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西墜,如血般的晚霞將整個雁城都籠罩其中,城門處的人群每個都行色匆匆,同早上開城門時一樣。


    傍晚快要關城門的這段時間也是一天當中這裏最忙碌的時候。一些出城辦事的人不想露宿野外,趕著進城尋一家客棧好好休息一下。而一些城外小村落的小型商隊,也要趁著關門之前離開雁城。


    雁城之中與大陸上很多靠近邊界的城池一樣都有宵禁令,夜晚是不允許在街上四處亂逛。如果違反了這一規定,輕者罰沒財物扔進監獄,重者當場格殺。若是被當成奸細對待,那就不僅僅是丟掉性命而已,在城內執法隊的嚴刑之下將會生不如死。


    城門處的士兵此刻都在忙碌的檢查著,每一名進城和出城之人。進城之人繳納一定錢財會發放一塊城徽,在出城之時隻要交出城徽便可離去。


    在進城的人群之中有一位打扮怪異的老嫗走在其中尤其顯眼。此時還處在夏末時節,這老嫗卻是用長衣長褲將身體包裹的非常嚴實。長長的大鬥篷披在外麵,鬥篷上一頂碩大帽子將整個臉也遮住了多半,使人看不到她完整的樣貌,隱約之間也能分辨出這老嫗的年紀應該很大,嘴角和下巴皺紋密布。


    老人雖然走在人群之中,但周圍的人卻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推力將人群推離她周身三尺之外。周圍人見此情形都隱隱猜測這老嫗絕不簡單,所以也都自覺的遠遠避開她所在的位置。


    隨著人流緩緩向前移動,那老嫗也終於來到了城門下。負責登記的士兵看到老嫗這副打扮,心中也是充滿好奇和警惕。老者一路行來周圍的人都遠遠的避開,這些士兵雖不清楚原因,但也大概猜到了這老嫗應該是自己不敢招惹的存在。


    非常巧合的是,這處城門就是當初左風等一幹左家村的人進城時所走的城門。雁城對於手下的士兵一直管理很嚴,在經曆了上次歪嘴受到鞭刑之後,這處城門就絲毫不敢有過格的行為,此時見了這穿著古怪的老嫗更不敢隨便造次。


    這老嫗步伐緩慢好似風一吹就會被刮倒一般,來到城門處伸手入懷掏出五枚銅幣放在登記的桌上。士兵看了一眼桌上的五枚銅幣又看了一眼麵前這位老人,有些尷尬的說道。


    “咳……老人家,按照慣例我需詢問一下您從何處來,入雁城所為何事,要在雁城停留多久。”


    老嫗聽到登記士兵的話後,將頭微微抬起向士兵望來。這一刻周圍的士兵也終於看清了老嫗的完整容貌,看外貌這老嫗恐怕有七八十歲的樣子。


    老嫗滿臉皺紋密布,而且還有著上了年紀的人才會有的灰色斑點分布在眼角處。一雙眼睛也給人一種渾濁無法視物的感覺,隻是她臉上的膚色卻是如年輕人一般紅潤。老人抬頭看了眼麵前的士兵,開口說道。


    “老人家我四處亂走早就忘記了自己來自何處,到這雁城之中也是隨便逛逛,可能明日就離去,也可能心血來潮住上個把月,這我也說不準。”


    聽了老嫗的話,登記士兵一臉為難的表情,再次開口道:“老人家並不是我為難您,隻是我們也是按規定辦事。若是無法說清來曆,道明來意,我們隻能……求您在城外暫歇。”


    他本想說的是“若說不清就請走開”,可是話到口邊卻怎麽也不敢說出,到最後硬生生的改成了“請她到城外暫歇”。


    老嫗用她渾濁的雙眼看了看眼前的士兵,被這雙渾濁的雙眼看得心裏直有些發毛,登記的士兵不禁向後退了幾步,連將身後的椅子撞倒都兀自不知。


    見到士兵那懼怕的模樣,老人微微歎了口氣再次伸手入懷,老人這一舉動頓時引起周圍士兵的警覺,紛紛擎起手中兵器。


    見到周圍士兵這樣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老人先是微微一愣,而後竟然“嘿嘿”笑了兩聲。緊接著緩緩從懷內掏出了一塊烏黑的小石頭,然後緩緩向著麵前的士兵遞了過去。


    見到那烏黑的石塊,周圍的士兵都是愣了愣。見老者拿出的隻是一塊石頭,這才緩緩放下手中的武器,一群士兵同時將目光向著那烏黑的石頭看去。


    第一眼看到這塊石頭,所有人都會覺得這隻是一塊普通的黑色石頭,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它的不同之處。首先是這石頭烏黑的表麵,那種黑讓人感覺黑的很純粹,黑的讓人好像把握不住它的外形究竟是方還是圓,亦或者有無棱角。


    而若是一直盯著它,就會有一種自己都要被這純粹的黑色給吞沒進去一半。而就在這種黑色之中有又著白光流轉。這白色的光似有若無,時而像是在表麵遊走時而又像是在石頭內部一閃而沒,讓人感覺好像這白色如細絲般的光芒是自己的錯覺所見。


    “難道這是……黑幻石”一位隊長模樣的士兵,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在他話語落下之後,接連就是一串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然後這群士兵就如傻子般呆呆的望著眼前這裝扮古怪的老嫗。


    老嫗似乎很滿意這群士兵的這種反應,微笑著將手中的烏黑石頭收入懷中。然後邁開細碎的腳步向著城門內緩緩行去,此時周圍的士兵還陷入震驚和呆滯當中,可就算他們現在清醒過來,也再不敢再去阻攔眼前的這位老人。


    一名士兵渾身顫抖,呆呆的呢喃了一句“天呐,難道這老人竟然是和帝國首領一般的存在不成?”


    對於這名士兵的話,正在前行的老人好像自言自語般的嘀咕著回道,“首領……那小家夥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過了。”說完老人就頭也不回的向著城內走去。


    她這樣隨意的一句話,如悶雷般的在那些士兵腦海裏回蕩不休,有幾個意誌力差的,已經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老人的步伐依舊不疾不徐,外表看去也還是那副風大了會倒的模樣。隨著她的步伐邁入雁城之中的同時,左天添也恰在這一刻被那群流氓給打倒在地。


    遙遠的天空忽然有著詭異的漆黑濃雲出現,而且黑雲壓的極低幾乎快要接觸到地麵一般。濃雲之中有著一條條粗大的雷電閃動,伴隨著雷電閃動傳來的卻不是隆隆的雷聲,聽上去卻更像是一聲聲巨大的獸吼。


    整個雁城在這一刻如同完全靜止下來,人們全部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甚至一些夥計正在為客人沏茶,茶杯已經倒滿夥計與客人卻渾然不知,直到滾熱的茶學順著桌子淌到客人的腿上,半天後客人才忽然發覺猛然間大叫呼痛。


    這樣的事情整個雁城中比比皆是,廚師側目望天鍋中的菜已經焦黑發臭還不自知。正在駕車的車夫抬頭望天走錯了路,還依舊傻傻的繼續前行。


    隻有幾處地方比較特殊,一處是城內最大府邸的石室內,一名滿臉胡須的中年大漢在閉關中猛地睜開雙目。漆黑的石室中如同兩道閃電劃過一般,睜開眼的瞬間他的喉嚨滾動中一聲悠長的厲嘯遠遠傳蕩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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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滾滾傳出,甚至那厚重的石壁也無法阻擋這嘯聲的穿透。嘯聲過後石室外幾道身影如鬼魅般的閃現而出,單膝跪地恭敬的行禮聽候吩咐。石室內的中年男子隻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查明這異象。”


    同一時間雁城之內同樣的聲音接連響起:“去查”。


    “是,左統領大人。”


    “速速去查。”


    “是,右統領大人”


    類似的話語與回答分別從雁城中兩個不小的府邸中傳出,隨後雁城中的幾道身影都開始快速向著左家村商鋪所在之地匯聚而來。


    就在異象發生的一刹那,城門處那神秘老嫗也很巧合的剛剛邁步走出城門。看到天上異象產生的時候,她的眉頭微微皺起,臉龐上的卻有著淡淡的興奮之色。當那漆黑如墨的雲層中電光閃動有著陣陣獸吼聲傳出的時候,她那滿臉的皺紋似乎在一刹那間都舒展開來,好像整個人在這一刻都年輕了幾十歲一般。


    隨著興奮與激動的情緒升起,她整個身體略微晃動了一下,就快速向著那異象發生之地掠去。


    雖然現在向著那異象發生之地靠近的人不少,但其中速度最快者卻是這位老態龍鍾的老嫗。周圍如果有人看到老嫗動身的瞬間,就會感覺眼前的老嫗身體在原地好似站不住般的晃動了兩下,隨後整個身體就在眼前忽然淡化消失。


    從老嫗所在的城門出發,是眾多向異象發生之處趕去的人中距離最遠的。但片刻之後,那老嫗卻是第一個出現在了左家村所在的那條偏街。


    此時天空的烏雲雖然未散,但那雲層中的獸吼和雷光已經都漸漸平息。此處風沙的勢頭也是漸漸減弱了下來,周圍的事物也都變得清晰起來。


    老嫗趕來的時候就發現地上那幾具屍體,還有昏迷不醒的左長青。但令她失望的是除了這些之外就再無其他任何收獲,眉頭皺起,老嫗的聲音有些沙啞的自言自語道:“看那異象應該就在這裏,怎麽會沒有呢,不應該呀……不應該呀?”


    再此時破風之聲接連響起,幾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也是出現在此地。他們好似見不得光一般,來到此地後都盡量將身體都潛伏在房舍街角的暗影之中。


    他們剛一來到此地,就立刻將注意力放在了這看似極為普通的老嫗身上。


    老嫗的目光向著周圍似有若無的掃視了一圈,雖然那些後來的黑衣人各個隱蔽了身形,但在老嫗那渾濁的雙目掃過後,他們每個人都有種被人看透全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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