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聽了蘇雪雲的話,無法理解的重複道:“為了我?怎麽會?”


    唐夫人也說:“對啊,伯虎一向不和江湖事接觸的,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巨力是長樂坊持刀人,有誰敢這樣傷長樂坊的人?秋月姑娘你說出來,我叫巨力給你做主。”


    蘇雪雲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確定外麵除了唐老爺就沒有人了,才淡淡地說:“唐伯虎,我一個孤身女子,去長樂坊投靠我姑姑之前已經身懷武功,你不覺得奇怪嗎?咳咳,教我武功的人,不許我脫離他的控製,而我,咳咳,為了嫁給你,不惜赴死也要擺脫他,隻為嫁你之後相夫教子,遠離江湖。咳咳咳,我硬受他兩掌,能有命回來見你,是上天憐惜。待我嫁你之時,還要被廢去武功,做一個普通的平凡人,日後陰天下雨都要承受經脈受損之痛。我為了你什麽條件都答應他,什麽苦都肯受,咳咳,可是你,咳咳咳咳……”


    蘇雪雲一激動,側頭又吐出一口血,鮮紅的血跡落在錦被上暈成一團,十分觸目驚心,仿佛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唐伯虎心上。他心神大亂地握著蘇雪雲的手,自言自語道:“為了我……你為了我被打成重傷……還要被廢武功,是為了我,可是我卻讓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


    唐夫人不忍看到兒子這麽痛苦,按住他的肩膀道:“兒子,當務之急是趕快找人來救秋月姑娘。秋月姑娘,你安心養傷,你說的那個人不知道是什麽人,不過既然你是為了伯虎,我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長樂坊的華大夫號稱再世華佗,他一定有辦法的,我已經叫人去請了,你先休息休息。”


    蘇雪雲沒有反對,禮貌地說了聲,“多謝唐夫人。”


    唐伯虎還想說什麽,蘇雪雲卻已閉上眼不再理他。唐夫人歎了口氣,和陸昭容拉著唐伯虎輕輕走了出去,讓蘇雪雲一個人好好休息。


    幾人回到大廳都有些沉默,還是唐老爺率先出聲,說道:“你們這個樣子幹什麽?我說過不許她進唐家大門的,即使她傷得再重也不可以!”


    唐夫人沒好氣的拍了下桌子,“你怎麽這樣冷血?秋月為了兒子才受傷的,她還對你兒子有恩啊,難道你要兒子做個忘恩負義、言而無信之人?”


    唐老爺輕哼一聲,強硬地道:“就因為這樣,更不能讓她這種來曆不明的人嫁給伯虎!她要嫁人,居然被打成重傷,要過普通人的生活,居然還要被廢武功,誰知道打傷她的是什麽人?如果危及伯虎怎麽辦?危及唐家怎麽辦?”


    唐夫人氣道:“江湖就是這樣的,我以前也是江湖人,如果我有了麻煩你是不是就丟下我不管?怕我危及你危及唐家啊?”


    唐老爺扭過頭去,不欲再說,“你不要把自己和秋月混為一談,總之,我說不行就不行!”


    陸昭容上前勸道:“公公、婆婆,你們先別說了,伯虎的樣子很難過。”


    唐老爺和唐夫人向唐伯虎看去,隻見他像一座雕像般坐在那裏,臉上滿是自責之情。唐老爺說道:“伯虎,你不要聽秋月胡言亂語,不是說華大夫能治好她嗎?等一下華大夫來了,用多少銀子多好的藥材都行,我們一定把她治好。她的生活是她自己選的,受苦也是她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跟你沒關係,你不必自責。既然她從未跟你說過這些事,就說明她對你的心不誠,你也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老爺!”唐夫人不讚同地喝了一聲,擔心地看向唐伯虎,而唐伯虎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根本沒聽到唐老爺的話一般,讓幾人更擔心了。


    長樂坊不近,即使用快馬還是過了好久才趕到。秋月是長樂坊的花魁,不止華大夫來了,持刀人王巨力和溫柔鄉老鴇風騷騷也來了。眾人忙又圍到蘇雪雲床前,緊張地盯著華大夫為蘇雪雲診治。


    華大夫為蘇雪雲把脈,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嚴肅,看得眾人心急不已。風騷騷甩了下絲帕焦急地道:“華丙寅你倒是說話啊!我侄女到底怎麽樣?她受了什麽傷?怎麽臉色這麽蒼白啊?你說啊!”


    唐老爺見她滿身風塵氣,絲帕甩動間還帶動一股香風,直接黑了臉,心裏對蘇雪雲的出身更是反感,不客氣地開口道:“你不要打擾大夫看診,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也不要到處甩,耽擱了秋月的傷勢可不要怪我唐家頭上。”


    風騷騷雙手叉腰站到唐老爺麵前,瞪著他張口就罵,“你個老不死的你說什麽?!什麽不三不四的東西?秋月在我們長樂坊好好的,到了你家卻變成這樣,我告訴你,要是秋月有什麽三長兩短,整個長樂坊都不會放過你!”


    唐老爺氣得渾身發抖,“潑婦!潑婦!你給我出去,我唐家不歡迎你!”


    “你以為唐家是什麽風水寶地誰都巴著要來啊?我呸!要不是秋月身受重傷,我風騷騷才不會登你的門,你最好祈求秋月沒什麽事,否則,我一定帶著溫柔鄉的姐妹來鬧得你唐家雞犬不寧!”


    “蠻不講理!無知潑婦!潑婦!”唐老爺不擅吵架,遇到如此不給他麵子的女人,除了“潑婦”二字便不知如何反駁了。


    王巨力見華丙寅已經把完脈,抬手喝道:“全都不要吵!聽華大夫怎麽說!”


    風騷騷抓住華丙寅的手,焦急地詢問蘇雪雲的病情,全無剛剛的盛氣淩人。


    華丙寅眉頭緊皺,搖頭歎道:“秋月受的內傷極重,她能清醒到現在全靠硬撐……”


    唐老爺沒好氣的說道:“用多少銀子不是問題,你給她用最好的藥,趕快把她治好帶走!”


    華丙寅冷著臉說道:“我還沒說完。內傷雖重,隻要細心調養,總有好的一日,但秋月她……”華丙寅不忍的看向蘇雪雲,沉痛地說道,“秋月她還中了蠱毒,此毒名叫五門蠱毒,中毒者不得飲酒,飲一杯酒,頭像針刺那麽痛;飲兩杯酒,五髒六腑如刀割一樣;飲三杯酒,蠱毒入心經脈盡斷!”


    王巨力驚道:“秋月千杯不醉,不可能不飲酒的。”


    華丙寅點了下頭,“對,若秋月真的嫁給唐伯虎,那新婚之日的合衾酒,就是她的奪命酒,新婚之夜,就是她命喪之時!”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怎麽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這般歹毒的毒.藥,更想不到秋月為了嫁給唐伯虎會受這麽大的苦。新婚之夜,命喪之時,那對秋月來說無疑是從天上跌入地獄!


    唐伯虎手上的扇子掉在地上,踉蹌著後退兩步,整個人都陷入震驚之中。


    蘇雪雲睜開眼自嘲的笑笑,說道:“原以為失去武功,硬受兩掌,便可嫁做人婦,沒想到他從來都沒打算放過我,我從來都沒有生路可走。”


    風騷騷抓著華丙寅像抓住救命稻草,“你一定有辦法救秋月是不是?你是華佗轉世,你一定有祖傳辦法是不是?”


    華丙寅搖搖頭,無奈道:“我真的沒辦法解五門蠱毒,我甚至不知道五門蠱毒到底有沒有解藥。”


    風騷騷撲到床邊抱住蘇雪雲,哭道:“秋月你不要怕,你還有姑姑,還有持刀人,你告訴我們他是誰,我們去找他要解藥!我們給你報仇!你說啊!”


    蘇雪雲緩緩搖了下頭,抬眼看向唐伯虎,問道:“你娶我,到底是因為真心喜歡我,還是因為和你爹交換的條件?如果沒有納妾留後才能考科舉的條件,你會娶我嗎?”


    唐伯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被她問的愣住了,“我……我……”


    蘇雪雲直直的望著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期盼,又有些倔強,“我要聽實話。”


    唐伯虎低下頭,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我沒想過這些,但是人長大了就是應該娶妻生子的,唐家幾代單傳,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總之,我覺得你很特別,那麽多女子中,隻有你最能吸引我的目光,我喜歡看見你笑,我喜歡你的特別,我……”


    蘇雪雲淡淡地開口打斷了他,“天下之大,你才見過多少女子,這樣……是不夠的。”她歎了口氣,不待唐伯虎辯解,又轉頭去問陸昭容,“唐少奶奶,唐伯虎和你提起要納妾時是什麽樣的?”


    陸昭容說道:“伯虎他很開心,秋月姑娘,我看得出伯虎他很喜歡你,從前他從來沒有對女子這麽關注過。你,你安心養傷吧,先別想這些,對身體不好的。”


    蘇雪雲無動於衷,繼續問道:“那他有沒有說過什麽?比如,他對納妾有什麽看法?唐少奶奶,你不會騙我吧?”


    風騷騷哭道:“秋月!你現在還問這些幹什麽呢?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傷解毒啊!唐家不肯接納你,我們就不嫁了,不嫁了!”


    蘇雪雲搖搖頭,輕輕地說:“我隻求一個答案。”


    陸昭容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她看了唐伯虎一眼,遲疑了好半晌才說:“伯虎他……他說對於納妾這種事很不習慣,如果納妾能像穿衣服一樣穿到身上,有一點點不合身就丟掉該有多好!”說完她忙解釋道,“伯虎他是說笑的,他隻是,隻是還不懂兒女情長,我看得出他很高興,今天他不是不護著你,他隻是不好忤逆公公,秋月姑娘你別生他的氣。”


    眾人沒想到唐伯虎會說出這種話,紛紛皺起眉。


    蘇雪雲虛弱的閉上眼,輕笑一聲,“幸好,唐老爺不許我進門,否則我拚了性命換來的是什麽呢?做唐伯虎的一件衣服嗎?嗬,唐伯虎,你說我最能吸引你的目光,那為什麽唐老爺叫你納妾的時候你沒想過我?請朋友拿著滿城女子畫像挑選的時候你沒想過我?還打算以畫會友,尋一知己做妾?咳咳,後來,是有人把你的畫換成山雞圖諷刺天下女子,害你被所有女子唾罵,沒有人肯嫁給你,你才來找我。你這算是喜歡我嗎?我隻是一個……你急著應付唐老爺的無奈之選吧?如果沒有那幅山雞圖,你會考慮我嗎?你根本……就沒有對我動過心!”


    蘇雪雲說的是事實,唐伯虎辯無可辯,他連連搖頭想要否認,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蘇雪雲躺了一會兒,感覺身上的痛楚已經少了許多。她扶著床站起來,看著唐伯虎淡淡地說道:“今日的痛苦,是我識人不清,自作自受。如果我舍棄一切、受盡折磨隻是為了嫁個不護著我把我當做衣服的男人做妾,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唐伯虎,這門親事到此為止,我不會再找你,你也不要來找我,從今以後,你我恩斷義絕!”


    唐夫人和陸昭容都想攔她,蘇雪雲捂著心口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挺直脊背說道:“唐夫人、唐少奶奶,今日秋月多有得罪,還望你們見諒。我的傷我自己會去治,不勞你們操心了,唐老爺的施舍,我秋月還不屑要!”


    風騷騷扶住蘇雪雲,回頭冷哼了一聲,“對!唐家的虛情假意還是對著別人去使吧,真當自己是什麽高人一等的世家貴族呢?”她看向秋月輕聲道,“秋月你別怕,姑姑即使傾家蕩產也會把你治好!”


    蘇雪雲微笑了一下,慢慢往外走去,打開門時,她腳步頓了頓,背對著唐伯虎說,“負心多是讀書人,能將我比作衣服,是不是因為你從來就沒把我當成一個平等的人看?秋月雖出身不高,但也不是能當做衣服說丟就丟的低賤之輩,若人生能夠重來,秋月隻希望從不認識你唐伯虎!”


    “秋月!”唐伯虎痛苦的喊了一聲,追著蘇雪雲而去。


    眾人不知該說什麽,下意識地跟著他們走出府外,隻見蘇雪雲拔下頭上的紫玉釵,反手一甩,紫玉釵如閃電般飛過,穩穩插.進唐府牌匾的正中央。紫玉釵入木三分,使“唐府”兩個字從中間一寸寸裂開!


    蘇雪雲平靜的聲音中仿佛蘊含著無盡決絕,“秋月此生此世,決不再踏入唐家半步!若違此誓,天神共棄!”


    天上一道驚雷乍響,大雨傾盆而下,似乎上天都在為這悲哀的女子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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