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卓隻帶了泥鰍和我去無冶,而薑小魚,湛鋒,應人傑,蘇麗秀都被留在了永昌。(.好看的小說)他把朝堂上一些簡單的政務都交給我,吩咐阿仕盯著時辰,不要讓我太累,自己則與泥鰍每日每日地詳談。我逐漸明白了他的用意,卻仍然不知道他打算如何著手。畢竟千年的大樹,就算砍倒,也需要狠下番功夫。


    臨行前,薑卓把薑小魚叫到逐日宮,我本來想要讓他們父子單獨說話,薑卓卻拉著我,不讓我走。


    薑卓說,“王兒,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菜,不知道為父可有記錯?”


    薑小魚淡然的臉起了一絲變化,恭敬道,“勞煩父王掛心了。”


    “不是孤掛心,是你這孩子太過於堅持,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還記得你母後去的那天,你抱著孤哭嗎?你怨自己生在帝王家,還說若不是王後,你的母後不會這麽早故去。”


    薑小魚低下頭,“記得的。這些年都是父王教養兒臣長大,兒臣隻恨自己無能,未能幫父王分憂解難,累父王抱恙,兒臣……”薑小魚搖了搖頭,一下子跪在地上,“兒臣不配當您的兒子,對不起母親臨終的囑托!”


    薑卓連忙俯身扶他,“王兒這是做什麽?”


    “父王,您前去無冶,是上上之策,請不要擔心兒臣。若連這點風雨都承擔不了,兒臣就再無顏麵對您!”


    薑卓蹲在他麵前,伸手置於他的頭頂,輕輕地撫了撫,“湛鋒聽憑你的調遣,永昌之內的任何人,你有殺伐大權。你答應……爹,萬事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薑小魚的眼眶已經紅透,他緊緊抓著薑卓的手臂,身體都在抖。言默把我放起來的河清劍捧了出來,薑卓親手交到了薑小魚的手裏,“河清海晏,意寓四海升平。國家若不能安平,就無進步和強盛可言。而今,是王室不能退讓的時候。”薑小魚握著劍,重重地點頭,臉上的表情肅穆了起來,“父王……兒臣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哪怕是粉身……”


    薑卓猛地把他抱進懷裏,沉聲道,“你母後一生從未求過我任何事,你是她留下的唯一血脈,我決不讓你有事。小魚,你是最讓爹驕傲的兒子,很快我們就會再見。”


    “爹……爹!”他緊緊地抱住薑卓,泣不成聲。這一聲呼喚,許是他兒時慣叫的,但經年累月,他已經習慣仰視他的父親。人總是隨著成長,忘記最初的那些東西,那些最簡單、最溫暖人心的感情。我終於在那一夜看到了一個真實的少年,沒有心計城府,沒有老成持重,隻是一個依賴父親的孩子。


    我跟言默都退出了大殿,把空間留給他們。無論我的寶寶將來會讓薑卓多麽地疼愛,薑小魚就像莊王後一樣,在他的心中穩穩地占著一個位子。對於這點我很明白,但卻絲毫不排斥。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看到湛鋒拉著夏夏向這邊走過來。夏夏一直往後退,湛鋒牢牢地牽著她,最後實在被鬧得沒辦法,打橫抱了起來,就往這邊疾走。


    “王妃!”湛鋒看到我,幾步走了過來,也顧不上行禮,“臣懇請您把夏夏一並帶去無冶!”


    “我不要,我不走!”夏夏摟著他的脖子就是不放手,“說好你在哪我就在哪的,我不要把你一個人留下!”


    “胡鬧!現在是什麽時候!”湛鋒雖然板起臉,口氣還是極輕的。


    夏夏扭過頭來看我,似乎在哀懇我幫她說幾句話。我實在不知薑卓他們到底部署了什麽,但是既然湛鋒如此要求,永昌必然凶險,湛鋒的心情和薑卓是一樣的。


    我拉著夏夏,走到稍遠一些的地方。言默和湛鋒站在一起說話。夏夏的眼眶中都是淚水,此間她知道的內幕反倒要比我多了。我正色道,“戚夏夏,不許哭!”


    夏夏馬上止了眼淚,淒惶地看著我。


    “戚夏夏,你現在是誰?”


    夏夏的“戚”字剛了個音,看到我的臉色,馬上改成了,“湛鋒的妻子。”


    “當初我去燕塘關的時候,怎麽跟你說的?政治你會嗎?如果不會,你就算留下來,隻是給湛鋒增添負擔。湛鋒有他的使命和任務,他必定是經過一番思慮之後才把你交給我的,如此,你怎麽忍心拂逆他的用心良苦?”


    夏夏抿著嘴,往湛鋒的方向望了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是小姐,我知道了。可是麗秀和人傑怎麽辦?若是生了什麽事情,將來,我們如何向兩位公子交代?”


    我沉默。這時,遠方有兩個影子踏著燈火而來。一個眉目飛揚,一個秀美如畫,叫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應人傑一身盔甲,手扶著腰上的大刀,笑得颯爽,“夏夏,你就別擔心我們了,我是永昌提督,絕對不可以擅離職守的。天博跟我說過,有國才有家。”


    麗秀雙手交疊於身前,朱紅紋花的官袍把她的臉襯得猶如白雪,“文莫離開的時候就說,他先是陛下的臣子,然後才是我的文莫。所以王妃,夏夏,陛下的安排有陛下的道理,你們不要再擔心了。”


    我逐一掃試過她們的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她們作為破除王朝女子不得為官入仕的踐行者,表現了極讓人佩服的胸襟和氣度。本來因為離別在即而籠罩在心頭的憂傷突然就一掃而空,無論接下來要麵對什麽,我也要與她們一樣,泰然處之。我不僅僅是薑卓的妻子,也是國家的王妃,是共享王權的統治者,不能懦弱與退縮。


    少年握著劍,步出逐日宮。他的臉上還濕漉漉的,但目光異常堅定。還是那股淡淡的月桂香氣。他也有笨拙愛嬌的時候,也有情緒激動的時候,但那一麵,隻屬於他的父親。薑小魚對薑卓的感情一定很深,至少在我看來,他渴望做好每一件事情以期得到父親的讚揚,渴望努力上進而後能夠更加靠近他的父親。他一直仰望著薑卓,漸漸地忘記了,他不僅僅是臣,還是一個兒子,他們之間有血濃於水的親情。


    “你,要小心。”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一句幾不可聞的話掠過我的耳畔。


    我笑道,“有他在,你就放心吧。”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微微點了下頭,大步向前方走去。


    啟程的那日天氣很好,童百溪帶領著百官出城送我們。薑卓沒有帶走永昌的一兵一卒,反倒是用了最華麗的馬車和最排場的儀仗,引得永昌城外,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


    我先坐進寬敞的馬車,阿仕和夏夏隨後跟了上來。薑卓還站在馬車後麵與百官說話。阿仕的眼睛有點紅,估計是早上去見了阿碧的緣故,夏夏不時地撩開車簾往後看,我知道湛鋒就站在百官之中。這一趟下來,沒有分離的人,隻剩下我跟薑卓,我抱著手爐,心想,若是今天,換了我不能跟薑卓同行,隻怕還不知道怎麽哭鬧呢。


    “臣等恭送陛下!”我聽到百官下跪的聲音,不久,薑卓就掀了車簾上來。泥鰍和言默坐在馬車外頭,馬車和隊伍開始緩緩地移動。


    “夏夏,孤聽湛鋒說,你抱著他哭了一夜?”他在我身邊坐下,笑著看向夏夏。夏夏頓時大窘,叫道,“他胡說的!我才沒有!”


    薑卓低頭看了我一眼,握住我的手說,“夏夏,不要緊。你家小姐比你還不濟,哭鼻子是經常的事情。”


    阿仕和夏夏相視而笑,我拍打他的手背,怒道,“我什麽時候哭了?什麽時候?!”


    “好,你沒哭。”薑卓愉快地看向前方,“為夫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長廊那次,沁湖那次,無冶那幾次,全都不是真的。”


    若不是夏夏和阿仕在場,我恨不得撲上去咬他,看他一副滿滿自在的樣子,我就生氣。這個時候,馬車顛簸了一下,我倒進他的懷裏,趁機擰他,“看你還敢說!四處毀我名譽!”


    他順勢抱我入懷,輕道,“不敢不敢,夫人最大。”而後伸手把我頭上的簪子插好,“阿寶,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驚喜?是什麽!”我來了興致,抓著他問。他的臉瞬時變得高深莫測,點了點我的鼻尖說,“到無冶你就知道了。”


    “不行,現在就說,到無冶還要好幾天呢!”我不依不饒,膩在他的懷裏撒嬌。


    夏夏狠狠地咳嗽了兩聲,阿仕在一旁捂著嘴笑。我扭頭說,“戚夏夏,你著涼了?陛下把太醫帶著呢,呆會給你看看。”夏夏打趣道,“小姐喲,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記得以前小姐曾說,啊,我最不喜歡那個藍眼睛的將軍了。阿仕啊,你不知道,小姐以前連跟陛下共乘一騎都不願呢。”


    阿仕配合地睜大眼睛,“真的?”


    夏夏猛點頭,“當然是真的,小姐剛從西地返回的那會兒,譜兒可大著呢,陛下沒少吃她苦頭。可你看這會兒,粘得不行,巴不得長到陛下身上去。”


    “湛門戚氏!你給我注意一點!”我開始齜牙咧嘴。


    “噗……”坐在馬車外頭的泥鰍好像正在喝水,一口氣全噴了。薑卓隨之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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