身邊幾百人都是神情激奮,手中舉著兵器:“拚了……拚了……”渠良萬還要說什麽:“各位……各位……”這時從人群中飛過來一塊石頭,正砸在他地頭上,渠良萬大叫一聲,立時鮮血湧了出來。


    渠良萬一摸自己的頭,尖聲道:“血,啊是血。”


    渠源銳忙搶了上去,扶著他道:“大哥,你怎麽了,你沒事吧?”渠良萬嚎哭道:“三弟,你大哥受傷了。”


    見渠良萬如此,鬧事的人群,及旁邊那些看熱鬧的婦孺等當地人都是大笑了起來。


    江大忠低聲對黃來福道:“少爺……”黃來福淡淡道:“布陣迎敵!”江大忠一挺身,抱拳施禮,大聲道:“是,大人!”很快,營房打開,五寨堡馬,步兩隊整齊出來。


    這些人整齊行進,隊列一絲不亂,身上鐵甲閃著寒光,加上他們手中那凜凜白光地兵器,真是壓迫力驚人,立時讓那些鬧事人群的聲音都是小了下去,許多人眼中都是現出了驚畏的神情。


    而劉可弟幾兄弟也是對視了一眼,神情有些惴惴地樣子。


    這樣的衛所軍隊,和自己以前見過的衛所軍大不同啊,就是神池堡的那些營兵們,怕也遠遠比不上五寨堡這些軍士,今天這事……五寨堡軍士們神情平靜,不急不慢地在營房前排成了陣形,步隊那個百戶在前,馬隊一百多騎兵中,分成三部分,兩部守兩側,餘者中軍,圍在黃來福身前。


    江大忠不住地喝令著,依平日五寨堡的訓練,從容不迫地布置完畢,然後他回到黃來福身邊聽令,在黃來福交待了幾句後。


    他喝道:“最後警告,你們趕快散去,如有攻擊官兵者,一律視為謀逆匪賊,格殺勿論!”那些鬧事的人,見五寨堡軍士們這種威勢,都是有些畏懼,有些膽小的人,甚至偷偷的跑了開去,隨後又被人拳打腳踢地趕回去,就是旁邊那些看熱鬧地當地人,也是遠遠地閃開。


    那群人中,隻有幾個人在大聲鼓動著,一人道:“大家用怕,這些五寨堡官兵隻是做做樣子,他們不敢殺人地。”


    那領頭的,滿臉橫肉地壯漢,更是大聲喝道:“鄉鄰們,不用怕,這些五寨賊要奪走我們衣食,我們和他們拚了。”


    “拚了拚了!”幾百人兵器拿在手裏,一邊大聲吆喝著,互相壯著膽,一邊向黃來福這邊逼來。


    說實在,以前這些人中,不是沒有人和官兵們對過陣,在他們的印象中。


    就算來真的。


    那些官兵也是不堪一擊,完全不用擔心。


    黃來福冷哼了一聲,淡淡道:“開始吧。”


    江大忠抱了抱拳,拿起一個哨令竹筒大聲吹了一聲。


    立時前麵步隊中,每個小旗的鳥銃兵出來,在步隊麵前排成了三列。


    鳥銃兵們熟練地裝好火藥和鉛子,各人托住鳥銃的腰腹,用照星瞄準前麵的那些暴民們。


    那群人又逼上了幾步。


    發了一聲喊,咬牙切齒,滿臉凶狠地,不知道死活地衝了上來。


    步隊百戶蘇東安早己用鳥銃瞄準了那滿臉橫肉的領頭壯漢,他估算了距離,一聲銃響,他銃管地煙霧噴出。


    立時前列鳥銃聲大作,一片彌漫地硝煙。


    鳥銃轟鳴聲中。


    那領頭壯漢被幾顆鉛丸打在身上,臉上。


    打得他飛開幾步,落在地上時,他的身子。


    頭臉都變得稀爛,這人一時還沒死,隻是滾在地上大聲慘叫著。


    除了他外。


    此輪的鳥銃射擊,由於對方陣形密集,還打中了另外幾人,這幾人也是渾身浴血地在地麵上打滾著,慘叫聲驚天動地。


    看到這種情形,那些衝鋒的暴民們,都是個個如啞了般,衝鋒的勢頭立時頓住了。


    還有旁邊那些圍觀的太平莊當地人。


    也是個個驚叫,遠遠的逃了開去。


    就是劉可弟幾兄弟。


    也是個個臉色蒼白。


    但這邊的攻擊卻沒完,三列鳥銃兵中,前麵10人一列打完,便退到後麵陣形中。


    第二列10人又上前,號令一聲響,便是火銃噴射一次灼熱地鐵砂,又是幾個暴民慘叫著倒地,身上現出幾個大洞。


    比起其它衛所軍鎮的鳥銃火器,五寨堡的鳥銃製作精良,雖威力都是差不多,但使用質量,卻大大讓人放心。


    等第二列10人打完,退到後麵陣形中後,第三列又上前。


    這是三排輪放法,明初明軍中便采用,到了戚繼光時,更是普及,並有了一套嚴格的鳥銃使用方法。


    三輪下來,還沒衝到對方麵前,暴民們己是死傷十餘人。


    看著大聲慘叫的同伴,任是本方有幾百人,但卻是人人心驚膽戰,而且對方鳥銃三輪射擊後,己方幾個領頭的人,還有最悍勇的人,己是在地上翻滾慘叫著,人人是血肉模糊。


    這種慘樣,讓這些暴民們人人都是驚恐後退。


    再看對方嚴陣以待,有弓箭標槍等重武器,還有披甲騎兵,那些鬧事的暴民們,再也忍不住心中地恐懼,發一聲喊,四散逃了開去。


    看著那些暴民們哭喊逃避,黃來福淡淡道:“馬隊出擊!”立時那些正養精蓄銳的騎兵們紛紛上馬!體,估計有三百多具,到處流滿了鮮血,一陣風吹來,刮起一陣黃色的塵煙,夾著一股濃厚地血腥味。


    當血腥味傳到黃來福這邊時,幾個臉色蒼白的商賈們,再也忍受不住,個個嘔吐起來。


    騎兵們還在到處追殺著暴民,隻要手上有兵器的,一律格殺。


    滿地地屍體中,忽然響起一個淒涼的哭喊聲:“當家的……”眾人看去,卻是一個身上背著嬰孩的年青婦女,正伏在一具男人屍體麵前大哭,那具屍體似乎動了動,隨即又靜靜無聲了。


    那年青婦女哭了一會兒,突然尖叫道:“我和你們拚了。”


    找到她身旁一把大刀,向一個五寨堡騎兵衝了過來。


    那五寨堡騎兵第一個念頭:“一個女人。”


    隨即五寨堡嚴酷的訓練又讓他想起:“這是一個手上有兵器的女人,並且對自己滿懷敵意,她是個敵人。”


    消滅一切危險!”那五寨堡騎兵一陣風地從那女人身邊策馬而過,手中的騎槍深深地刺過那女人的胸口,從後心穿出,那女人被帶飛出幾米,啪地一聲,那騎兵手中地騎槍從中斷出,那女人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


    一陣嬰孩地哭聲傳入黃來福的耳中,黃來福走了過去,從那女人背上抱出了一個嬰孩,這是一個女嬰,估計隻有幾個月大,再看向那個女人,她的胸口鮮血不斷湧出,眼見是活不成了。


    她吃力地轉頭,看向黃來福,眼中的淚珠忽然滾落下來,吃力地道:“求……求求你……”黃來福道:“大嫂你放心吧,我會將這孩子撫養長大,視若己出。”


    那女人最後一顆淚珠滾落下來,低聲道:“謝……謝謝……”頭一歪,己是氣絕身亡。


    黃來福抱著嬰孩回到人群中,看著臉色蒼白的各人,淡淡道:“此次暴民圍攻五寨堡官兵之事,若讓本官查出誰是幕後主使,決不輕饒!”劉可弟兄弟幾人,己是臉色變得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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