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驚,連忙掀開簾子下車。有人正從白馬上翻身下來,一襲玄色長袍,有飛翔在蒼穹的雄鷹所具有的矯健。英俊的臉部輪廓被陽光印上了一層金黃的色澤,海藍色的眼睛像天池中的水一樣神秘高貴。他像下凡的天神一樣向我走來,七彩的流光縈繞在他的袍服上,細密地編織出了絢爛的幻境,他幾步走到我的麵前,牢牢地霸占了我全部的視野。


    “王,我回來了。”心中連日的陰霾被他的笑容所驅散,有一塊地方因為他而柔軟。


    他把我牢牢地抱進懷裏,用力地幾乎要讓我窒息。


    “你怎麽親自來了呢?”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語氣不自覺地柔軟了起來。心中有一股情緒似乎找到了出口,一下子都衝了出去,緊緊地依附在這個人的身上。


    “因為再也等不及見你,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向我伸出手,溫厚的手掌上,有一道硬繭,薄汗瑩亮。我雙手背到身後,猶豫地看向他。他的眸中是一股篤定,有不論時光多久遠都不會改變的心意。於是山嵐,晴空,太陽,都被放進他出眾的五官裏麵,通過細微的動作流淌著綺麗的迷光。


    不知道是誰推了我一下,我撲進他的懷裏,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他抱著我上了馬,我這才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薑小魚。他淡淡地望著我,依然有遠山一樣的飄渺,出眾的五官依稀顯露著某個人的影子。我衝他眨了眨眼睛,用口形叫,“薑小魚,我回來了。”他的目光迅地聚焦到我臉上,總算有了一點清楚的光芒。但他也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寫信的時候,都已經那麽熟了,現在又開始擺出一副疏離的態度來,這個薑小魚真是難以捉摸的個性。


    薑卓掉轉馬頭,向西邊跑去,馬蹄飛奔,兩旁的景物迅地向後麵退去。風咆哮而過,猛烈得我睜不開眼睛,可是身後仿佛長出了一雙翅膀,潔白的羽翼抖動,像漫步在雲端。他帶著我來到了一處小山,站在山頂上,能清楚地看見整個永昌城。攢動的人流塞滿了規整的街道,處在遠方,仿佛還能聽到小販和商家們響亮的叫賣聲,宏偉的王宮金碧輝煌,光與影在和諧地交替,尊貴一覽無遺。站在這個高度,似乎擁有了能納入一切的視野,天地同生,萬物並序。


    “王,好壯觀呢!”我興奮地回頭看他,他點了點頭,邁步站到我的身後,俯身抱住了我。久違的懷抱,除了檀香,多了一種山野清新的味道。他的衣袖上似乎沾了露水,觸手有淡淡的濕意,露出來的一隻手上有兩處清晰的牙印,我一看見,就燒紅了臉。“真的消不掉了呢……”


    “為什麽要消去?要留著屬於你的任何東西。”他的氣息一下子侵入我的耳窩,本能地抗拒,卻被他牢牢地抱住,不許我動分毫。心在快地跳動著,陽光燒熱了他的手,燙得驚人。他低啞著聲音說,“想你,分開的兩百八十三個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終於等到你回來了,你呢?”他的熱氣鑽進我的衣領裏,我連呼吸都顫抖了起來,掙紮著想要躲開,他卻伸手把我轉了過來,低頭吻住了我。


    狂熱的氣息夾雜著山間的清風,我的身體緊貼在他滾燙的懷裏,意亂情迷。不知名的花香混雜在空氣裏麵,空曠的四境仿佛轉化成了鮮豔的花海,我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懷抱裏,還想著咬緊牙關,不讓這個可惡的家夥得逞。他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吸允住我的下嘴唇,柔柔地舔吻著,就像冰糖般的甜膩,我忍不住輕吟了一聲,他的攻勢瞬間變得凶猛,舌頭霸道地探入,席卷了每一個細小地方,狂熱地追逐著我躲避的舌頭,我根本就招架不住,隻能無力地承載著他的思念和洶湧的愛意,任由他引領一個迷亂的世界。


    “可惡!”他放開我的一瞬間,我抬起手想要打他,他迅地抓住,低頭又是輕啄了一下,“你害羞的樣子,讓人想一口吃掉你。”


    “王!”我真的惱了,他卻笑著把我按入懷裏,“有時候孤也隻是個普通的男人,你感覺到了嗎?”他把我的手按在他的心房上,我的手掌覆蓋了他所有的心跳聲,還訥訥地問,“什麽?”


    “我愛你。”


    什麽?我猛地一抬頭,剛好撞到他的鼻子,他伸手按住我的後腦勺,我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他的呼吸離我的這麽近,還帶著溫度的嘴唇幾乎與我的貼在一起。“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要求那個第一的位置,但我想成為那個能陪伴你一生的男人。我想要你的笑臉,想要你的依賴,想要你的眷戀,我在思念的煎熬裏麵明白了,這是命定的羈絆,我逃不掉了。”


    “王……”我閉上眼睛,眼角灼痛,那是淚水即將湧至的征兆。他說“我愛你”啊,他說他隻是一個男人,他想要陪伴我一生……我的心為他顫抖了,很多東西零落成泥,還有很多感情從記憶的深處通過血液凝聚到心房,成為一個強大的光點。幸福的飛鳥,似乎掠過心湖,我能捕捉到她美麗的青羽。


    可是有一雙眼睛,在心湖的最深處盈滿了淚水,那是比子夜還要濃重的顏色,卻有千年積雪深處,最純澈的精魄。疼痛,把蕩漾的心湖凍結成冰,而後碎裂,連同那雙黑眸,一起刺入了心頭。“我……”我開口想要說話,他卻伸手捂住我的嘴巴,搖了搖頭,“現在的答案我不想聽,我會等,哪怕最後你選的還是他,我也要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他牽著我的手,走到山邊。臨風而立,有一種振翅欲飛的快感,崖邊伸出的幾椏枯枝,頑強地抵禦著寒風。他的手指著追雲王宮,臉上又有了君王的威嚴和自信,“告訴孤,你還要飛嗎?”


    我用力地點頭,“要,要飛得更高。”


    他低下頭來看我,眼中有一道光,是寵溺,是欣賞,是放任,是一種巍峨高山所承托的力量。他迎著風說,“孤為你守著天空,如你所願地飛吧。”


    那一刻,他的眉目,身影,全部都印在了我心裏。什麽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我知道就算哪怕有一天摔斷了翅膀,隻要有他在,天空就在。“王,我可不可以留著無冶縣令的官服?”我握了握他的手,柔聲地問。


    “為何?”他把外袍脫下來,披到我的身上。寒風都被溫暖的體溫阻擋在外,我低下頭說,“因為我想留著當紀念,無冶的一年有我極珍貴的回憶,還有……”


    “還有什麽?”他追問。


    我看著他手背上的牙印,輕輕地說,“還有,想要留著那上麵你親手縫的扣子。”我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凝望著他,“它陪伴了我三百多個日日夜夜,見證了我的成功和喜悅。每當我抓著領口的扣子,那從你的指尖遺留下來的溫暖和力量,支撐著我全部的信念和理想。謝謝你。”


    我們在山風中相擁,我在心裏輕輕地對他說,其實你都有了,我的笑,我的依賴,還有我對你的眷戀。隻是請允許我自私地保存著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愛,就像你對我的堅持一樣。


    他把我送回了在錦園的住所,臨分別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知道你的身份以後,越不放心讓你跟葉文莫還有蘇天博同住,不如……”


    “不行!我就要住在這裏!”我皺起鼻子,他看著我的表情愣了一下,思緒似乎飄飛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飄遠的目光閃爍著零碎的光芒,光芒在凝結著一個人的影像。“王?”我叫了他一聲,他的眼睛倒映出了晚霞迷離的橘色,“那就住在這裏。”他摸了摸我的頭,轉身跨上了馬,“對了,晚上的時候,應人傑與蘇天博可能會有矛盾,你這個大紅娘要幫忙。”


    “為什麽會有矛盾?”我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察覺到的時候,臉一紅,馬上鬆開。


    “回來不就知道了?”他拍了拍我的頭,賣了個關子,策馬離去。


    蘇天博他們不是去王宮等待嘉獎了嗎?為什麽會有矛盾?他這麽說,是知道什麽了嗎?我呆呆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連夏夏站在我身邊都沒有現。


    “小姐啊,人都走了,還看呢!”她笑著打趣我。


    “夏夏,你們家湛鋒不在你就翻天了?小姐我治不住你了是不是?!”我狠狠地瞪了夏夏一眼,夏夏臉上的光芒卻黯淡了下來,“小姐……”我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在無冶的時候,她每天看著蘇天搏和應人傑出雙入對,而她跟湛鋒卻礙於“男人”的身份,連走在一起,都要刻意保持著距離,真的是委屈她了。“夏夏,我去跟王說……”


    夏夏打斷我,“小姐啊,至少,我是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你呢?”


    我的手握成拳,壓在心口的地方,不想麵對這個問題。


    “為什麽要逃避,你對他並不是沒有感覺的,不是嗎?”


    “夏夏,我累了。”我揮了揮手,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轉身向院子裏走去,夏夏在我身後輕輕地說,“滿目山河空望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小姐,你說的,都忘了嗎?”


    我加快步子,逃也似地衝進了院子。一到院子,我就驚呆了,離開的時候還雜亂不堪的庭院完全變了模樣,在這樣的時節居然仍是熱鬧非凡。院子裏的那棵樹已經長成,有一股奇異的香味飄來,“香樟!”我奔到樹下,欣喜地仰望著樹頂。陽光斑駁,一年前的午後,我曾經跟葉文莫說,以後這裏既然是家,就要有家的溫馨和漂亮。沒有想到我離開一年,這個院子從原先的荒蕪,到了現在的美麗,花團錦簇,草木繁殊,我們也都已經在宦海中成長。猶如這棵香樟樹一樣。


    晚上,我在院子中等到了好消息,見到了久別的葉文莫,正三階的官服,讓他有了一種別樣的穩重和英氣,我以為文莫已經收斂了性子,誰知道他一見我,就扯起嗓子喊,“好你個小子!”那聲音特別親切,我的手與他的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蘇天搏升為從二階官吏,封戶部掌簿官,湛鋒官複原職,冊威武大將軍,而應人傑的嘉獎被壓了下來。而且,應人傑與蘇天搏看起來,果然是吵架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電池快沒電了,一激動之下,就什麽都沒寫,今天補上。


    從今天開始恢複日更,然後周末可能多更一些,大家都等急了吧,哇哢哢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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