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酒宴肯定是吃不下去了,連蘇雪雲這個旁觀者都能體會到眾人糾結的情緒,哪還有心情吃東西!王憐花帶幾人去了書房,將尋找白飛飛的事能說的都說了出來,阿飛坐在旁邊,偶爾補充一下他們母子這些年生活的情況和白飛飛為什麽那麽年輕就去世。


    白飛飛最後和沈浪他們分別的時候已經有了孩子,可當時的情況不允許她享受生活,甚至在大漠裏還受了朱七七的“滴水之恩”,和其他孕婦哪裏比得了?後來又解散勢力,解決仇家的報複,東奔西走,白飛飛就算武功再好也禁不住這麽折騰,能把阿飛生下來已經是實屬不易了。


    可惜平時積累的這些毛病都在生產時找了回來,白飛飛難產差點挺不過去,生下阿飛也顯得比別的孩子瘦小些,而她自己則是徹底傷了根本損了壽數,連武功也不能輕易動用了。未免被什麽仇家盯上,白飛飛隻好隱居在深山裏,並要求阿飛要練好劍法才可進入江湖。


    王憐花說完歎了口氣,這輩子的白飛飛是他姐姐,卻獨自一人承受了那麽多痛苦,他不能理解她的做法,這還當真是隻在乎曾經擁有就足夠了,即使這“擁有”是耍手段得來的也在所不惜。甚至最後寧願自己折壽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若那幾年他在中原,白飛飛還是有可能來找他幫忙的,就從白飛飛臨終前交待阿飛要認祖歸宗就能看出來,白飛飛把自己的一切都放下了,隻希望阿飛能過得好些,不要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要敵視父親。那種感覺,白飛飛是體會最深的那個,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兒子也承受這些?


    王憐花有些遺憾的道:“若當初我沒有出海隱居,興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如今我把阿飛當做親兒子來疼,也不希望你們的生活受到什麽影響,真的讓阿飛跟你們一起度日對阿飛也未必好,他還小,正是學東西的時候,我不希望長輩的糾葛影響到他。你們放心,詩音也是這個意思,她還會將她畢生所學傳授給阿飛,絕不會委屈了阿飛。”


    蘇雪雲傳授什麽畢生所學的事,除了王憐花和阿飛,沒一個人放在心上,畢竟他們都沒聽說過蘇雪雲的名頭,頂多也就知道她曾經是小李探花的表妹未婚妻而已。現下他們更關心的是阿飛的歸屬問題,怎麽聽王憐花這意思阿飛跟沈浪就沒什麽關係了,一下子成他王憐花的兒子了?


    熊貓兒最重兄弟情義,忍不住先開了口,“哎我說王兄,你這話怎麽說的?阿飛既然是沈兄的兒子,以後當然要跟沈兄還有七七一起過日子,你說什麽怕影響他,怎麽可能?沈兄和七七是什麽性子,在如何也不會跟個孩子計較。”


    王憐花笑著道:“貓兄稍安勿躁,此事還要從長計議。曾經那些過往到底還是存在的,若朝夕相處,日日想對,難免會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自己都不開心又如何能照顧到旁人的心思?沈兄、貓兄、七七,我也不是危言聳聽,理本來就是這個理,我提議如此安排也是為了大家好,你們不妨好好想想。”


    沈浪一直看著阿飛,想要親近又不敢親近,十分別扭。看著阿飛那張肖似自己麵容,沈浪感覺親切又陌生,陌生的他連話都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同時心中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血脈傳承,沈家一向是重視的,不然當初也不會在滅門慘劇的時候還要拚了命的把他護下來。若在他這一輩真的斷了沈家香火,他日後死了也沒臉進祖墳了。


    現在好了,一切都解決了,雖然很讓人吃驚,讓人意外,但他不得不承認,心中是欣喜的,他想這也許是父子天性,即使隻是第一次相見,也有那種血濃於水的感覺。


    朱七七與沈浪夫妻多年,對他的一言一行無比熟悉,此時無需沈浪多言,她已經知道沈浪在想什麽了。看向阿飛,朱七七覺得自己平靜幸福的生活已經被打破了。白飛飛,那個女子即使放棄也還是有辦法插|進他們兩人之間,讓沈浪永遠也忘不了她白飛飛。現在白飛飛成功了,不管沈浪心中是怎麽想的,她自己就已經被影響了,這根刺紮得太深,隨著白飛飛的死去再也拔不掉了。


    尤其當年沈浪是要娶白飛飛的,沈浪當時說要對白飛飛負責,既然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他就會照顧白飛飛一輩子。但白飛飛不同意,一方麵是因為要找快活王報仇,另一方麵則是為了一股子驕傲。


    朱七七是不能理解白飛飛的“驕傲”的,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沈浪需要,朱七七都陪在他身邊,這才有了兩人深厚的感情。若她也堅持所謂的驕傲,她堂堂首富千金,又怎麽可能跟沈浪在江湖中受苦?


    朱七七神色有些恍惚,說阿飛像沈浪的翻版,可阿飛的眼睛像極了白飛飛,連許多小習慣也耳濡目染的越來越像。這種事平時誰也回想不起來,但看見的時候,朱七七就仿佛又看見了白飛飛。


    她心知王憐花是說對了,她沒辦法毫無芥蒂的接受一個兒子。還是一個差點嫁給她相公的情敵生的兒子。可這話顯然不適合她說,沈浪不開口,她也沒辦法說什麽。


    熊貓兒看到沈浪和朱七七的反應,自己也回過味兒來,想了想,若是他處在沈浪那個位置,這事兒還真是挺不好辦的!不過父子相認這是合情合理,他遲疑的說道:“王兄,這件事……我還是覺得不妥,畢竟沈家後人是要繼承沈家絕學的,阿飛留在你這也不合適啊。而且沈兄和飛飛還要回島上隱居,兩家人離得也太遠了。”


    王憐花看了阿飛一眼,笑道:“這正是我準備說的,島上沒有別人,阿飛一個孩子就這樣長大怎麽行?到時一點閱曆沒有,再入江湖豈不會被人坑騙?這幾個月阿飛跟著我行走江湖,長了不少見識,孩子還是應該留在中原曆練曆練的好,過幾年阿飛就長大了,到時他想要做什麽也就全權由他自己做主了。”


    沈浪聽了王憐花的話,竟覺得自己沒辦法反駁,而且他也感覺到了朱七七情緒不對,想想讓朱七七去照顧阿飛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沉默了片刻,他看著阿飛問道:“阿飛,你是怎麽想的?”


    “我要在我舅舅身邊生活。”阿飛淡淡的說了一句,似乎壓根就沒將他們的爭論放在眼裏,因為最終要決定何去何從的人隻能是他自己,大不了就一個人再回山裏去,又不是活不下去。


    沈浪揉了揉額角,無力的說道:“這件事等王兄的親事過後再說吧,也讓我考慮考慮,突然知道了這樣的事,對我衝擊太大,我有些適應不了。”頓了頓,他聲音突然沉痛起來,“飛飛的墓在哪裏?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阿飛搖搖頭,道:“娘說過,死去不過一柸黃土,無需任何人看望。”


    “你娘總是和旁人不一樣。”沈浪隨口感慨了一句,卻透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意味。朱七七垂放兩旁的雙手瞬間握緊,突然慶幸起白飛飛那時的放棄,否則,她真的爭不過白飛飛。


    蘇雪雲估摸著他們應該說的差不多了,提著一些吃食走進來,笑道:“你們也別太嚴肅了,嚇到阿飛,阿飛過去受了不少苦,一個小孩子,能讓他高興才是最好的。”


    “我不是小孩子。”阿飛板著臉強調了一句。


    蘇雪雲失笑,“是是是,你不是小孩子,我們阿飛啊已經是獨當一麵的男子漢了,將來我和你舅舅兩個就靠你了。”


    阿飛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自信,認真的點頭道:“舅母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練劍的,將來我會保護你們,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他想到前些天來找茬的李尋歡和龍嘯雲,心想一定要早日超過他們,才好替舅舅、舅母教訓人。


    蘇雪雲將食盒中的一碟碟吃食端出來擺在阿飛麵前,對眾人說道:“阿飛這孩子早上天才剛亮就跑出去了,練了一天的劍飯也不好好吃,咱們說咱們的,讓阿飛先吃飯。”


    沈浪想到兒子在山裏獨自生活肯定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瞬間感覺心裏堵得慌,開口道:“阿飛一定要好好吃飯,不管怎麽樣,身體是最重要的。”


    “嗯。”阿飛聽不出什麽情緒的應了一聲,拿起筷子看向眼前的菜色,眼中一暖,露出個笑來,“多謝舅母,舅母親自下廚,還都是我愛吃的菜,我一定把它們都吃光。”


    蘇雪雲笑著拍拍他的頭,她每樣隻做了一點,半大的孩子就算都吃了也沒什麽問題的。她就是想著今天鬧了這麽一出,大家肯定都沒食欲了,阿飛累了一天再不吃飯,肯定要不舒服。現在多弄了幾樣,顏色看著也好看,倒是更容易讓人不知不覺間多吃一些。


    阿飛吃飯,眾人也沒再說這些事,沒坐多久沈浪就說要先回房休息。突然多了這麽大個兒子,他心裏一直亂的很,無論如何也得好好靜一靜,想想該如何做。


    等那三人走了,阿飛也吃的差不多了,王憐花留下他問道:“感覺怎麽樣?”


    阿飛想了一下,說道:“有一點失望吧。”


    “失望?”這個詞讓王憐花和蘇雪雲都很意外,沈浪態度算很好了,有什麽好失望的?


    阿飛遲疑著道:“我一直覺得能被我娘喜歡上的人應該很霸氣,很強硬,才能讓我娘念念不忘。可是他……和我想的完全不同。”說著他又笑了,“不過也不錯了,不像有些人那樣幹脆不認甚至想盡辦法抹除這個汙點。”


    “瞎說什麽?什麽汙點不汙點的?”蘇雪雲拍了他一下,說道,“你啊什麽都不用想,說服人這種事沒誰比你舅舅更厲害了。隻要你願意留下,我們會把事情都解決的,一切都看你的決定。”


    阿飛聽完她的話,莫名其妙的笑起來,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一樣,讓蘇雪雲和王憐花麵麵相覷。好半晌阿飛才止住笑,擺著手說,“舅舅、舅母,我先回房了,你們放心,我沒事的。”


    “臭小子回去吧,有什麽想不通的就跟舅舅說。”王憐花笑罵了一句,實在不明白有什麽好笑的。


    阿飛端著剩下的兩碟點心,風一般的跑走了。嘴邊還掛著笑意,其實他笑得是剛剛蘇雪雲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曾經聽別人說過。就那句“一切都看你的決定”,當時他跟在王憐花身後行走江湖,對所有事都是陌生又新奇的,恨不能一下子將所有東西都弄懂。


    那時他正好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寄人籬下,那孩子的嬸娘就溫柔的說“留不留一切都看你的決定”,他當時還以為那孩子是遇到了好親戚,誰知王憐花搖頭笑笑,說那個女人要多假有多假。他不信,他們就在那個鎮上多留了兩日,王憐花帶著他用輕功潛入那戶人家,那次他徹底見識了什麽叫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那孩子的叔叔一不在家,那個嬸娘就讓自己的兩個兒子欺負那孩子,事後隻說小孩子不懂事,叔叔當然不會在意。如此幾次下來,那孩子表麵衣著光鮮,像被照顧得極好,實際上卻是十分苦悶,整日過著抑鬱的日子,最後背了個不太好的名聲主動要求離開他們家。


    就像那女人說的那樣,“不留一切都看你的決定”,外人看來,她已經做的麵麵俱到了,這樣那孩子還不滿意,養大了也是個白眼狼。


    阿飛見了氣憤不已,所以才會知道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隻不過蘇雪雲雖然今日也這麽說,他卻能肯定蘇雪雲是真的這般想的。這段日子的相處,他早已從最初的謹慎小心變為如今的輕鬆隨意。真正的關心,是能從心底裏體會到的,就像蘇雪雲會為了他一時沒食欲而特意下廚做好幾樣色香味俱全的小菜,蘇雪雲已經是把他當親兒子在養了,他也會把蘇雪雲和王憐花當做至親之人。


    他笑隻是因為徹底明白了話語的深奧玄妙,同樣的話,從相似身份的人口中說出確實截然相反的意思。怪不得紛紛擾擾總是有那麽多紛爭,聽說皇上後宮六院更是個個鬥得跟烏眼雞似的,說話什麽的果然是最不可信的,無論是麽人,還是要多觀察其行事作風才是。


    阿飛每覺得自己有進步都會十分高興,他從小和娘親相依為命,很少見外人,娘親的願望隻是想讓他認祖歸宗,不要一個人孤零零的像個孤兒。可他卻還有個更強烈的願望,他想成為江湖第一人,用這個來證明白飛飛的兒子不比任何人差,不管別人怎麽看待他們母子,白飛飛出來的兒子都是最好的。


    他不清楚上一代到底是什麽恩怨糾葛,隻是白飛飛說了事情不怪別人,也不許他心存怨恨,可他隻要想到娘親是未婚生子,便覺得江湖上即使還有人記得娘親,恐怕也不是什麽好印象了。他現在的努力就是為了扭轉娘親的形象,他想讓全天下的人再提起白飛飛的時候能忘記那些閑言碎語,隻剩下讚美。


    阿飛在書房笑了一通,倒是把見到沈浪時生出那點難言的情緒全都發泄出去了,這會兒心情正好,回到院子他也顧不上歇息,立即盤膝感悟,習武之人努力很重要,心境感悟也同樣重要,據說真正的武學宗師幾乎沒什麽在意的事,沒什麽能夠影響心情的東西,他也想達到那種程度,這條路還很遠很遠。


    沈浪和朱七七回房之後相對無言,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還是朱七七先開口了,低聲說道:“相公,我懂的,你不用因為擔心我的心情而煩心。這麽多年我也沒能為你生下個孩子,如今才一回中原就找到了阿飛,也算是天意了。日後……日後……”


    朱七七說不下去了,眼睛也有些濕潤,這些都是違心的話,她一點也不想這麽說,可是她沒辦法,她生不了孩子是事實。


    沈浪歎了口氣,走上前抱住她,輕聲道:“七七,我承認,得知我有了一個兒子的時候心裏是高興的,畢竟沈家沒有在我這裏斷了傳承,我也算對祖宗有個交代了。而且聽王兄說阿飛吃了了那麽多苦,我心裏不可抑止的憐惜起來,那畢竟是我的骨血,在我隱居於世外桃源之時,他卻獨自在深山中與野獸搏鬥,饑一頓飽一頓,我沒辦法不觸動。但是若和你比起來,我更重視的人是你,七七,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難道對自己沒信心嗎?”


    朱七七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相公,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沈浪笑道:“真是個傻瓜,這麽大的人了還會哭。剛剛我們都看到了,阿飛在王兄身邊被照顧得很好,有王兄的照顧我很放心,而王兄也想要收養阿飛,此乃兩全其美之事。你我早已遠離江湖,若阿飛想在江湖中揚名的話,還是跟在千麵公子身邊能學到的更多,日後學得精明也不怕被人騙了。”


    朱七七破涕為笑,感動的說道:“相公你對我真好。”


    “我娶了你,自然要一輩子對你好。”沈浪收緊手臂抱著她,在朱七七看不到的地方,表情變得有些無奈。


    他很在意朱七七,但也很在意自己的兒子,若沒有神醫在世,他這輩子和朱七七是不可能有孩子了,那阿飛就是他唯一的兒子,他怎麽會不想和阿飛一起生活?


    可是王憐花一番話點醒了他,他本身也是極為聰明之人,王憐花隻隨意說了幾句,他就想到了更長遠的地方。


    他和白飛飛那段過往自然是朱七七不願意接收的,而阿飛的存在會時時刻刻提醒著朱七七,提醒她曾經有一個女人差一點就嫁給她相公了。一次兩次也許無所謂,但天天相處、日日相見,朱七七就算心態再好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何況朱七七本來也不是脾氣那麽好的人。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否真心是能感覺出來的,朱七七無法真心關心阿飛,阿飛一個孩子會怎麽想?會受到什麽影響?這些都是他們所無法預知的,卻又不得不重視的事。時日久了,積壓在心裏的不滿一旦爆發,很可能會破壞安穩的家庭。而這種事也沒什麽誰贏誰輸,一旦爆發,他們全都會受到傷害。


    於是沈浪在看到朱七七的態度時,心裏就下了決心,如果阿飛自己願意跟著王憐花,那他就放手。隻當自己和兒子緣分淺,這樣可能兒子成長起來反倒比跟在自己身邊要強得多,環境和心情對成長真的是很重要的。


    沈浪小時候就失去了父母親人,他很了解孩子敏感的性情,不願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一步。如此安排,恐怕最後隻有他一個人會牽腸掛肚了吧?想到死去的白飛飛,他又是一陣歎息,生命無償,他更希望大家在活著的時候能夠順心一些,既然這樣的安排對七七和阿飛都好,那就將阿飛托付給王憐花吧。


    沈浪雖然已經決定讓阿飛跟著王憐花,但他沈家的絕學武功還是要傳給阿飛的,所以從他們入住林府第二日起,沈浪便日日早起去教阿飛武功。阿飛開始並不想練,他隻想一門心思把劍招練好,他始終認為唯快不破,隻要他夠快,一招足以。


    但聽沈浪說不想學也要記住再傳給下一代時,他又改變了主意,既然他要認祖歸宗,幹什麽還非弄個自己特殊一樣,成了家族的一員,自然該有責任有義務。再說沈家有絕學,他阿飛同樣有,就讓他看看到底是沈家代代相傳的武功厲害,還是他的劍招厲害,等他傳給下一代的時候一定要讓下一代分說分說。


    他們父子倆雖說沒有多親密融洽,但是也相安無事,一個傾盡全力的教,一個倔強的用心去學,教導的速度飛快,而在這期間,蘇雪雲和王憐花也辦了一場空前風光的親事。


    管家福伯一手安排親事的相關事宜,力求超過李尋歡那場親事,不墮了自家主子的臉麵。憐花山莊的管家與之配合十分默契,憐花山莊這麽多年也沒個女主子,王憐花甚至還跑去海外隱居,別人不知道,他身為心腹可是知道王憐花曾經喜歡朱七七的,但他們卻是兄妹,不放手也得放手。他原本還以為等不到這一天了呢,沒想到啊,這才回中原幾個月就大婚了,讓他有一種孩子終於長大了的感覺,當然要把婚事辦到最好。


    王憐花千麵公子的名號比李尋歡響得多,而且成名更早,年紀輕輕就達到這種高度,差距大的讓別人已經升不起嫉妒之心了。所以給他麵子的人更多,道喜的賓客絡繹不絕,林府客房住不下,王憐花便包了城中幾間最好的客棧,見誰都麵帶笑容,從未有過的好說話,顯示出他對即將娶到的妻子是多麽合心意,多麽重視。


    城中百姓全都是看熱鬧,自上次李尋歡親事繁複而熱鬧之後,林家的喜事更上一層樓,不止有舞獅遊龍、雜技表演,還在院外擺三日流水席,所有人都可去吃,希望大家都能感覺到新郎新娘的喜悅。


    蘇雪雲和王憐花隨都沒給李尋歡、龍嘯雲發請柬,王憐花雖然與李尋歡是舊識,但李尋歡有時候真有點想一出是一出,直到現在還“詩音”、“詩音”的叫,萬一在喜宴上失態讓人看了笑話就不好了。大喜事,王憐花不會讓任何人搗亂。


    至於龍嘯雲,若他不是李尋歡的結拜大哥,誰認識他?請柬本來就沒他份。


    蘇雪雲再次披上嫁衣,和上一世嫁給王憐花時所穿的一模一樣的嫁衣,蓋著紅蓋頭和王憐花三拜天地的時候,她突然感覺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和那時候一樣心跳加速,甜蜜又期待。


    夫妻交拜的時候,王憐花輕輕握住了蘇雪雲的指尖,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雪雲,等我們再次白發蒼蒼的時候,我再帶你去看日出日落。”


    蘇雪雲蓋頭下的臉笑意加深,旁邊瞧見王憐花動作的喜娘打趣道:“呦,這還沒進洞房呢,新郎官就急啦!正好牽著新娘子的手回新房吧!”


    底下一陣哄笑,大多數賓客都露出善意的笑容,能見到千麵公子如此,也算沒白來了。


    也許是這幾日王憐花的脾氣太好,敬酒的時候,眾人都致力於把他灌趴下,嚷嚷著要讓他醉到沒法子洞房,王憐花新婚不好拒絕,無奈的喝到半醉,這對他來說可真是新奇體會了,不過新婚高興,他臉上的笑容倒是越來越深了。


    鬧騰到很晚,王憐花才被兩個人扶回來,他搖搖晃晃的揮退眾人,朝蘇雪雲走來。蘇雪雲撲哧一笑,“你是真醉假醉?記不記得成親時我跟你說的什麽?”


    王憐花解開外衣,勾唇一笑,“記得,你說不洗幹淨不許在床上睡,你還記不記得後來我們是怎麽洞房的?”


    蘇雪雲臉一紅,還不待她開口,王憐花已經大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抱起,雙雙進入隔間的浴池中。王憐花迫不及待的吻上她柔軟的唇,模糊的說道:“上次我是裝醉,這次卻真的醉了,你說過洞房花燭夜要補償我的,今日做什麽都不許說不!”


    蘇雪雲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堵個嚴嚴實實,漸漸放軟了身體,沉浸到愛人的熱情之中,也忘了要討價還價,結果第二天早上她竟然沒起來床!以她的武功能讓她起不來床得折騰到什麽樣?把蘇雪雲氣得,一腳將王憐花給踢到了地上,結果扯到自己的腰,又是一陣酸痛。


    王憐花顧不上自己,急忙起身按住蘇雪雲的腰部輸送真氣,口中問道:“怎麽樣?好些沒有?”


    蘇雪雲將頭埋在軟枕中,哼哼著不說話。王憐花笑了笑,這就是舒服的意思了,立即給蘇雪雲按摩全身,時不時輸送些真氣進去,幫蘇雪雲緩解身體的酸痛感。


    蘇雪雲剛開始是挺享受的,還有些昏昏欲睡,可是沒一會兒功夫就感覺這按摩越來越不對味兒了,怎麽總往不該按的地方按呢,立刻氣惱的抓起枕頭丟了過去,“還要起來去送客呢,遲了被別人猜到丟不丟人?”


    王憐花不以為然的道:“這有什麽丟人的?他們又不是沒成過親,誰都會理解的。”


    蘇雪雲瞪他一眼,“你就會說歪理,快把我衣服拿過來,讓你按摩簡直跟引狼入室一樣。”


    王憐花苦笑道:“雪雲你別這麽狠心,我們晚一點出去沒事的。”


    蘇雪雲轉開臉不看他,“不行,你不拿我自己去啦。”


    王憐花誇張的唉聲歎氣,迅速拿過衣服幫蘇雪雲穿上了,他自己則是又去洗了個澡才換好衣服和她一同出門。


    蘇雪雲拿出兩顆補充元氣的丹藥和他一起吃了,一路走到外院送客的時候,蘇雪雲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疲乏的樣子了,與王憐花站在一起就是一對誰也比不上的璧人,讓之前沒見過她的人紛紛點頭,議論著也隻有這般氣度的女子配得上千麵公子了。


    蘇雪雲送走客人之後,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打趣道:“不少人被你唬住了啊,看樣子說你是神仙下凡他們都信,說說你都幹了什麽?”


    王憐花與她並排往回走,笑道:“也沒什麽特別的,他們有的求醫求到我這裏,本是無藥可醫,我卻用金針刺穴等方法將人救了回來。還有的是碰巧遇到,見他們練功努力認真,卻沒什麽進益,順口就指點了幾句,沒想到都還記得。”


    “看不出來你現在在江湖中的地位這麽高了。”蘇雪雲笑著上下打量著他。


    兩人開著玩笑,沒有新婚之人的甜蜜羞澀,卻在舉手投足之間透著無盡的深情默契,讓見到他們的下人紛紛放輕聲音,生怕打擾了他們。


    不過有事稟報還是要硬著頭皮上,門房心裏鬱悶的跑過來,手中拖著錦盒,說道:“老爺、夫人,李園如今的管家登門送賀禮,說不交到夫人手中,他就站在門口不回去。這外頭還擺著流水席,小的怕影響不好,特來稟報。”


    蘇雪雲和王憐花對視一眼,挑了挑眉,自上次說清楚之後,李尋歡就沒再出現,沒想到還要送禮。不過真有心送禮的話,昨日隨同眾人一起放下也就是了,像今日這般不送到主人家手裏就不肯走這種事,實在讓人有些好笑。


    王憐花接過錦盒,隨意的打開,看一眼臉就黑了。


    蘇雪雲見他神色不對,好奇的偏過頭去看,也對李尋歡徹底無語了。錦盒裏竟是一個木雕雕刻的人像,正是林詩音跳舞旋轉的動作,然而蘇雪雲記憶中原主並沒有為李尋歡跳過舞,這根本就是憑空臆想出來的,這樣有些輕浮的禮物送來當成親賀禮,真不知道他是想道賀還是想挑事。


    蘇雪雲知道李尋歡在原劇裏就整天刻雕像,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這東西收下就顯得太奇怪了,把它退回去吧,讓李園管家轉告李尋歡,請他自重。”


    王憐花冷哼一聲,握著雕像的手猛地一捏,雕像眨眼間化為粉末,掉落在錦盒中。王憐花將錦盒扔給門房,冷聲道:“不必顧及,李園管家如果敢鬧事就把他打出去。”


    “是,小的立刻去辦。”門房也看到那禮物了,心裏對李尋歡最後一點點敬重消失不見,過去的事早都過去了,李尋歡自己將未婚妻拱手讓人,如今又做出這番姿態,簡直不可理喻。萬一真的讓老爺、夫人之間生了嫌隙,他李尋歡難道就能如意了?損人不利己,莫名其妙。


    蘇雪雲伸手捏了捏王憐花的臉,好笑道:“行了,別生氣了,計較這些早被氣死了。”不說她穿越這麽多年,就說她第一世國際影後的身份,每天就有無數黑粉發揮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來黑她,她早已學會淡然一笑,當個樂趣看了。


    王憐花牽住她的手漫步在花園裏,說道:“不行,一次兩次的,即使不放在心上也覺得煩,我得讓他長長記性,別總拿我的話當耳旁風。”


    蘇雪雲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打什麽壞主意,這種事王憐花一向心裏有數,她當然不會阻止,隻要他高興就好。


    兩日後,街上傳聞李尋歡不知得罪了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偏偏家中來了貴客,無法躲避不見,一下子就傳開了。眾人紛紛議論,武功切磋打人不打臉,看來探花郎這次是把人給得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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