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一走,姚傾就招手叫流螢坐在自己身邊。抿了抿唇,思索半晌後,道,“春芽現在都管什麽?”


    當日姚傾屋子裏出事,流螢被老太太扣下,並不知道春芽那檔子事。幾個二等丫頭裏,就春芽是個出挑的。模樣長的好,人又沉穩有主意,是個能堪當重任的。眼瞧著她和流蘇日益大了,姚傾的確是該挑一個穩妥的二等丫頭來提拔。


    思及此處,便很中肯道,“二等婢女裏,唯她和春蘭兩個是機靈的。如今跟在我和流蘇身邊,學著掌管小姐屋裏的事情。隻將三等婢女都交給她們統一分派,並沒有什麽指定的差事。”


    看似沒有製定的差事,可三等丫頭所有做的事情都要由她們兩個負責,倒也不好做。


    姚傾輕輕嗯了一聲,又道,“素日裏,她和誰交好些?”


    “她不是個愛交際的,老實中肯。因先前是老太太院子裏的,偶爾也同老太太屋子裏的花枝姐姐走動,但親厚程度,自是不及花枝和三少爺身邊的垂柳。”流蘇回答的很快,好似這番說辭早有準備。想了想又道,“倘若拿來比較,春蘭的性子倒是更親和一些,和各個院子裏的丫頭都走動的不錯。”


    兩個管事的一等婢女中,一個要穩重踏實,能夠壓得住下麵的小丫頭,一個則要有靈活的交際手腕,打通下人圈子,迅速的搜集府內的訊息。顯然,春芽是前一種,而春蘭則是後一種。


    姚傾聽著流螢的話,便知道她想左了。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但也不急著辯駁。又道,“她是家生子吧?”


    “嗯。”流螢點頭,“老子娘都是莊子上的,家裏兄嫂都在大爺身邊當差,有個小妹妹叫春苗,今年春天才進了府,還在調/教中。”


    “太太屋子裏前兒是不是有個管打掃被打發了?”原因是手腳不幹淨,顧氏最容忍不了的罪過。領了板子,叫了老子娘親自領出去,一家人哭的很悲慘。


    姚傾當日是親眼目睹的。顧氏還教育姚傾,“對待犯錯的下人絕對不能手軟,倘若你心善得過且過饒了他們,日後他們便會荒唐的叫你無從管教。”


    姚傾點頭,心裏卻不以為意。犯錯的下人,遠遠的扔出去再不叫出現在身邊便也就罷了,何必動輒打罵,都是爹生娘養的,他們也有人心疼。


    見流螢點了頭,姚傾又道。“把春苗送到太太院子裏吧,隻說是我孝敬的。”


    剛剛入府,便因為嫡小姐的一句話,搖身一變成了當家主屋子裏的粗使丫頭,多少人求之不得。流螢不禁有些瞠目,姚傾竟是這般抬舉春芽,將她的妹妹送去給太太用?心裏有些失落,口上很快應承下來,便去著手辦了這件事。


    因姚傾被老太太禁足,總不好出去閑逛。得了這個消息後的顧氏,也按住性子沒來探望。隻簡單的問了流螢幾句姚傾近況如何,便叫人去把春苗領進來。


    是個圓臉俏皮的丫頭,嘴巴很甜,不怕生,也很能幹。


    “七小姐薦來的丫頭,伶俐能幹,看著是個好的。”甄媽媽給半靠在臨窗大炕上的顧氏,捶腿。小心翼翼,又動作輕柔。


    顧氏半半眯著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後,緩緩睜開。起身輕拉了甄媽媽的手,“你坐下吧,我們說說話。”


    甄媽媽依言,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在一旁鋪了南洋大紅織錦毯子的腳踏上坐下,態度並沒有十分拘謹,反倒是很隨意。


    顧氏理了理發髻,道,“日後,你要上心看著那丫頭。”


    春苗的姐姐是老太太放在姚傾屋子裏的,犯了什麽事兒也動不得。如今姚傾既是將她的妹子送到顧氏跟前,自然是要讓顧氏將這春苗捏緊了的。春芽到時候做事情,豈不是束縛了手腳


    這裏麵的道理,甄媽媽自然是懂的。很鄭重的點頭,“太太放心,奴婢都曉得。”


    顧氏唇邊便蕩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她素日裏喜歡板著臉,笑起來倒也明媚動人。


    甄媽媽看著她這張十分動人卻並不驚豔的臉,想起了永寧侯先前對她的體貼,和現下的冷漠,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什麽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越發臨近了皇後娘娘省親的日子。永寧侯府上下,在井然有序的表象之下,是一片忙亂。


    顧氏管家是一把好手,可她的女兒被禁足,有可能皇後省親的時候都不能出來,索性她就把雙手一攤,稱病不理府上的事情。雖老太太領著她信任的四太太折騰,她隻日日裏聽著因忙亂而出的笑話,算是解悶。


    姚傾每天就是不停歇的抄佛經,休息的時候便坐在窗邊看著外麵院子裏悄然綻放的秋海棠,綴滿枝丫的白色,潔白純淨,悄無聲息。並不耀眼,卻美得叫人挪不開眼。


    她總覺得碧蘿就像一株海棠,安靜而驕傲的綻放,從不驕縱。可有時候她又很疑惑,是不是自己被記憶騙了。或者是因前世她是自己唯一的好姊妹,所以自己不停的在心中美化她。所以在如今重生的時候,自己記起的都是她的好處。又或者,那個討厭的姚碧芳,愛耍心機的姚碧芸,還有那個害得她頻頻流產的外來戶遠遠沒有記憶中那麽惹人憎恨。


    姚傾迷茫的托著下巴,外麵秋風習習,滿樹海棠搖曳。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越來越重。


    姚傾側頭,正看見流蘇端了碧蘿送來的那個瓷罐子,額頭都大汗珠滾落,臉色緋紅。


    “怎麽慌慌張張的?”姚傾挑眉,看了那罐子一眼,心裏掩不住的煩躁。


    流蘇摸了一把額頭,將罐子重重的放在姚傾麵前的炕幾上,不等氣喘勻了,便道,“七小姐,二表少爺說,這藥不能吃。那太醫怎麽這般的黑心腸,苦了三小姐的一番心意。”


    太醫哪裏有那麽大的膽子,姚傾苦笑,安撫流蘇道,“生什麽氣,不知便是了,橫豎他害不成我。二表哥還說什麽了?”


    流蘇搖頭,“隻說不叫小姐吃,旁的什麽也沒說。隻追問了幾句,是誰有這麽精妙的手法,包了這麽好的糖衣。奴婢便說,府上除了三小姐,再沒有這麽花心思疼小姐的姑娘啦。”


    姚傾默然,一旁的流螢心中歎氣,有些憐憫的看了姚傾一眼,低頭將那罐子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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