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診脈都知道旭哥兒是中了銀杏之毒,卻忽略了中毒的途徑以及分量。且說太醫院內多庸醫,問診看病為不出意外,免受責備常常循規蹈矩。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尋常診治法子。


    然而顧縉卻並不是個按常理出牌之人,且他不在仕途之中,算計考慮便也就少了許多。


    看病救人,就是看病救人。


    每一個病人在他眼裏都是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這家公子、那家小姐。不會考慮這個孩子活下來或者死去會給自己的升遷帶來什麽好處或是壞處,不會考慮這個夫人醒過來還是一直睡下去會不會合了這府掌權人的心思。


    是以他的出發點隻有一個,而要達到目的地也通常能找到捷徑。


    看著一旁愣怔的乳母,顧縉開口道,“乳、頭有毒。”


    有時候人的思緒要比語言迅速許多,隻簡單四個字,讓姚傾腦子裏原本混亂的思緒便迅速整合,真相清晰的浮出水麵。


    旭哥兒中毒之前進食過的東西隻有乳母的奶水,也隻能是乳母的奶水。可倘若是這奶水有毒,那必定是乳母身體裏有毒。但倘若是一個人喝了許多銀杏毒液以至於奶水中都會有微量毒液的話,這人恐怕早已經魂歸西天。


    可如今乳母既然能夠好端端的站在這裏,便說明她所喂食旭哥兒的奶水是五毒的。[.超多好看小說]


    可奶水無毒,旭哥兒隻吃過奶水,卻中了毒,似乎根本說不通。


    但大家似乎忽略了,旭哥兒食用奶水的媒介,那便是乳母胸前兩點紅梅。


    必定是有人將毒汁塗抹在了乳母的乳、頭之上。


    隻乳頭上塗抹的毒汁通過奶水進入旭哥兒體內,量並不大。而綠豆是解毒聖品。旭哥兒中毒不過半個時辰,此時若是喂食綠豆水,雖不見得能夠徹底清除毒素,卻能起到減緩的作用。起碼能夠保住孩子脆弱的生命。


    “你想明白了嗎?”顧縉見姚傾愣在原地,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又不是笨蛋,如何能想不清楚?可姚傾沒時間跟他貧嘴,隻點了點頭。


    一旁乳母腦筋轉的極快,自是知道姚傾此時不發一言所為何事。跪行到姚傾身邊,扣了一記響頭,“郡主。奴婢是太太房裏的。老子娘都是顧府的家生子,是太太的陪房。奴婢便是長了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加害小少爺。”


    不是沒有膽子加害旭哥兒,而是害了旭哥兒與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少爺的乳母。混過這幾年,待少爺長大了,那可是要供起來養著的。且乳母家的哥兒、姐兒那是少爺的奶兄弟、奶姊妹,因這這曾經哺育過的恩德,孩子們也是會萌恩的。


    養好了少爺有一萬個好。會有多大的誘惑讓父母這樣鋌而走險呢?


    姚傾私以為在這府上,除了顧氏和永寧侯沒有人能夠給出能叫乳母動心的條件。


    可顧氏和永寧侯又是萬萬不會害自己親生骨肉的。


    是以這乳母是被人當槍使,全然不知情況。


    是誰這般蛆了心腸,竟連幾個月的孩子都不放過。


    當真是朱門酒肉臭,可死的也未必就是路邊餓死的。


    生在高門大戶裏,每個人想要平順長大。風險都是極其高的。


    姚傾伸手將乳母拉了起來,“母親和我自然都是信方媽媽清白的。”若不然方媽媽可不是跪在這裏,而是跪在外頭。姚傾這後半句話並沒有說出口。但方媽媽卻明白的很。


    擦了一把額頭冷汗,一臉感激。“奴婢多謝郡主信任。”


    “今日喂旭哥兒之前你可沐浴了?”乳、頭乃是女子私密之處,不可能輕易暴露在外麵,讓人情誼塗抹毒汁。而唯一能夠讓它沾染上毒汁的機會,便是沐浴之時浸泡在摻有銀杏毒汁的水裏麵。


    是以才有姚傾這一問。


    方媽媽略一思索。“昨日夜裏小少爺睡下,奴婢沐浴過。當時因為太過疲乏。沐浴之時不小心睡著了。盡是泡到了水冰涼,被凍醒的。”


    那時間必定很長。


    姚傾想了想揮手吩咐道,“去燒一桶熱水,叫人帶方媽媽去沐浴。”


    方媽媽雖是還有些迷茫,但也行了禮跟著退出去。


    姚傾又吩咐了流蘇、流螢兩個親自跟隨。


    此時正好有小丫頭捧著烏木描金托盤端了煮好的綠豆水進來。


    姚傾要顧縉親自接了,自己則抱著小旭哥兒喂食。


    “這就能醒了嗎?”放下旭哥兒,姚傾十分擔憂的看向顧縉。


    顧縉抖了抖花哨的袍擺,挑眉,“你怎麽還不相信我的醫術不成?我有妙手回春之能,別說是個沾了點銀杏毒汁的孩子,就是一個喝了鶴頂紅的姑娘若是長的漂亮我也能叫她活過來,叫我兩聲縉哥哥。”


    顧縉得意洋洋的樣子十分好笑,雖是不正經些,倒是瞬間讓姚傾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達到了鬆緩氣氛的絕妙效果。


    顧縉又吩咐下人,每過半個時辰便要喂旭哥兒一次綠豆水,依次加量。


    小孩子喝的水多,自然小解的次數也奪。三四個時辰之後,想必那麽一點毒汁就會被排出體外。


    顧氏在外以鐵血手腕審訊下來,也漸漸有了眉目。


    乳母那邊沐浴了半個時辰之後,流蘇和流螢則帶了烏黑了一截的銀針呈到了姚傾麵前。


    “果然是將那毒汁喂進了方媽媽的皮膚上。”姚傾接過那銀針,又看向顧縉,“依表哥看,這可是一日就能辦到的?”


    “照理說應該是日積月累達到的效果。一日興許毒量不大,可時日下來可就足以能夠毒害一個還沒滿一歲的幼童。”顧縉眼神淩厲,忽而少了素日裏的紈絝樣子。


    對於孩子尚且如此,當真是人心險惡,世道艱辛啊。


    顧縉不知道自己應該拯救的是病患還是人心了。


    姚傾沉吟,“竟是這般處心積慮呢。”說完便往外走,將這裏麵的發現都告訴了顧氏。


    而顧氏也更加確定了下一步的審訊方向,將幾個有嫌疑的人都控製起來,嚴加看管。


    此時眾人並沒有發現,有個人自現場瞧瞧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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