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瑜在肅親王府一坐,便是整整一個下午。直至晚膳時,兩人依舊推杯置盞。倘若並非每日裏頭賀伯卿都要在肅親王妃榻前適逢湯藥,恐怕兩人會徹夜長談。


    他們兩個到底說了什麽,沒人知道。但是卻絕對與姚傾的身世,以及近來蒙古的異常做法有關。


    姚子瑜原本愁眉不展的臉多了幾分喜色。


    自娘家回來的三奶奶遲遲等不到夫婿回府,此時正披了衣服站在院門口等著。


    夜涼如水,而期盼卻讓她心頭微暖。


    遠遠瞧見一個人影,那人背後一輪圓月,瞧不清樣貌。他踏步而來,衣袂飄飄,竟似宋玉般罕見的俊朗。


    三奶奶雙眸一彎,雙頰掛著俏生生的酒窩。往前迎了兩步,“三爺送算回來了,叫妾身好等。”


    那樣生動明媚的一張臉,在月色下更顯嬌媚。姚子瑜從妻子眼中看見了欣喜與期待,一顆心突然空牢牢的難受。


    他在欣喜什麽?他為什麽那麽害怕姚傾嫁人。


    便是她永遠都不嫁人,也永遠隻會是他的妹妹。眼前這個翹首以盼,在這清風朗月的夜色中等待自己回家的女人,才是與自己舉案齊眉的妻子啊。


    看著三奶奶凍的鼻頭微紅的模樣,愧疚、失落、彷徨、不甘一股腦的湧上心頭。(.)各種滋味最終匯成苦澀,浮現在姚子瑜的臉上。


    他苦笑著握住了三奶奶安氏的手,“有事耽擱了,叫夫人擔心了。夜裏涼,我們快些進屋吧。”


    一麵說著,一麵牽著三奶奶安氏的手往屋子裏走去。


    小丫頭們打著簾子偷瞧這對新婚夫妻執手而來,竟是那般登對恩愛。豆蔻年華的幾個臉上不禁飛上了紅暈,也許是這月色太美。竟叫人生出那麽多柔軟的期盼來。


    就像三奶奶安氏,此時竟生出那麽多旖旎的想法。


    她入門以來,姚子瑜對她溫柔客氣,可卻少了那麽一點關心和信任。她扭著性子冷他,他也似乎全然不知。每每行、房也如例行公事一般。滿腔少女情懷皆付諸東流,叫自來驕傲的她如何接受?她負氣回娘家,抱怨不休,安國公夫人隻告訴她一個要義,就是溫柔。


    對於姚子瑜這樣心腸軟的男人,溫柔是一把雙刃劍。可以叫他沉淪也可以叫他痛苦。


    今日一試,果然奏效。三奶奶安氏沾沾自喜,而姚子瑜心裏頭卻是百感交集。


    姚傾一門心思等著三哥解救。她不知道姚子瑜到底用了什麽辦法。但是很快,姚傾接到了宮中傳召的聖旨。


    這一次要見姚傾的不僅僅隻是皇後娘娘,還有皇上。


    而進宮的理由是,公主華誕。


    盛宴開始之前,姚家自然依舊暗流湧動。


    沒有接到邀請的姚碧芸哭天抹淚。直把老太太的心肝哭的亂顫。隻能摟著她哄,硬要給她撐腰。看著坐在下麵的顧氏道,“傾姐兒如今身子骨不好,不若叫在府上修養。帶著芸姐兒去。”


    笑話,她父親無官無爵便是皇後娘娘的哥哥又如何?亂了尊卑,少了禮數。豈非遭人嘲笑。


    顧氏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側頭看了一眼永寧侯。


    永寧侯對於這個年紀越大越渾不楞的娘,頗覺無奈。但媳婦這一眼到叫他來了勇氣。直了身子恭聲道,“母親,這聖旨上隻點了傾姐兒的明兒,兒子不敢違抗聖命。”


    老太太跋扈,可總不敢跟皇權較量。可聽著姚碧芸哭的越發傷心。還想要盡力爭取。“一樣都是皇後娘娘的侄女……”


    眼神閃爍,聲音低柔。顯見的是沒什麽底氣。抬頭見永寧侯正襟危坐,一臉正經的樣子,又瞧了瞧四太太兩眼放光的希冀表情。老太太突然就覺得有些心煩。手上一推,將姚碧芸從自己膝頭推開。“入宮有什麽好的,還要給那個刁蠻的孝寧備禮。你七妹妹一手雙麵繡幾乎已成絕學,倒能博那公主一笑。你有什麽?兩句甜言蜜語,隻能哄的疼你的祖母拉著老臉給你求情。那公主愛聽你的?”


    提起雙麵繡,便想起當日老太太壽宴上壽禮之事。姚碧芸臉上火燒火燎的燙。偷眼瞧著,卻見姚傾悠然自得的在喝茶,還與姚碧蓮竊竊私語,心頭更是恨的厲害。


    姚傾冷不防瞧見她殺人般的目光,微微愣怔後,竟對她粲然一笑。姚碧芸也是一愣,而後將目光別開,不再瞧她。


    四太太見老太太也不偏幫自己女兒,麵上掛不住,便上前拉了姚碧芸。沒好氣道,“也不瞧瞧自己出身,沒得和傾姐兒比什麽?人家是侯府正經嫡出的小姐。你若怨恨,就去找你那不爭氣的爹。他沒官沒爵的,憑什麽叫你進宮?”


    四老爺最近遊山玩水夠了,竟捧起了戲子,叫姚四太太心頭窩火。如今在這兒吃了癟,更是盛怒難消。


    永寧侯瞧著弟妹潑婦樣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老太太最是護短,聽說自己兒子不是,十分不悅。“老四怎麽了?他沒官沒爵餓著你們娘幾個了?倘若你覺得嫁給我兒子委屈,倒也可自領了休書回娘家去。隻當這些年我全白疼你。”


    四太太最是個能屈能伸的。當場便又軟了身段,“老祖宗莫要生氣,我還不是叫這不爭氣的丫頭氣的,滿口胡謅,合該掌嘴。”一麵說著一麵也付諸行動掌了自己的嘴。


    老太太厭惡透了她的做派,擺擺手,“我累了,都散了吧。”


    好端端一場聚會,不歡而散。姚碧芸母女覺得,全都拜姚傾所賜。而姚傾卻不以為意。對於進宮這事兒,她心裏多少有些忐忑。


    扶著顧氏往外走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顧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傾兒,娘知道你對於要嫁給太子做良娣這事一直耿耿於懷。你雖不曾說過任何怨懟的話,但娘從你的眼神裏能看得出來……”


    “娘,”姚傾打斷顧氏,“我沒有怨懟過。倘若不是深思熟慮過,娘怎麽舍得讓我嫁給太子做良娣?良娣、良娣、終究是妾!可若不嫁給太子,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第二個齊四公子、又有誰能止住我與三哥之間莫須有的謠傳。”八卦的傳播者本身要的隻是娛樂,不是真相。誰會在意姚傾是不是真的狐媚成性,而如果成了太子的女人又有多少八卦者敢提著頭來滿足自己那顆不安分且空虛的心。


    宮是要進的……可賀紘是萬萬不能嫁的。背叛過後,如何還能坦然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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