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藍大將軍(2)隔了一會,郭秀又道:“剛才爹爹著哥哥過來看望,見你沒醒就沒有打擾你。


    鐵長史和楊紀善一直在屋外等著呢。”


    朱植吩咐讓他們兩人進來,沒有什麽事不許任何人進屋。


    郭秀正要起身,朱植道:“娘子,你是不是想讓為夫光著屁股見手下的臣子啊。”


    郭秀臉都紅了,連忙用紗布幫他包上,又用被子蓋在身上。


    鐵鉉和楊榮進屋,一起跪道問安,朱植叫二人起來,坐在凳子上說話。


    朱植道:“殿上的事後來怎麽樣了?”鐵鉉道:“傅將軍自刎之後,皇上大怒未歇,一直在罵他亂臣賊子。


    宴會當場就結束了,之後下旨查抄傅將軍家,不過還好,沒有定謀逆罪名,傅府所有男女隻是全部發配雲南。


    隻留了已故壽春公主的的兒子在京。”


    朱植低頭不語,朱元璋還算有點人性,沒有把傅友德一家斬盡殺絕。


    朱植想到今日殿上,傅友德本來可以做博浪一拚和朱元璋來個魚死網破,但他始終沒這麽做。


    可能他在最後的時候還是顧及了身邊的親人。


    否則傅府就是滿門抄斬了。


    今日之事,除非找出確鑿的證據,否則朱元璋再不講禮也不能把謀逆的帽子扣在他頭上。


    楊榮突然跪下道:“榮請殿下日後不要再做此鹵莽之事。”


    朱植哦了一聲道:“勉仁快快起來,坐下說話,怎麽你也反對本王這麽做?”楊榮道:“榮自進府以來,殿下對榮言聽計從,榮頗感知遇之恩。


    然今日之事,殿下可知冒了多大的風險,今日皇上已動殺機,殿下如此做無異於火中取栗。


    既救不了傅將軍,又可能引火燒身。


    如果皇上不是念著骨肉之情,可能可能,榮不敢再說。


    榮素知殿下‘義’字當頭,也打心眼裏敬佩殿下為人。


    可是此情此景,日後殿下千萬不可再強自出頭。


    殿下,請聽榮一言吧。”


    這邊鐵鉉也道:“殿下仁義千古,鉉跟隨之日雖短,但今日一見,鉉對殿下之義深感佩服。


    然鉉亦同意勉仁的意見,有些時候,殿下必須忍耐,不能強自出頭。”


    二人說得情真意切,朱植頗為感動。


    對於這些臣下,朱植心裏的確有些愧疚,他們日後的前程很大程度上都是在自己手中,自己要是再這麽不顧後果,最終受害的除了自己還有這些自己倚重的心腹大臣。


    來到這個複雜的大時代已經大半年了,到底該如何保持性格,還是老實去按照它的潛規則行事,始終讓他很難把握。


    朱植長歎一口氣道:“二位請起,我想問二位一句,生活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誰能回答我?”鐵鉉和楊榮被這一問,怔在當場。


    其實同樣是爹生娘養的,他們怎能不知道今日喋血奉天殿的是非曲直。


    傅友德之死完完全全是被朱元璋逼出來的。


    但是作為人臣,誰又敢說皇帝一個不字。


    朱植道:“皇上是本王的父親,按理說本王應該站在父皇一邊。


    誰惹了父皇,兒子應該上去與他拚命。


    但今日之情況,二位也見到了,到底是傅將軍惹了父皇,還是父皇置傅將軍於不倫之地。


    本王隻是不希望見到父親手刃兒子的人倫悲劇發生在奉天殿內而已。


    作為臣下,即使是父皇做出了有違道理的事,也該出來匡正。”


    雖然朱植已經把話說得很委婉,但在鐵鉉和楊榮兩個一輩子讀聖賢書,一輩子接受封建禮教教育的儒生來說,已經是有違君臣之禮的話了。


    兩人麵麵相覷呆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朱植又道:“君待臣以仁,臣事君以忠,這本是君臣大義,其實這是君臣之間的一種契約,是維護著朝廷安定發展的根本。


    但今日本王並沒有看到這些,傅將軍自刎也是被迫無奈,他隻有這樣才能維護尊嚴。


    父皇今日盛怒之下做出這樣的事,可是滿朝文武沒有一人敢冒死之諫,我朱植就要出來說話,朝有諍臣,國家才有希望啊。”


    君臣之間的契約,鐵鉉和楊榮隻感到如雷轟頂,遼王是不是給打糊塗了,不然怎麽有這樣奇怪的說法!不過仔細地品味著朱植的話,兩人又覺得有些道理。


    昔日商湯伐夏桀,文王伐紂,都可以說是上者無道的情況下,下麵的貴族替天行道推翻暴政。


    朱植做得也對,如果沒有人出來匡正皇上的做法,萬一遇到一個昏君,國家將不堪設想。


    但這個時候誰敢說朱洪武是無道昏君!而且他許多做法又體現出一個名君本色,這個,兩人真是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其中關竅。


    朱植看著二人迷茫的樣子,也覺得一下子給他們灌輸這樣的思想,也接受不了,以後慢慢來吧,太著急了容易引起誤會。


    朱植話題一轉道:“依二位之見,父皇今日為何如此惱怒。”


    楊榮想了想道:“上次殿下說過,傅將軍請定遠田千畝,可能已經觸犯了皇上的忌諱。


    但即使如此也不應該有罪致此,恐怕皇上如此惱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旁邊鐵鉉也點頭稱是。


    楊榮道:“當時宴會過程中,皇上賜功臣酒,可是幾位將領竟然沒動,最後還是藍大將軍一聲令下,幾人才喝了酒。


    殿下,藍大將軍這樣做是功高鎮主啊。


    以榮之見,皇上如此就是做給藍大將軍看的。”


    鐵鉉道:“難道皇上不怕逼反了藍玉嗎?”鐵鉉這麽一提醒,倒勾起了朱植不祥的預感,道:“依二位之見,藍大將軍可能反嗎?”鐵鉉道:“這個難說,這就要看皇上如何收拾這個局麵。”


    楊榮道:“三天之內見分曉,假如藍將軍交回大將軍印,則還有退路;如果三日之內藍將軍不交印,那就肯定是抱有反心,不肯放兵權。”


    朱植心中掂量著兩個人的話,曆史上對藍玉是否真的要反一直是眾說紛紜,有的認為是明史為尊者諱,所以誣藍玉謀反;但另一部分學者則認為,這不是誣蔑,一定是確有其事。


    因為朱元璋殺諸如馮勝、傅友德這些武將時連借口都沒有,證明老朱殺人還需要誣陷嗎?朱植想想道:“這個事情,咱們要密切關注,雖然父皇既然能這麽做,也應該有所準備。


    但,咱們心裏應該有個底。


    無事最好,有起事來,咱們好有個對策。


    鼎石,最近軍中的事一定要抓起來,拜托了。”


    鐵鉉心領神會道:“臣領命,定當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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