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擊的過程中,我們還把李道的殘兵打得落花流水,以至於到了山頂的時候,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無彈窗廣告)


    湛虜留在無憂河畔收拾剩下的鬼獄之兵,薑卓和聶明燁隻領著不足百來號人,追到了山巔。此刻遠方的白雲滾滾,仿佛凝聚的波濤,雖然沒有轟隆的響聲,但是聚雲成雨,不久之後應該會有一場天空對大地的洗禮。


    李道的臉色很蒼白,想起來我隻見過他三麵。第一次的時候,他飄順的頭和陰柔的長相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燕塘關的那一次,因為一切都生得太突然,我並沒有好好注意過他,這一次見他,我卻有了一種曆經滄桑的慨歎。所有的悲歡聚散,好像都被他操縱在指間,我們這些人的很多故事,如果沒有他,就不會有開始和結束。


    我詢問地看向言默,言默卻認真地盯著李道,我不知道他私底下有沒有給聶明燁把過脈,明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毒,但看他現在認真的樣子,知道他定是正在竭盡全力地探尋。


    李道推開扶著他的一個小兵,轉身看了眼山崖,無所謂地笑道,“你們贏了。除去我,鬼域之地就徹底沒有鬼宗了。薑卓,你從來沒有懷疑過湛虜的身世嗎?如果他……”


    薑卓翻身下馬,巍然立於山巔,有壓住千軍萬馬的氣勢,“他是孤的兄弟,是好人,孤知道這些就夠了。事實上,如果你一心向善,沒有弄出這許多的是非,也是有活路的。你要知道,孤的阿七並沒有一心想置你於死地。”


    李道顫顫巍巍地走了兩步,指著聶明燁說,“一心向善?你問問他,他給我一心向善的機會沒有?從小,湘蘭小姐就迷戀他,他卻置若罔聞,喜歡那個又難看又胖的臭丫頭!最後,老爺用了蒼龍玉威逼,他才為了那個臭丫頭的安全娶了小姐!小姐怎麽會幸福?怎麽可能幸福!”他緊攥著雙拳,走到聶明燁的身前,“失去所愛痛苦不痛苦?看到愛的人傷心痛苦不痛苦?我對小姐的愛,絕對不比你對那個臭丫頭的少……”


    “啪!”聶明燁抬手狠狠地甩了李道一個耳光,因為太過用力,他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你有臉跟我說愛!你對湘蘭的是愛嗎?你強行玷汙了她,毀了她的思想和記憶,世界上能有什麽感情,比你的更自私,更狹隘?你得到了嗎?你隻不過是把自己跟她都毀了!”


    李道冷笑兩聲,“是啊,我狹隘,我差點就忘了我們的明皇陛下有多麽偉大。(.無彈窗廣告)臭丫頭去燕塘關幫你解算術題的時候,你沒有敢認她,那個時候你就在提防我跟老爺了吧?可惜,你的性格還是不夠狠,否則怎麽會把愛得這麽深的女人拱手讓給別的男人!?如何,毒藥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不過你該謝謝我讓你碰不了別的女人,因為本來你這輩子清醒的時候,會碰的隻有那個臭丫頭!我替小姐不值,不值啊!”他看了看四周,接著說,“怎麽,臭丫頭沒來?真該讓她聽聽我們的明皇有多麽偉大,你有沒有告訴她你現在連夜裏入睡都很難?你有沒有告訴她你的陽壽正在一年一年的減少?你有沒有告訴她你房間裏麵掛的全是她的畫像?你有沒有告訴她,她給你繡的香囊被你從燕塘關的池塘裏麵挖了出來,貼身放在胸口的地方?你有沒有告訴他你的兒子叫聶念宣,其實是你把對她的愛都寄托在了兒子的身上?你有沒有告訴她你的王宮在原來聶府的基礎上擴建,唯一沒有動過一分一毫的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你有沒有告訴她那個地方被你親手提名為皇後宮,你有沒有告訴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捂著耳朵從士兵列裏麵跑了出來,李道的嘴角噙著一抹得償所願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薑卓衝過來,把我拉進懷裏,幾乎克製不住怒吼道,“我交代了多少遍你不許到戰場來,不許到戰場來,你還是來了!你知道這裏有多危險嗎!!戚璟萱,你什麽時候才肯乖乖地聽話!?”


    “我不能不來,我欠他的太多了,太多了……”我雙手捂著臉,停止不住地抽噎,“言默說辦法在李道的身上,隻有抓著李道才能救他……我要救他,拿我的命換都可以……”


    “你把命抵出去很容易,我跟昌兒要怎麽辦!”他按著我的肩膀,心痛地看著我,我拚命地搖頭,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陛下,您冷靜些,這是李道的詭計。”聶明燁走到我的身後,伸手捏著薑卓的肩膀,誠懇地看著他。


    “哈哈哈哈哈……”李道忽然狂妄地笑了起來,他身後的天空已經烏雲密布,他的笑容在電閃雷鳴中猙獰,閃電響亮的聲音把他的笑聲襯得詭異非常。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撩開衣袍,露出了腰上圍著的一圈炸藥。他身邊的鬼獄之兵瘋狂地逃散,我們帶來的士兵也後退了好幾步。他盯著聶明燁說,“我知道你們找到了當年幫助戚沐陽滅我族人的秦佑,救你的辦法也許有,但我一旦點燃這炸藥,什麽都會化為灰燼,救你,就完全不可能了!”


    他說完,猛地點燃了炸藥的引線。我的腦中浮現了許多年前,目睹那個孩子在鐵軌上玩耍時,火車呼嘯而來的畫麵。幾乎想都沒有想,我撲上前去,同時撲上來的還有言默。言默製住李道的雙臂,我胡亂地扯著他腰帶上的炸藥,“嗞嗞”的火花聲把聶明燁和薑卓驚慌的喊叫聲都蓋了過去。時間仿佛放慢了腳步,李道的掙紮,言默的喊聲,薑卓和聶明燁撲過來的動作,都變得極為緩慢。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劍光閃過,鮮血和慘叫聲充斥了我的世界。在耳邊聽到那一聲炸裂的巨響的時候,我落在薑卓的懷裏,地上是隻有一半的李道的身體,還在劇烈地抽*動著。


    聶明燁手中的劍還在滴血,他的表情仿佛經曆了一次死生。


    “阿寶,阿寶,有沒有傷到?”薑卓緊張地檢查我的全身,口氣中是驚魂未定的顫抖。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滿身的血跡,卻還是依偎進他的懷裏,“對不起,我沒有想那麽多……”


    他緊緊地抱著我,有冰涼的液體落在我的額頭上,我知道那不是此刻瓢潑的大雨。這一場雨雖然衝掉了滿滿的血跡,卻衝不掉戰爭的瘡痍,雖然危害天下的禍因已經鏟除,但為了這一天,我們都失去了太多的曾經。


    也許一切,都將結束。


    我們把鬼獄之兵的殘部押解回去,經過這一役,他們的威脅徹底解除了。湛虜還帶兵深入了北邊的腹地,蕩平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隱患,把鬼宗斬草除根。各地陸續傳來喜報,和國,東部幾個國家,都用積極有效的措施蕩滌了斷塵道的殘部,尤其是李道伏誅的消息傳開,更加快了斷塵道覆滅的步伐。


    言默把李道的半截屍體帶回了泰雅雪山,娘和夜朝夕聽了井陘山上的那一幕,輪番數落我。我不敢見聶明燁,也不敢見薑卓,每一天都躲在房間裏麵冥思苦想。我不知道言默能不能順利地找到或者說研製出解藥,我也不知道怎麽去麵對聶明燁,更不知道這樣一個我要怎麽去跟薑卓相守。


    窗外笛聲蕩漾,有人許久不吹笛子,顯然不知道自己的技藝退步得有多離譜。


    我跳下床,猛地推開窗戶,剛好看見他靠在窗邊的牆上,纖塵不染的白衣,猶如泰雅終年不化的積雪。其實這麽多年,我從沒有忘記,每當我彷徨迷惘的時候,他猶如高擎的明月,指引著前途和歸路。他用旁觀的心態做了一個當局者,不知道是癡是怨。


    “難聽死了。”我沒好氣地說。


    他轉過頭來,漫不經心地看我一眼,“為師的技藝好著呢,隻是這一明月曲,不用心體會,不能知曉它的好處。”


    我翻了翻白眼,“怎麽,這次不是喝茶了?”


    “過時了過時了。怎麽,你不請我到屋裏坐坐?為師可是快被書給壓出毛病來了,你陪我聊聊吧。”


    我知他聊聊是假,代替娘來探探口風才是真,但他於我是個極特別的存在,所以我放他進來。


    “丫頭,這幾天梅園裏的花開得真好。我許久不曾品茶賞花,沒了個伴兒,總也沒有那興致。”他徑自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搖頭,“這味道太重,放得時間顯然太久。其實你想想看,再等一季新茶,比因為念舊要這老舊的陳茶好得多,因為不能飲或者味道不對,終究是要丟去的。茶,是不能勉強的,對吧?”


    我聽他繞來繞去的,無非是要讓我跟他說實話,便坦率地說,“師傅,我都明白,可是做起來並不容易。我可能還會念著他,很久很久,那樣對另一個他不公平。”


    “傻丫頭,誰都沒有辦法強迫你的內心。愛是你的事情,選擇也是你的事情,麵對還是你的事情,你隻是不夠勇敢。其實你早就做好了決定,隻是本能地逃避結局。一個沉甸甸的過去對比擁有無限可能的現在和將來,怎麽畫上一個句號,你完全清楚。你可是那個兩歲就會跟我頂嘴,五歲就欺到為師頭上的戚璟萱啊。”他慨歎,思緒似乎飄飛到了很久以前,嘴角有記憶漩渦般的笑,真切而又溫暖,亦如當年踏雪而來。


    “師傅,你別老是反反複複提小時候的事情好不好,我都是當娘的人了。”


    “知道你是娘,就更應該果決一點,我的小徒兒該想你們了。”夜朝夕拍拍衣袖,灑脫地站了起來,臨了,放下一個小瓷瓶,“言默要我轉交,這個還是你親自交給明皇比較好,無論如何,活下去最好。”


    我驚喜地叫道,“解藥?!言默和娘他們弄出了解藥!?”


    “是不是解藥還有待驗證,但無論如何,能幫他續命。丫頭,我們這些外人,能做的,隻能到這裏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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