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仙》秦觀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夏日的午後,蟬聲明明。窗下的池塘裏,荷花開得正好,翠綠的荷葉在水麵上打了一個轉兒,飄向遠處。我滿意地擱下筆,摸了摸下巴得意起來。


    “萱兒,你在寫什麽?”他忽然從門口走進來,帶來了一室淡雅的香氣。


    “呀!”我來不及把宣紙藏起來,隻能用袖子擋住,不讓他看。


    他搖了搖頭,摸著我腦袋說,“傻丫頭,墨水還沒幹,袖子會髒的。”


    “啊!”我連忙把袖子抬了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星星點點的墨印在桃紅色的布料上,好不顯眼。真是可惜了上好的碧雲錦,“洗不掉了呀……”我惋惜地說。


    他把我拉到了池塘邊,蹲下身小心地為我擦拭袖子上的墨跡。我側頭看了看他倒映在池中的俊美身影,伸舌頭做了個鬼臉。“又在淘氣!”他抽出一隻手拍了下我的額頭,“你這小家夥,這是剛做的新衣服吧?回頭陳伯又該念我了。”


    我捧著肚子大笑。他忽然凝望著我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的小腦袋裏麵,總是裝著讓我驚歎的東西。”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喃喃地說,有個人靠近我,那熟悉的氣味是薑卓的,“阿寶?”


    原來,剛剛的是夢。不,更確切地說,是回憶。


    一個老邁而又熟悉的聲音說,“陛下,王妃隻是在夢囈。”我意識到,那是顧禦醫。


    “原來還是沒有醒。”薑卓的口氣裏透著自責,“怪我太大意了,如今她這般虛弱,如何是好?”


    另一個溫柔的聲音接道,“我也是聽顧禦醫說起才知道。(.好看的小說)聖雪族人體質特異,血液稀奇,容貌秀美,與懷孕時母體過度的消耗不無關係。可以說,是用母親的全部來滋養這個孩子。尤其是第一胎,要尤其小心。”聽這聲音,是他……


    “會……怎樣?”薑卓的聲音有些不穩。


    顧禦醫說道,“這取決於母親的體質。王妃的身體尚好,沒有太大的問題。而且按照聖雪族曆來的傳統,母體消耗越多,生出來的孩子越為優秀。隻是陛下,此後千萬注意小心調息,否則生產之時,極容易出現險狀。其實也怪老臣愚昧,當初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心急取王妃的血救人……多少對王妃的身體有些破壞。”


    周圍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顧禦醫輕咳了咳,“其實沒有那麽嚴重,兩位陛下無須過度擔憂……”


    “無論如何要確保她的平安!”兩個人同時說道,然後四周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過了不久,有衣料摩擦的沙沙聲。聶明燁說,“陛下,一切按計劃進行,萱兒就拜托給您了。顧禦醫留在這裏,我先行回去,以免事情有變。”


    坐在我身邊的人站了起來,似斟酌了半晌,隻說,“明皇陛下,謝謝您。”


    顧禦醫又給我仔細地把了把脈,就退下去配藥了。薑卓坐回我的身邊,伸手輕撫著我的臉,好像在自言自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為什麽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會顯露那樣的神情?”他低下頭來吻我,握著我的手說,“阿寶,無論你們擁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過往,你的現在和將來都隻屬於我和寶寶。我要你知道,我此生唯一堅決不會退讓的,就是你。”


    夜風吹起,青羅帳裏,他的話語瞬間充斥了我的內心。時光永遠是前行的,往昔於我,隻是記憶中的一縷。我不會欺騙自己和薑卓,說那個人會退出我的生命。也許偶爾回望之時,我還留有當初的心情。那那些,已經無關於我和薑卓的未來。


    不知又睡了多久,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是陽光普照的白日。我欲抬手遮住有些耀眼的光亮,才現手被薑卓緊握著放於懷中,而他正趴在床邊熟睡。“卓……”我的手不禁反握住他的,他的眼睛馬上睜開來,“阿寶!”下一刻,我已經在他懷裏。


    我輕笑,“瞧你,我又不是真的小鷹,不會飛走的。”


    他緊緊地抱著我,也不說話。我知道他的想法,輕輕拍著他的背說,“夫君大人不要怕,為妻的紅線跟你綁在一起了,跑不掉的。”


    “紅線?”他低頭看我,海藍色的眸子顯露著天真的疑惑。


    “啊,我知道就好了。”我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此間,屋子外麵突然起了騷動,數道影子從窗戶紙上飛掠過,好像有花盆被踢破,或是夾雜女子的尖叫,一片嘈亂。我好像聽到他們在嚷嚷著,誰來了。


    “天哪!這不是真的!!”外麵傳來了夏夏的聲音。


    我朝外喊了一聲,“夏夏!”


    夏夏連忙推了門進來,“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她跑到我身邊,先是匆匆給薑卓行了個禮,然後就拉著我說,“小姐,你不會相信的!你知道誰來了嗎?!”


    “誰?”我等著她說。


    “夜朝夕,是夜朝夕來了!”夏夏指著門外大聲地喊道。


    夜朝夕?!我驚訝得一時反應不過,薑卓已經拿了衣服,幫著夏夏替我穿上。


    我的腳步已經盡量平穩,可是身體還是忍不住因為激動而顫抖,當我們在被擠得水泄不通的無冶縣門口,看到了夜朝夕時,薑卓的手已經被我握出了紅痕。


    百姓終於退讓到兩旁向我們行禮,站在日光中的夜朝夕,依舊是一身白衣。他手持青竹杖,腳穿草鞋,戴著圓邊鬥笠,若不仔細看,就會忽略他隱在帽簷下的出眾的臉龐。那一張俊臉上滿是桀驁不馴,他不時衝向他扔花的女子皺眉,伸手輕拂身上的泥灰。


    夜朝夕看到我們,幾步走了過來,樂道,“啊,終於是趕上了。”


    “夜朝夕!”我上前幾步,想要抱住他,礙於薑卓在身後,隻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夜朝夕……夜師傅,你終於肯出現見我了。我張王榜滿天下地找你,你都沒看見嗎?”


    夜朝夕轉了轉眼珠,“看到了,故意不見。要不是聽人說,土豆有了小土豆,修書難得睡不著,我是不會出現的。”說著,他看向我的肚子,勾了勾嘴角,“小土豆,我是師祖爺爺!”


    隨後趕來的泥鰍糾了糾額頭,悶悶地說,“夜夜,我跟你同齡,你不要把自己喊得這麽老好不好……”


    薑卓笑了起來。夜朝夕輕敲著竹杖,也是朗聲大笑,一時之間其樂融融。


    王鵬樂嗬嗬地張羅了一間空屋子讓夜朝夕住。晚上用過晚膳,我特意向薑卓討了半個時辰,跑去找夜朝夕閑話。


    我去的時候,夜朝夕正俯身搗弄桌上耷拉的鮮花。他竭力想把花株扶正,可花朵還是低垂下來,掉了一桌的花瓣。我走到他身旁說,“我可不記得師傅這麽有愛心的。”


    他揚了揚眉毛,“上天有好生之德。都是要做娘的人了,就不能成熟一點。”


    我笑著扯住他的衣服,“那是師傅沒有教好。”


    “我怎麽沒教好了?你除了搗蛋,就沒用心學過!”他在桌子旁坐了下來,聽我詳細地訴說了編纂大典的過程中遇到的種種問題。我添油加醋,誇大其詞地把苦難艱辛說得空前絕後,臨了,還把文部眾人都叫苦不迭,身體抱恙的現狀說與他聽。夜朝夕稍一思忖,便說,“你好好休息,為師來想想辦法。”


    半個時辰過得很快,若我再不回去休息,薑卓必然會來逮我。我隻能起身告辭,但還是好奇地問,“你怎麽突然會來?”


    夜朝夕靠在桌子上,闔上眼,“問你的好夫君去。居然派人一路追查我派去給你送書的‘老弱病殘’,還把你的情況托一個囉嗦得能載入史冊的人寫了滿滿三十頁紙。”


    我笑道,“一定是泥鰍對不對?”


    他一本正經地問,“那小子為什麽不去出家念經,普度眾生?三十頁,整整三十頁!”他夢魘般搖了搖頭,轉身向床榻走去。


    本來當前的局勢很是緊張,因為涵穀府有被四麵的州府包抄的趨勢。劉玄知遲遲沒有來見薑卓,在我看來,形勢並不明朗。但隨著與和國的死結打開,夜朝夕的到來,我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三月來到,巡狩禮被安排在數日之後。就在所有人認為在當前的局勢下蒼王不會出席的時候,薑卓決定如約前去,而我執意隨行。


    “阿寶,你不能去。”薑卓拒絕,泥鰍也說,“王妃,你的身體最重要,有我陪著王,不會有事的。”


    我不妥協,“不行!此去凶險,你把我留在無冶,我也不會安心!”


    薑卓變得嚴肅了起來,“阿寶!顧禦醫的囑咐你都忘了嗎?”


    “卓,你是了解我的。當初在燕塘關上,不是你把我送到他的身邊嗎?既然是夫妻,就要共同去麵對所有的一切。我答應你一定很小心,好不好?求你了!”我抱著他的手臂,搖了搖,他看向泥鰍,泥鰍輕輕地點了點頭。


    薑卓這才說,“那這幾日不要再跟著你夜師傅去觀月書院了。聽顧禦醫的吩咐,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可是……”


    薑卓皺眉,“戚阿寶,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好吧。”其實我承認自己很懼夫,非常。


    作者有話要說:某煙一向奉行十二點政策,被嫌棄了麽?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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