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仗客死了,鶴筆翁是第一個發現的,他們是同門師兄弟,武功要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幾乎天下無敵。所以幾十年來他們二人從未分開過,就隻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各自尋歡作樂,也絕不會消失超過一天。可這次當鶴筆翁醉酒醒後不僅沒看到鹿仗客的蹤影,反而聽花樓的人說兩個花魁被人迷倒了,鹿仗客也不知所蹤。


    鶴筆翁登時一個激靈,衝到花樓裏裏外外的找了一通,什麽痕跡也沒有,沒有掙紮、沒有打鬥,但他知道鶴筆翁不可能無故失蹤,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就是鶴筆翁也被迷倒了,所以才毫無防備的被人抓走。他們兄弟二人一輩子仇家無數,這種情況下絕對是凶多吉少,汝陽王府封鎖了大都派兵搜尋,結果一無所獲。鶴筆翁聽了他們回稟,一掌拍碎手邊的木桌,怒火衝天,眼神陰鷙不已,“再去查!竟敢對付我們兄弟,膽大包天,讓我抓到定將你抽筋扒皮!”


    趙敏走過來看到他這般動怒,奇怪的問道:“出什麽事了?鹿仗客呢?”


    鶴筆翁略低了低頭,拱手道:“郡主,不知何人將鹿仗客在花樓迷倒帶走,鹿仗客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趙敏大驚,“鹿仗客一向小心謹慎,竟然有人能把他迷倒?你可查到什麽眉目?到底是你們的仇家還是來對付汝陽王府的?”


    鶴筆翁氣道:“這幫飯桶一點線索都查不出來。”


    旁邊幾個稟報之人俱是不滿,但礙於鶴筆翁武功高強,隻得低下頭任其訓斥。趙敏煩躁的擺擺手讓他們下去,雙手環胸踱起步來。她臉色有些蒼白,這幾日聽聞張無忌真的要娶殷離,她是吃不下也睡不著,心裏堵得難受,已經決定和家裏斷絕關係去和張無忌在一起。可偏偏在這時候出了這麽大的事,讓她走也走的不安心。


    汝陽王府確實招攬了不少武林高手,可玄冥二老在其中卻是武功最高的,可以說是他們出入江湖的依仗,如今少了鹿仗客如同斷一臂膀,將來汝陽王府的地位還能保持嗎?最重要的事他們查不到是誰做的,若暗中之人繼續針對他們,恐怕還會有更嚴重的損失。


    鶴筆翁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什麽辦法都沒想出來,沉不住氣的道:“郡主,那幫廢物找不出來,我親自去找,告辭。”


    “等等,鶴筆翁?鶴筆翁你站住!鶴筆翁……”趙敏眼看著鶴筆翁失去了蹤影,怎麽叫都不肯停下,心中惱怒不已,“蠢貨,這時候出府豈不是自投羅網?”


    趙敏連忙叫人去追鶴筆翁,她自己也帶上人趕去花樓仔細查找線索,但鶴筆翁武功高強,哪裏是一般人能追上的,等趙敏一無所獲的回到汝陽王府後,鶴筆翁已經不知去哪了。


    鶴筆翁在大都東躥西躥的,看誰都像仇家,卻又看誰都沒發現破綻,心中的怒意越來越大。宋青書找了個人少的地方,一躍而起,全力拍出一掌。鶴筆翁匆忙回身以掌相抵,宋青書隻覺一股陰寒之氣從對方掌中躥出,立即旋身後退。鶴筆翁一人發揮不出玄冥神掌的最大威力,宋青書的武功又至剛至陽,所以並未受傷,倒是鶴筆翁突然被偷襲毫無準備,一下子氣血上湧很是不適。


    鶴筆翁都多少年沒受過傷了?竟然被一個年輕人給偷襲了,當即大怒,劈掌就要殺了宋青書。宋青書和他對了兩招,假意不敵,轉身飛快的逃跑。鶴筆翁在他身後冷哼,“定是你這小賊害了鹿仗客,今日休想逃走!”說罷緊追其後從無人的城牆躍出去了郊外,直到追進深山。


    宋青書跑到與蘇雪雲定好的位置終於停了下來,轉過身好整以暇的看著追殺而來的鶴筆翁,一改先前逃命的姿態,分外悠閑。他嗤笑一聲,道:“從前聽聞鹿仗客奸詐,鶴筆翁愚鈍,我還當是假的,沒想到今日一見,你果然愚鈍不堪。”


    鶴筆翁臉上滿是凶狠之色,“死到臨頭還敢羞辱老夫?哼,老夫今日就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蘇雪雲從鶴筆翁身後的樹上輕飄飄的落到地上,無聲無息,她拍拍手笑道:“生不如死?這主意不錯,不如你先來嚐嚐滋味如何?”


    鶴筆翁一驚,回頭就看見一個麵容普通衣飾普通的女子穩穩的站在那,他竟連她什麽時候出現的都不知道,不由的警惕起來,沉聲道:“你們是什麽人?你們將鹿仗客怎麽樣了?”


    蘇雪雲歪了歪頭,似乎在回想一般,“你說和你一樣醜的那個老頭嗎?他死了呀!你是不是想去陪他?我們兩個今日就是來成全你的,鹿仗客說一個人在地底下太孤單,要找你作伴呢。”


    “放肆!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受死吧!”鶴筆翁已經怒到極點,直接朝蘇雪雲飛去。


    蘇雪雲半點不驚慌,還有空對宋青書笑了笑,“我們武功提升不少,卻沒遇到過高手過招,今日就拿他練手吧。”


    宋青書剛與鶴筆翁交過手,心中有底,笑著應道:“好,此人乃韃子走狗,惡事做盡,我們兩個也算替天行道。”


    宋青書引人過來的時候特別注意,起碼一日之內是不可能有人找過來的,兩人自然是放心的與鶴筆翁動手。宋青書練的武功是逍遙子的自修功法,比北冥神功還要更勝一籌,且至剛至陽,專克鶴筆翁的陰寒功夫,打起來有如神助。而蘇雪雲剛剛吸了鹿仗客的內功,已然與鶴筆翁的功夫在同一高度,他們兩個打一個完全是壓製般的狠虐。


    宋青書在過招中漸漸的將所學招式融會貫通,身形功法愈發飄逸起來,充滿逍遙之感。蘇雪雲也慢慢的將上輩子那些招式熟練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看出了無需再拖延的意思,下一瞬他們便同時加大了攻勢,各自拍出一掌與鶴筆翁雙掌對上,鶴筆翁直接噴出一口血倒飛了出去。


    宋青書趁勝追擊又一掌拍在鶴筆翁心口,接著就躍至他身後擋住他的退路。蘇雪雲輕飄飄的一掌過去,鶴筆翁急忙出掌,卻發現內功全部湧了出去,手掌想收也收不回來。鶴筆翁用另一手出招,宋青書在旁邊接下讓他喪失了最後逃跑的可能。


    蘇雪雲如今內力深厚,再次吸收內力的速度加快了許多,隻半個時辰,鶴筆翁就成了白發蒼蒼的垂死模樣,丹田內空空如也。他練了近七十年的內功一朝盡喪,心中滿是驚恐絕望,可他實在想不出什麽時候與這二人結過仇,強撐著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宋青書看著蘇雪雲已經收功,二話沒說的將鶴筆翁給結果了,如同上次一般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這次蘇雪雲卻沒有立即融合內力,而是對宋青書說道:“師兄,你跟我來。”


    宋青書運起淩波微步跟著她快速移動,什麽也沒問,不管她要去哪裏要去做什麽,他隻要陪在她身邊就好。蘇雪雲帶著他去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那裏正好有個山洞,別人也找不過來,她撥開山洞外密集的藤條走了進去,回身對宋青書笑道:“師兄,來,我把鶴筆翁的內力傳給你。”


    “傳給我?”宋青書震驚的看著蘇雪雲。


    蘇雪雲笑著點頭道:“我們修習的功法都是絕世功法,假以時日說是天下無敵也不為過,這次吸別人內力隻不過是想省些時間罷了。我有鹿仗客一身內力盡夠了,今日這鶴筆翁的內力就傳給你,待你收為己用之後,我們起義抗元事半功倍。”


    宋青書的眼神帶著炙熱,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緩緩點頭,“多謝師妹。”


    蘇雪雲隨口開了句玩笑,“我們倆一起打家劫舍,好處當然要平分。”


    宋青書好笑的搖搖頭,盤膝坐在地上擺好了練功的姿勢。這麽久他已經越來越習慣蘇雪雲的性子,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充滿了樂趣,也充滿了瀟灑恣意。


    蘇雪雲閉上眼同樣盤膝而坐,卻突然升到半空中倒立過來,正對著下麵的宋青書。她伸出一掌輕輕抵在宋青書頭頂穴位,將體內尚未融合的內力試探的傳遞過去。一般武功高強之人都會本能的自保,傳功這類的事情多少會遇到些阻礙,不過蘇雪雲傳遞內功過去時卻發現宋青書是絕對的信任她,內功毫無阻礙的傳了過去,即使她加快了速度也沒感覺到絲毫抵觸,這讓她心中生出了一些說不清的感覺。不過在傳功的緊要關頭,她也沒心思多想。


    宋青書是第一次接受傳功,蘇雪雲怕他不適應,一直控製著速度,整整三個時辰才將鶴筆翁近七十年的內力傳完。蘇雪雲收回手掌在空中旋了個身站定在宋青書對麵,宋青書變動了一下雙手的姿勢開始融合內力,蘇雪雲能感覺到他的內功運轉很正常,沒出什麽問題,便坐到洞口為他護法。


    宋青書也是資質出眾之人,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將所有多出的內功收歸己用,如今他和半年前的自己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睜開眼握了握拳,感受到體內充沛的內力,臉上露出笑容,脫口叫道:“芷若,成功了。”


    蘇雪雲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說:“恭喜師兄了,我們在這裏休息到天亮再走吧,正好換一副容貌,小心駛得萬年船。”


    宋青書點點頭,笑著坐到她旁邊,“師妹,接下來你想去哪裏?我們剛剛殺了玄冥二老,此時想必汝陽王府已人人自危。但我覺得我們應該暫時離開,這樣別人就會認定玄冥二老是死在仇家手上,即便日後我們對付汝陽王府,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


    蘇雪雲笑了笑,“師兄說的是,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換一下裝扮,今日就離開這裏,去和貝師姐他們匯合。其他地方的韃子和惡賊也不少,我們收拾了他們同樣能揚名,等徐遠那邊訓練的差不多了就在峨眉山起義。”


    “好,我寫封信回武當同他們說一聲。”


    兩人商定了下一步計劃就開始易容,衣裳本來就很普通倒是不必換,這裏離大都城門已經有些距離,天一亮他們就直接離開了。趙敏在王府中輾轉反側的等了三日都沒查到鶴筆翁的行蹤,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汝陽王府要有什麽大事發生。但她拖延再拖延,又等了半個月,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的父兄也說這次應該是玄冥二老的仇家所為,與汝陽王府無關。


    她父兄放棄了追查,她也無可奈何,加上惦記張無忌的事,狠狠心,同家裏脫離了關係。趙敏一向在意父親和兄長,當然不可能不管他們,不過她反感昏庸多疑的皇上,又看出明教冒出的勢頭,這才想出個兩全其美之法。離開汝陽王府,她就是為張無忌放棄身份地位的癡情女子,張無忌一定會和她在一起。如此一來,就算日後汝陽王府出了什麽事,她也可以保住父兄的性命將他們送回大漠。


    既可以和心上人雙宿雙棲,又給家中留了條後路,趙敏覺得這是她如今最好的選擇。


    趙敏與家中決裂,不再做郡主的消息快速散播開來,宋青書和蘇雪雲已經恢複了本來麵貌,正坐在茶寮裏飲茶。宋青書聽到隔壁桌談論此事,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這麽點同江湖無關的消息卻傳的人盡皆知,看來那位郡主娘娘是自信張無忌看不出這其中的道道。”


    蘇雪雲放下茶碗,隨意的道:“她當然自信了,張無忌聽到這件事肯定會心慌意亂,認定趙敏是非他不可為他放棄了一切,說不定還會感動不已,哪裏還會想這背後的事?”


    宋青書把玩著手中的折扇,輕輕扇動給蘇雪雲添了幾分涼爽,“我記得韃子皇上要把趙敏嫁給一個蒙古公子,因汝陽王幾次差事辦的都不好,又遭了韃子皇上猜忌,他們家的勢力已經比不上那位蒙古公子了。趙敏若不這樣做,隻怕過不了多久不嫁都不行了。”


    “是啊,她這也算一舉數得了,不愧是聰明絕頂的郡主娘娘,不過阿蛛也不是那麽好惹的,背後站著從前天鷹教的所有勢力呢。”蘇雪雲手撐著下巴,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我有預感,明教絕對要亂了,他們之前本來就鬥了多年,是因為六大派要對付他們,又有張無忌學會乾坤大挪移,他們才又聚到了一起。各方勢力哪有那麽好融合?如果張無忌專心處理教務整頓一下還好,可他對此一竅不通,教務都是楊逍處理的,根本不起作用。這下子趙敏一去,鷹王的勢力不滿,一旦鬧起來明教很有可能分崩離析,不錯不錯。”


    “不知明教的親事還會不會如期舉行,我們還去不去?”


    “有人送請柬我們就去,之前我答應過阿蛛的。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阿蛛還是不嫁的好,不嫁是名聲受損,但她身為天鷹教大小姐還有許多出路,若是嫁了,以她那個性子一輩子都毀了。”蘇雪雲輕歎口氣,在古代,許多女人悲慘的下場都是因為自己不反抗,讓她哀其不幸又恨其不爭。


    可殷離明明是敢反抗的,那麽小就知道保護娘親,甚至長大了也不認渣爹。雖然思慮不周全,可到底不像她娘那般隻會忍讓。誰知有了她娘的前車之鑒,卻還是栽在男人身上了,張無忌同四個女子一起出海還不足以讓她清醒嗎?為什麽一遇到感情就像被蒙住了眼睛一般?


    蘇雪雲因是孤兒出身,早早的就開始為生計操心,即使是青春期也沒心思玩什麽情竇初開,所以她根本不理解那些真正的小姑娘愛的要死要活是為什麽。她也會甘願為心愛之人赴死,但這個心愛之人肯定是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而來的,怎麽會有他們那樣見個幾麵就愛上的呢?蘇雪雲搖搖頭,該勸的她也勸過了,到底如何還是殷離自己的選擇,她這個前情敵不好幹涉。


    蘇雪雲和宋青書隨口八卦了幾句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帶著峨眉和武當的弟子一起在江湖上懲惡揚善。峨眉和武當也陸續派下幾批弟子在江湖中抗元行善,兩派在民間的聲望越來越大,已然淩駕於其他四大派之上。


    江湖各派素來講究個平衡,地位輕易不會改變,他們兩派突然崛起,其他門派自然坐不住了。偏偏他們是在抗元是在做善事,誰也不能說他們不對,沒辦法,各派也隻得派了弟子一同抗元。不過如此一來,反倒讓人覺得是峨眉、武當領頭帶領各派一同行事,誰讓蘇雪雲和宋青書的武功所向披靡呢,出的力多,做的事大,自然會成為隱形的領頭人,其他門派不甘願也沒辦法。


    有些門派中年輕氣盛的精英弟子不服氣,帶著人前來挑釁,蘇雪雲和宋青書隻拿他們當消遣,空閑時同他們鬆鬆筋骨,那些人無一不慘敗而歸。又過了幾個月,蘇雪雲和宋青書的名聲傳遍天下,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在沒任何人敢小看他們,個個都知道他們二人是難啃的硬骨頭,惹不得。


    而在黎民百姓的心中,他們二人簡直如天神下凡一般,都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峨眉山和武當山周圍住滿了人,城鎮迅速的繁華起來,那裏不僅能庇佑百姓不被韃子欺淩,還能收他們做外門弟子教授各種各樣的技藝,不管是在亂世還是盛世,都有一個活命的本事。


    這也方便了徐遠招收人手,在蘇雪雲聲名鵲起的時候,他終於覺得手下這些人足以上戰場打敗敵軍了,立刻迫不及待的傳信給蘇雪雲,詢問何時起義。同一時間,蘇雪雲也收到了阿蛛大婚的請柬,她要同張無忌成親了。


    宋青書如今對張無忌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在蘇雪雲麵前提起也毫無忌諱,他拿著請柬翻了翻,笑道:“拖了這麽久,我還當這門親事取消了,沒想到還真定了日子。”


    蘇雪雲不在意的道:“既然定了,那我們就去走一遭,對了,武當有沒有給你傳信?”


    “嗯,張無忌還真是好命,太師父雖然沒出山,但親筆題字‘佳兒佳婦’送他們當賀禮。我爹和幾位師叔竟然都去,從來也沒見他們對我這麽上心。”宋青書嘴上雖然這麽說,可臉上掛著笑意,顯然不是真的不滿,他已經擺脫張無忌的陰影了,哪裏還會在意這些。


    蘇雪雲故意逗他,在他麵前左看看又看看,驚訝道:“好大一股醋味兒啊,你幾歲啦,還要在長輩麵前爭寵,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宋青書揉揉她的頭發,好笑道:“你明知道我怎麽想的,就愛捉弄我。俗話說嚴師出高徒,棍棒之下出孝子,我想我爹和師叔們當初對我那般嚴格,也是因為他們對我期望很大。反觀張無忌隻算半個武當的人,對長輩們來說,他就是五師叔之後,應當多加照顧之人。”


    蘇雪雲後退幾步,背著手點頭,“不錯,不錯,你總算明白他們嚴肅的外表下一顆顆關愛你的心了,讓他們知道肯定既欣慰又感動。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放心,這次去參加婚宴見到他們,我會替你說的。”


    宋青書失笑,飛躍過去假裝要捉她,看著她臉上的笑靨,心中無比滿足。近一年的時間他們一直在一起,並肩殺敵,互相切磋武功,他除了堅定驅除韃虜的目標以外,最大的收獲就是讓蘇雪雲在他麵前展現出了最真實的一麵。他喜歡這樣的蘇雪雲,他也希望他們倆能一直一直的在一起,永不分開。


    趕路的日子過得很快,沒多久,蘇雪雲和宋青書就帶著一眾弟子到了濠州。他們不是最先來的,也不是最後來的,不過因為他們二人威震江湖的名聲,還是讓他們成了最受矚目的人。兩人禮貌的同張無忌見過禮,就跟著明教教眾去了暫時居住的小院,再沒露麵。幾個門派聚集是交好的大好機會,不過蘇雪雲打算起義,這時候並不適宜隨意與人交好,幹脆閉門謝客得個清淨。


    張無忌時隔一年再次見到蘇雪雲,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他不知道他對蘇雪雲是什麽感情,他覺得自己是愧疚,始終都愧疚曾經傷害過她。所以在蘇雪雲到達的第二天夜裏,張無忌糾結了許久,終於避開人過來拜訪。


    院子裏蘇雪雲正在和宋青書下棋,聽弟子稟報說張無忌來了,她還真沒覺得詫異,隻是想到這是阿蛛的親事,她有些遲疑要不要見,她可沒興趣被人當成假想敵啊。


    宋青書落下一子,微微挑眉,“既然他來了,我們不見反倒顯得對他特殊了,就當做尋常門派掌門對待好了,左右他鬧不出什麽事來。說起來我也很久沒見過無忌師弟了,就當師兄弟小聚好了。”


    蘇雪雲抬頭看他一眼,笑道:“也是,他這人你要是不讓他說,他憋在心裏還不知道會想到哪去呢。”說完她就吩咐峨眉弟子去將張無忌請進來,同時也叫了兩個峨眉弟子和兩個武當弟子站在一旁,如此就算被有心人亂傳也說不出什麽閑話來。


    宋青書見她將張無忌看做洪水猛獸一般,不禁笑了起來。回想當年圍攻光明頂時發生的那些事,他幾乎以為現在的她和過去的她是兩個人,幸好當初她沒有選擇張無忌,而是拿著倚天劍回了峨眉,否則他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總之是不會有如今的好日子吧。


    他看到蘇雪雲的茶杯空了,適時的給她添上,蘇雪雲對他微微一笑。張無忌從外麵走進來看到的就是一片脈脈溫情,他們二人坐在那裏仿佛就是一幅畫,讓人不忍打擾。張無忌忽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同他們格格不入的外人,莫名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宋青書看向他,起身拱了拱手,“無忌師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張無忌回了個禮,“青書師兄,沒想到你也在這裏,我正想明日去拜訪你呢,聽說師兄對抗元兵,是民間的大英雄,無忌欽佩不已。”


    “一點小事而已,我也隻是略盡綿力,”宋青書伸手示意,“無忌師弟請,不知今日師弟過來可是有事?”


    張無忌坐在石凳上,有些尷尬的看向蘇雪雲,“也沒什麽事,隻是……許久沒見過芷……周掌門了,想來看看周掌門一切可好。”


    蘇雪雲淡淡笑道:“一切都好,有勞張教主記掛了。”


    蘇雪雲客氣了一句,張無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近看蘇雪雲發現她的容貌更勝從前,不禁就呆了一呆。宋青書瞧見他那副樣子立時皺起眉,不悅道:“無忌師弟,不早了,我想師妹要休息了,我們也告辭吧。”


    張無忌回過神,很是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隻是太久沒見,突然見到免不了有些異樣的感覺。他剛想解釋幾句,就見蘇雪雲順著宋青書的話站了起來,對他歉意的道,“張教主,方才我與師兄對弈有些乏了,就先失陪了。想必張教主忙於親事也有許多事做,在此我先說聲恭喜,望張教主與阿蛛能白頭偕老。”


    張無忌看著她毫不在意的表情,聽著她真誠的祝福,不知怎地,心裏就泛起書酸來。明明是他們兩個最先認識的,比其他所有人認識的都要早,現在卻成了這樣,怎麽就成了這樣?


    蘇雪雲禮貌的點點頭,就帶人進了屋子。宋青書在旁邊道:“無忌師弟,請吧。若你還不想回去,可以去我院子裏坐坐。”


    張無忌情緒有些低落,搖搖頭道,“不了,我回去了,青書師兄也早些休息吧。”


    宋青書看著他走出院子,微微眯了下眼,這人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蘇雪雲聽到外頭的動靜,從門後探出頭來,笑道:“他走了?看你下次還讓不讓他進來。”


    宋青書故作無奈的歎了口氣,“唉,下次我肯定不讓他進門,誰知道他一個即將成親的新郎官會是這樣?好在明日就是大喜之日,我們喝杯喜酒就走吧。”


    蘇雪雲點點頭,“好啊,徐遠那邊還等著呢。”


    “那你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蘇雪雲笑著對他擺擺手,轉身回屋睡覺去了。


    張無忌離開蘇雪雲的院子之後,不知不覺的走到一處偏僻的荒院裏,看著滿目的荒涼,他覺得就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一般。方才他其實很想問一問,蘇雪雲是不是同宋青書在一起了,可是他不敢問,他也沒立場問。聽著遠處的嘈雜聲,想到明日的親事,他更加茫然,真的要娶表妹為妻了嗎?那……那別人呢?


    這門親事是他親口允諾的,殷離隨他回了明教之後,親事順理成章的就被提了出來。殷離的爺爺是他外公,外公分外高興,說了很多次讓他好好照顧殷離,還說殷離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如今將殷離交給他就能放心了。他聽了是很心疼殷離的,心一軟便也保證會好好對待殷離。


    可事後,他見過幾次趙敏,又聽聞趙敏為了他同家中決裂,放棄了郡主的身份,不禁大為感動,想起從前和趙敏相處的那些日子,他就覺得對不住趙敏。可親事已經定了,他總不能反悔,若是反悔,表妹又怎麽辦?


    今日還見到了蘇雪雲,蘇雪雲比從前更能吸引人的目光了,竟讓他有些移不開眼,他同芷若妹妹之間也是有過許多紛紛擾擾的,那些情誼,怎能徹底的割舍?


    還有小昭,小昭……也不知她在波斯如何了,那些人對待聖女那般嚴苛,小昭一輩子又哪裏來的幸福?


    張無忌在荒院裏胡思亂想了大半夜,什麽都沒想清楚,反而成了一團亂麻,更加抑鬱。還是韋一笑找到了他,催促他快些回去睡一覺,明日好早些起來做新郎官。張無忌苦笑著回了房,心裏已經下定決心,待娶了表妹,他就不再想從前的事了吧,隻一心一意對待表妹就是了。


    翌日張燈結彩,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大紅色,蘇雪雲帶著峨眉弟子一路走過,也感受到了喜慶的氣氛,嘴角不禁浮現出幾許笑意。她走進大廳,看到宋元橋他們已經到了,便過去同他們見禮,然後坐在安排好的位子上等待吉時。


    武當和峨眉挨著,落座的時候,宋青書便坐到了她身邊,兩人小聲說著話,沒多久就等到新郎新娘了。


    張無忌今日臉上倒是有了些喜色,他牽著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是蓋著紅蓋頭的殷離,兩人一步步走到前麵站定。高座之上的殷天正捋著胡子笑了起來。


    殷離不肯認生父,張無忌又父母早逝,於是他們就請殷天正坐在上位,接受他們的跪拜。楊逍站在一邊笑著喊道:“一拜天地——”


    眾人都帶著善意的笑容看著一對新人,這時廳外卻突然跑來一個女子,高聲喝道:“張無忌,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做三件事?!”


    聽到熟悉的聲音讓張無忌心裏一驚,抬頭看去,果然是趙敏。他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殷離,可殷離蒙著蓋頭什麽表情也看不到。張無忌遲疑了下,沉聲道:“趙姑娘,張某說過的事自然是記得的,不過今日乃張某和表妹大喜之日,還請趙姑娘入席喝杯喜酒,有什麽事待明日再說不遲。”


    楊逍道:“教主說的不錯,趙姑娘,你若來賀喜,我等自然歡迎。若不是……還請趙姑娘改日再來。”他衝明教的人使了個眼色,轉身便準備繼續唱禮。


    韋一笑躍至門口擋住趙敏,大有再搗亂就抓她的意思,可趙敏卻不甘願看著心上人和別人拜堂,最快的喊道:“張無忌,你看這是什麽?”


    張無忌反射性的看過去,瞥見趙敏手心裏握著金黃色的發絲,驀然睜大了眼,飛身而出。廳內嘩然一片,殷天正更是臉色鐵青。張無忌卻完全顧不上他們,隻用力抓著趙敏的手急問:“你怎麽會有這個?你把他怎麽了?”


    趙敏眼神一閃,鎮定道:“我沒把他怎麽,但我知道他被誰抓走了,他現在正是生死關頭,若你不立刻跟我去救他,他怕是就要沒命了。”


    張無忌腦袋嗡的一下,雙眼震驚的看著她,聲音都有些顫抖,“你說什麽?生死關頭?快帶我去!”他抓住趙敏的手腕就要離去。


    韋一笑忙攔住他,苦著臉道:“教主您這是幹什麽呢?您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拜了堂再說啊,再說這裏這麽多兄弟,您有什麽事隻管吩咐,我親自出馬保管給您辦的妥妥當當。”


    張無忌聞言去看趙敏,趙敏卻瞪著他道:“你若不跟我走,我就告訴你他的下落,你等著給他收屍吧!”


    “你!”張無忌氣急,又拿她沒辦法,滿臉焦急之色,“蝠王讓開,我真的有事,婚期延後。”


    “張無忌,你當真要為了這個韃子跟我悔婚?”


    新娘子無波無瀾的聲音一出,眾人不約而同的靜了下來,紛紛轉頭去看她。殷離抬起手緩緩揭開了大紅的蓋頭,露出傾城的絕色容顏。


    張無忌盯著她的臉驚訝不已,“蛛兒,你的臉怎麽……”


    殷離淡淡一笑,就那麽靜靜的站在那裏,仿佛她就是這裏的主人,而不是剛剛被夫君悔婚的棄婦。她沒有回答張無忌的疑問,而是又問了一遍,“張無忌,你是不是要為了一個韃子跟我悔婚?”


    張無忌為難道:“我真的有事,蛛兒你等我回來,我一回來我們就拜堂。”


    殷離諷刺的一笑,低頭撫了撫精美的嫁衣,“我殷離一生隻穿一次嫁衣,新郎也未必就非你張無忌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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