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戰(1)“今兒個的月亮真圓啊,老三,今年的月餅吃到了嗎?”伏在城下的一名小兵低聲道。


    伏在旁邊的同伴道:“吃了,媽的,晌午發的那些,又硬又磣牙,還是你媳婦做的好。”


    “嘿嘿,那是,我家婆娘做月餅那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


    小兵得意道。


    “唉,這大中秋的跑來摸城,還讓不讓人活了。”


    同伴“上麵說了,就因為是中秋,南軍才沒有準備,你就別廢話了。


    這裏麵都是京營的,打下來咱們就發財了。”


    小兵興奮道。


    前麵一人扭頭低聲喝道:“都他媽不要命了,趕緊住嘴。”


    黑暗中兩人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小兵挪了挪身子,靠在城牆上,從懷中掏出一個月餅,張嘴欲啃,旁邊伸來一隻手,他掰開一半遞了過去。


    身後的的城牆有些冰冷,黑黝黝的不知道多高。


    領府軍左衛九千兵馬日夜兼程,與八月十四日落之時抵達雄縣,此地已經是南軍可以控製範圍的最前線,由此往北百裏的新城霸州已經是燕軍的控製範圍。


    耿炳文用兵曆來小心翼翼,府軍左衛作為前鋒先在雄縣擺出一道防線,在這之後五十裏的莫州,都指揮潘中、楊鬆各率領驍騎右衛、廣武衛兩萬餘人駐守;其後,都督徐凱督三個衛兩萬五千人駐河間。


    此三地形成三道防線。


    而耿炳文率十三個衛十萬人駐紮真定,隻待山東山西等地衛所齊集後才緩緩北進。


    耿炳文的策略非常清楚,就是大兵壓境,數十萬大軍滾動北進。


    以大勢壓迫燕軍決戰。


    對於這樣地布置,耿炳文的兒子行軍司馬耿睿卻極力反對,他對父親說:“大帥,北平送出的消息。


    燕逆率主力北進大寧,偌大的北平隻剩下不到萬人老弱殘兵把守,正是空虛之時,不若命徐都督率前麵六個衛星夜奔襲北平,而大帥率軍隨後接應。


    隻要行動迅速,可在燕逆回師之前兵臨城下,北平一下,燕逆之亂也隻能作鳥獸散了。”


    耿睿此言一出,周圍地將領中有幾人也若有所思地點頭讚同。


    都指揮平安第一個跳出來讚同:“大帥,耿司馬此言甚是。


    兵貴神速,隻要襲取北平對燕逆來說等於失去了根基.平安不才願取三千精兵,十日之內為大帥奪下北平。”


    耿炳文麵如止水。


    不動聲色看著麵前的軍報,上麵寫明了朱棣軍中各部動向:燕逆、張玉、譚淵、鄭亨等部西略宣大。


    然後北進大寧。


    朱能、邱福、趙彝、蔣玉等部西進山海關。


    北平隻剩下燕世子朱高煦由張信輔佐,統帥燕山前衛八千人馬鎮守。


    情報落款的時間是八月初八距今七日。


    下麵眾將見耿炳文默不作聲,大家也不敢打擾。


    隔了一會。


    耿炳文才側了側身子對左右副將李堅和寧忠道:“二位怎麽看。”


    寧忠道:“回大帥,燕逆離開北平的時間大概在七月初七,他們先攻宣府,然後轉進大寧。


    到如今不過一月又七日,無論如何不能縱橫千裏回到北平。


    耿司馬之計雖然急進,也不失為一條妙計。”


    說著看了看李堅。


    寧忠臨出京之時,黃子澄親自交待過,燕逆起事立足未穩,宜大舉而進,快速奪取北平,這個既是軍事需要,也是朝廷政事地需要。


    對於這樣的叛逆,必須以雷霆之勢將其撲滅。


    所以寧忠秉承這個宗旨,立刻出來讚同輕兵急進的策略。


    耿炳文又看了看李堅,駙馬李堅乃宰相李善長之後,與老朱的二公主婚配。


    李堅從小就喜好談兵,在朱元璋麵前頗受賞識。


    李堅想了想道:“我軍勢大,如果貿然派前部進軍,會犯了分兵的大忌,拆分了兵力送到北平堅城之下,萬一短時間內打不開局麵,燕逆又回援的話,裏應外合,我軍危矣,大帥三思。”


    耿睿見大家都讚成,隻有李堅一人反對,立刻回道:“北平兵寡,燕逆東西兩路一路在大寧與寧王鏖戰,以大寧軍之悍,短時間內燕逆無法獲勝;東路更有遼王坐鎮,別說克服山海關,逆軍能全身而退就不錯了。


    至少在半月之內,燕逆都無法回援北平,難道半月之內還無法打開北平嗎?再者,此乃奇計,萬一有差池,對我討逆軍不傷筋骨,但一旦成功,對燕逆就是釜底抽薪,如此一搏顯然我們劃算。”


    李堅微微一笑:“耿司馬說得的確不差,隻是司馬有沒有考慮過邊軍與京營在戰力上的差距?邊軍年年打仗,作戰經驗豐富,且強悍無比。


    京營雖然裝備好,但久不舔血,如何能與邊軍爭鋒?因此我軍隻有等待各地衛所雲集,以兵力優勢步步未營壓迫燕軍,抵消戰力上的差距。”


    耿睿冷笑一聲:“李帥,你是一軍的副帥,如何能說出這樣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地話。”


    “砰”耿炳文一把拍在案上,戟眉怒目:“你算什麽東西,不過一個行軍司馬,有什麽資格對李將軍說這樣的話,還不快快陪罪。”


    耿睿被父親責罵,臉一下子憋得通紅,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地確以下犯上,隻得言不由衷地跪倒陪罪。


    李堅自然順坡下驢,讓耿睿起來。


    耿炳文道:“各位的意見本帥都聽過了。


    輕騎急進過於冒失,失之急躁,我以數十萬之眾圍剿叛逆本就是優勢盡顯,大家莫忘了周亞夫事乎?所以耿司馬地提議本帥不能讚同。


    討逆的方略仍按原定不變,等大軍雲集再成雄鷹搏兔之勢。”


    在明軍之中,耿炳文是所剩寥寥無幾的開國之將,他地威望,舉國之內無人能及。


    所以他在軍中那是說一不二,此時發話,大家知道已經是最後的決定。


    眾將連忙躬身拜倒:“謹聽大帥號令。”


    說話間,耿睿隻是一個勁地搖頭,心中歎道:父親老了,自己的計策不又是魏延獻策嗎?一條繩索順著城牆緩緩滑下,接著,又是幾條繩索垂了下來。


    幾名軍官,在城牆下悄然走過,拍拍每名士兵。


    早就過了三更時分,可每名士兵立刻如標槍一樣站了起來。


    士兵一個一個循繩索而上,半個時辰後,士兵們全部登上城頭。


    一點***在城頭閃耀,三鳴三暗。


    微弱的燈光穿越了三裏的距離落在城外樹林裏,“上馬!”樹林中黑壓壓一片的戰馬,等待已久的士兵整齊地翻身上馬。


    當首一名大將緩緩拔出腰刀,他身邊的掌旗官小心地把將旗托入馬兜裏,接著十五皎潔的月光,旗幟上依稀繡著一個“株”字。


    門洞內側兩旁各有一名南軍士兵依牆而站,今日的崗哨最痛苦,傍晚時分的中秋夜飯是那樣的豐盛,當地鄉紳送了有足足三十頭豬勞軍,府軍左衛一個月吃的肉也沒有這一頓多,還有那當地最著名的“小口燒”,哨兵隻覺得雄縣簡直就是天堂。


    隻是酒足飯飽之後,自己還要在這寒冷的夜晚站崗,卻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這可是中秋節啊,那些叛逆總要過節吧!哨兵緊了緊身上的戰袍,看了看周圍,顯然當官的早已睡熟,兩人緩緩坐倒,腦子裏迷糊一片。


    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卻渾然不覺,城樓上兩條繩索順牆而下,繩索倒吊著兩個口中含刀的士兵,他們滑到兩名哨兵頭上,不約而同取下手中匕首,一手捂向哨兵的嘴,另一邊匕首在脖子上一抹。


    解決了哨兵,兩人給兩旁打了個信號,城樓兩邊甬道上湧出憧憧黑影,摸進城來的燕軍衝入門洞,裏麵還有一個小旗的守軍擠在一起睡得正香。


    燕軍毫不費力解決了門洞之內的守兵,雄縣的東門緩緩開動,樹林裏等候多時的騎兵隆隆衝門而過。


    過不了多久,整個雄縣已經陷入混亂之中,哭喊廝殺此起彼伏,火光在城中星羅棋布。


    朱能快步走上東門城樓,一溜黑衣的偷襲者站在甬道上拱手相迎,自己的親兵百戶全是出生入死的老兵,就是他們在內應的接應下遁繩而上,神不知鬼不覺拿下雄縣東門。


    朱能滿意地拍了拍那些老兵的肩膀。


    突然城下響起一陣嘈雜,幾名士兵將一人押上城頭。


    此人身高體壯,隻是身上衣甲不齊,甚是狼狽。


    早有人報上,府軍左衛都指揮使陳暉被帶到城頭。


    “你們這些叛逆,還不早早棄暗投明……”陳暉一路罵罵咧咧走上甬道。


    朱能冷笑地看著他,等陳暉走上城頭,朱能暴喝一聲:“敗軍之將還不快快投降,就憑你胡言亂語也能打得勝仗?!”陳暉不理他,仍伸著脖子朝四周叫喊:“偷偷摸摸算得了什麽好漢,鬼鬼盡是小人所為。


    朝廷大兵不日就到,汝等豈不知逆天的下場!”朱能見廢話無益,一揮手,手下早將陳暉按到在城頭,一刀取了首級。


    朱能冷哼一聲,轉身吩咐手下:“迅速控製四門,搜索敗兵,收集物資。


    明日午時之前做好迎戰準備。”


    傳完命令,朱能走到外牆邊,依垛而立,眼睛注視著濃重的夜色,蒼白的臉上絲毫沒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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