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賀陽忍不住想,這些吸血鬼是不是和吃的有仇。


    上次襲擊挑在粵菜館,這次襲擊挑在大酒店,兩次還都挑的是飯點,總之他們就是不想讓人好好吃飯是吧?這算什麽?因為變成吸血鬼不能享受美食了所以就來報複社會嗎?


    他戀戀不舍的放下手裏的餐盤,轉身看向正拿尖利的指甲抵著他後腰的男人,在看到對方眼裏的紅光時,他默默在心裏把他的定義從“男人”改成了“男吸血鬼”。


    “這家酒店的鵝肝很有名,我想吃已經很久了。”賀陽真的覺得有點委屈了,“你們不能每次都在我迫不及待想吃好東西的時候來攪局啊。”


    這次的吸血鬼並不是上次的白人男子,而是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賀陽覺得這張臉很麵熟,想了一會才想起來這是個地產大亨。


    ……更絕望了好嗎?


    “你最好現在就跟我走。”吸血鬼笑了,賀陽可以看到他白森森的獠牙,“否則的話,今天過生日的那位小姐,就沒有下一個生日了。”


    賀陽悚然一驚,立馬朝薄荷的方向看去,她身邊的男人似有所感,抬頭對他一笑,眼底紅光一閃。


    “不要出聲。”吸血鬼向他靠近一步,“不要試圖跟你帶來的那女人求救,如果你不想多幾個死人的話——隻要能遵循‘不留目擊者’的規矩,我們不介意殺掉在場的所有人。”


    那一天的慘狀浮現在賀陽眼前,陳姐被撕開喉嚨的屍體和薄荷的臉重疊在一起,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再度充斥鼻端,賀陽感覺自己在發抖,卻分不清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


    ——不留目擊者。


    那個白人吸血鬼準備捏爆他頭的時候,的確是這麽說的。


    如果他現在反抗的話,等於將在場所有人都變成了目擊者——他們一定會殺光這些人,包括薄荷在內——就像南風曾告訴他的那樣,密黨以隱匿為最高原則,規矩是不留目擊者。


    賀陽的餘光掃到南風正在和華胥說話,然而就在此刻,後腰那利器威脅似的向前一刺,他不得不轉回了目光。


    沒辦法了。


    賀陽咬了咬牙,艱難的邁開了腳步。吸血鬼站在他的身側,看起來就好像兩個新結識的朋友,準備一起去外麵吹吹風一樣。


    “微笑。”吸血鬼眯了眯眼,“你最好配合一點。”


    你剛才搶走了我的鵝肝現在又想要我的命你還讓我保持微笑?強人所難也不帶這麽狠的好嗎!?


    賀陽一邊在心底瘋狂的吐槽著,一邊困難的扯出了一個微笑。


    下一秒,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冰冷的女聲。


    “你準備帶我的雇主去哪兒?”


    那是南風的聲音。


    與此同時,華胥已經幽靈一般站在薄荷身側,一把攥住了她身邊那隻吸血鬼的手。華胥微微笑著,他的麵容本就豔麗,隨著這一笑更生出幾分凶獸一般的妖冶來。


    “貼得這麽近。”他漸漸加大了手勁,“是想做什麽壞事嗎?”


    咯啦!


    伴隨著骨骼折斷的脆響,吸血鬼的咆哮猛然響徹了大廳——


    黑色的蝠翼衝破了西裝的束縛,密密的黑毛覆蓋了那隻吸血鬼的頭顱,血紅的眼珠暴突,身形陡然暴漲了幾倍!


    站在那裏的已經不是人類,而是野獸。人群尖叫著四下逃竄,門窗卻在轟然巨響中被幾隻同樣的怪物鎖死!


    “劣化種就是劣化種。”華胥抬手將長發捋向腦後,嗤笑,“連個人形都保持不了。”


    華胥鬆開攥著吸血鬼手臂的手,攬著薄荷後退一步,不知他做了什麽,一麵火牆衝天而起,陡然將向他們撲來的吸血鬼整個吞沒。在怪物聲嘶力竭的慘叫中,火光照亮了華胥微笑的臉龐,赤紅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而他嘴角的弧度卻絲毫未有改變。


    薄荷怔怔的看著他的臉,那是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笑容,沒有憤怒、沒有快意、沒有愉悅……沒有,什麽都沒有。


    麵對著烈火、鮮血與慘叫,他僅僅隻是在那裏笑著而已。


    一時之間,薄荷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更恐懼哪一個——是火焰裏哀嚎的魔物,還是眼前這美麗的怪物。


    而賀陽那邊,幾乎是在吸血鬼轉變的同時,南風動了。


    麵前是兩米多高的魔物,賁張的肌肉暴起的血管無不在宣告著它的強大,尖利的獠牙裏暗藏著劇毒,森森的白。然而南風毫無懼色。在她動的那一瞬間,賀陽隻覺得宛如一顆炮彈迎麵打來,下一秒,掐著他脖子的吸血鬼整個飛了出去——


    那是什麽樣的力道與速度啊!


    賀陽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麵前隻一拳就將那隻魔物打飛出去的女人。她的拳風擦過他的側臉,一陣火辣辣的疼,被氣流撩起的頭發還未落下,南風已經再度從他麵前消失。


    賀陽循著殘影看過去,隻看到她的膝蓋重重擊在那魔物的胸腹,一下子便令那吸血鬼的胸腔整個凹陷進去!


    臥槽!姑娘你真是條漢子!!!


    似乎是覺得裙子太礙事了吧——畢竟賀陽給她挑的是一件修身的長禮服——南風嘖了一聲,幹脆利落地扯住左側裙邊,刷拉一聲撕到大腿,線條漂亮的長腿連一絲贅肉也沒有,隨著她伏低身體的動作向左探出,每一絲肌肉都積蓄著力量。


    長腿一蹬,她如羚羊般矯健地躍起,眨眼之間便已身在二樓!


    十來隻魔物發出憤怒的咆哮,然而那漆黑的子彈毫無遲疑,閃電般穿梭在魔物之間,每一次停頓都爆起一蓬血花,待她翻身從二樓躍下,衝向守衛門窗的魔物時,樓上的魔物們才轟然倒下——


    鮮血淅淅瀝瀝地沿著台階與欄杆滑下,似乎是在尋找著下一個獵物,然而華胥的視線一轉,它們便像滾油遇火般燃燒起來,那血有如活物一般吱吱慘叫著,在烈火中不住地翻騰跳躍。


    “別怕。”華胥安慰似的拍了拍薄荷的肩膀,“這點東西很快就會燒完,不會讓它攪了你的生日宴的。”


    薄荷哆嗦得更厲害了。


    華胥隻好再摸摸她的頭,而後將目光轉向南風。


    隻是這麽點功夫,她已經將所有吸血鬼清掃完畢,手裏的餐刀已經卷了刃,被她用蠻力橫切開最後那隻吸血鬼的脖子,閃電般向後躍去,避開了那自腔子裏噴湧而出的血漿。在她把餐刀扔掉之後,吸血鬼的腦袋才整個向後倒去,僅靠著脖頸處一點點的皮肉連結。


    南風甩了甩手,將手上的血漿甩掉,除此之外,她身上連一滴血也未沾到。


    饒是如此,她臉上還是顯出了一分厭煩的神色。


    “下次還是用槍吧。”她皺了皺眉,“髒死了。”


    賀陽幾乎當場給她跪下。


    南爺!這絕對是南爺!純爺們真漢子!!!


    然而連著殺了29隻吸血鬼的南爺看起來並不怎麽愉快,她抬起眼來,冷冷看了華胥一眼。


    “你就在那看著?”


    華胥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沒有我出手的必要吧?”


    南風看了他半晌,麵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


    “算了。”她說,“我也習慣了。”


    隻有賀陽看到,在南風轉身的時候,她極輕聲的自言自語了什麽。


    ——就連這點也該死的像。


    看口型,她是這麽說的。


    賀陽有些迷茫,像?華胥像誰呢?


    終於回過神來的賓客們爭先恐後地朝門外跑去,然而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華胥抬手將左耳的耳機摘下,在手裏拋擲又接住。


    “來得還真快。”他微微勾起一邊唇角,“剛接到係統通知就趕來了嗎?”


    賀陽不解。待大門完全打開,他就和屋裏的其他人一樣愣住了。


    賀陽曾見過一次的老婦人和一名獨眼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外,背後是一字排開的兩列荷槍實彈的黑衣人,他們穿著類似特種兵的製服,戴著防毒麵罩,光從筆挺整齊的站姿就看得出他們的訓練有素。一名少女抱著一隻兔子手偶,怯怯地從老婦人身後探出臉來,小手緊攥著老婦人的衣擺。


    南風在看到這兩人的時候,立刻站直身體,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報告羲部長、江部長,處刑部第一行動組b小隊南風,在此肅清29名劣化種類人魔族,1名為處刑部華部長肅清,歡迎兩位檢驗,報告完畢。”


    被稱為江部長的獨眼男人一語不發的點了點頭,抬手比了個手勢,身後兩列黑衣人立馬小跑進大廳,有序的開始了對屍體的檢驗與現場勘察。


    而老婦人隻是抬手摸了摸身後少女的頭,少女挨得她更緊了一點,似乎不習慣旁人的目光。


    室內鴉雀無聲,畢竟剛經曆過那場衝擊,又麵對著這樣的奇異場景,在槍口下還能大呼小叫的人,那不叫勇敢,叫沒有腦子。


    不過華胥當然不在此列。他看著老婦人身邊的少女,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袁媛又能用了嗎?”


    “太沒禮貌了,華部長,怎麽能把別人家的姑娘說得跟工具一樣。”老婦人閉著眼睛,再次摸了摸少女的頭,“都是老婆子我自作主張,見袁媛這些天恢複的不錯,想著讓她幹點活兒,便把她帶出來了。”


    “嗬。”華胥冷笑了一聲,到底沒說什麽。


    南風看著少女,片刻,垂下了眼簾,不知道是不是賀陽的錯覺,他總覺得南風那一眼似乎有些不忍。


    老婦人緩緩張開眼睛,眼裏厚厚的白翳嚇了賀陽一大跳。那雙什麽都看不到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南風的方向,目光如有實質一般,壓得人心底一沉。


    “南風,現在報告事件發生與結束的具體時間。”


    南風閉了閉眼,低聲報出了時間。


    “4月3日下午7點49分到8點02分。”


    獨眼的男人忽然抬手搭上了少女的肩,第一次開口了,他的聲音嘶啞如砂石相磨的粗糲聲響。


    “袁媛,幹活了。”


    小小的肩膀一顫,少女怯怯的抬起眼來,歉疚似的看了周圍人一眼,慢慢抬起黑兔子的手偶擋住了自己的臉,黑兔子血紅的嘴一張一合,吐出機械一般的聲音。


    “xxxx年4月3日,19點49分至20點05分,坐標以本人為基準,半徑25米。”


    “開始吞噬。”


    “記錄吞噬完畢。預計更改將在10秒鍾後開始,請各位及時撤退。”


    吞噬?吞噬什麽?


    賀陽很快便了解了。


    吞噬的記錄是人腦的記錄,也就是記憶。


    僅僅因為那少女的三句話,在場的人除了南風賀陽華胥之外,全部遺忘了7點49分到8點05分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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