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貓兒快生產了,顧四牛和王氏等南瓜一坐完月子,元月十五剛過,就匆匆趕到城裏來看女兒了。


    “姆媽,小柱子呢?怎麽不把他帶來?”貓兒見隻有王氏和顧四牛兩人來,不由疑惑的問道。


    “你都快生了,哪有時間照顧他,我讓他留在鎮上了,反正南瓜也出月子了,可以照顧他了。”王氏說道。


    貓兒不由皺眉說道:“可致遠已經給小柱子請了好幾個老師了,他要是不來,課業怎麽辦?從大嫂生孩子到現在,他都已經停了一個多月了,這樣下去怎麽行呢?”


    王氏道:“可你快生了,他來這兒不是添亂嗎?哪來那麽多時間照顧他?”


    貓兒道:“他在這裏很乖的,家裏這麽多丫鬟婆子,哪需要我們費太多的心思。再說就算家裏再忙,他的學業都不能斷了。”


    王氏聽了貓兒的話便道:“那我派人把他接過來。”王氏遲疑了一下,問貓兒道:“貓兒,你因姐讓我問你,能不能讓小七一起來這兒讀書。”小七是蘭因和顧貴目前唯一的孩子。


    貓兒驚訝的問道:“小七才三歲吧,是不是太早了?等再大一點,五六歲的時候再一起過來吧。”


    王氏聽了貓兒的話,放心的笑道:“是啊,小七還小呢。蘭因也不是想要現在就過來,她隻是想先問問你罷了。”


    貓兒說道:“嗯,等小七滿了五歲,隻要因姐舍得,就把小七送過來好了。”反正先生都請在那裏了,教一個和教兩個沒什麽不同。


    王氏又問了貓兒幾句,才驚訝的發現,聶瑄和貓兒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分房睡!不由大吃一驚,“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大了肚子都還跟男人睡一張床,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虧得你婆婆不在這裏。”王氏點著女兒的額頭說道。


    貓兒委屈說道:“是他自己要跟我睡的,我讓他睡書房他也不肯,又不是我要的,再說這有什麽好笑話的?”


    王氏歎氣的說道:“也怪我,忘了你們是小夫妻,身邊又沒個老人照顧,不知道規矩。”不過聽到女婿這麽疼女兒,她心裏也開心,拍著貓兒的手說道:“姑爺這麽疼你,也是你的福氣。”


    老婆懷孕,本來老公就該陪著身邊的啊!不過聶瑄這個丈夫做的真的不錯,“嗯,是啊!致遠真的對我很好。”貓兒眉開眼笑的說道。


    “唉,算了,我也不說你了,反正你們從現在開始,要分開睡。”王氏見女兒滿臉幸福的笑意,搖了搖頭道:“你現在隨時都可能生,讓男人見血可不吉利。”


    貓兒撇嘴“哦”了一聲,“可是我現在老是會半夜醒過來,有時候要喝水吃東西。”貓兒可憐兮兮的望著王氏,她現在半夜事情會很多,所以這幾月他們外房總有幾個丫鬟輪流陪夜。


    王氏聽了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做妻子的不伺候自己夫君就算了,怎麽還能讓姑爺伺候你呢?晚上我來陪你睡吧。”


    “不要!”貓兒拒絕道:“姆媽你年紀也大了,晚上本來就睡不好,我半夜一折騰,你就別睡了,還是讓春芽和晚照輪流陪我睡吧,反正這幾天也是她們兩人輪流守夜的。”


    “也好。”王氏見貓兒如此不懂事,該做的事情一樣沒做,不由不放心的又問一句:“對了,你找姑子給你念經了嗎?”


    “念經?”貓兒疑惑的問道:“念什麽經?”


    “血盆經啊!”王氏見貓兒一臉疑惑,就知道她根本沒做這事情,不由急道:“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呢?”


    “血盆經?”貓兒疑惑的問道:“佛教經義中有這個經嗎?”


    “怎麽沒有?”王氏解釋道:“我們做女人的生育因為過多,要觸汙神佛,如果不讓人念血盆經,死後要下地獄,在血盆池中受苦的。”


    “胡說!”貓兒脫口而出,“什麽生育過多,觸汙神佛?要是女人不生育,怎麽繁衍後代?再說生孩子這有什麽髒的?再說這血盆經是偽經吧?唔——”貓兒想起那血盆經似乎是古代流傳甚廣的偽經中的一種,可還沒有話還沒說完,就被王氏死死的捂住嘴。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王氏連忙雙手合十說道:“阿彌托福!我家囡囡年紀小,不知道忌諱!菩薩勿怪!”她嘴裏喃喃的念著,忙整理了衣服,去後院的佛堂給菩薩上香磕頭。


    貓兒滿臉黑線的看著王氏的舉動,王氏給菩薩上過香、磕過頭,賠罪之後,才回來瞪著她說道:“以後不許說這種犯忌的話,知道嗎?”


    貓兒怏怏的點頭說道:“知道了。”


    王氏說道:“對了,我托人給你送來的鹿茸你怎麽不吃?”


    貓兒道:“是大哥給你吃的吧?姆媽你怎麽不吃?我是孕婦又不是病人,吃這麽補的東西幹嘛?”她連燕窩都不敢多吃,隻天天早上空腹吃一小勺而已。她一向認為藥補不如食補,所以無論她孕吐反應如何厲害,無論她對某種食物的味道有多麽的厭惡,隻要是有利於她和孩子的食物,她都照吃不誤。


    “哎呦!”貓兒捂著額頭,眼淚汪汪的看著王氏。


    王氏敲了女兒一個毛栗子之後,叉腰板著臉說道:“呸呸呸!童言無忌!你亂說什麽!大夫都說了,鹿茸是婦人的良藥。”


    貓兒吐吐舌頭,拉著王氏的手撒嬌的說道:“我問過白芨了,白芨說我吃點燕窩就可以了,鹿茸不需要吃的。不過娘可以吃哦!聽說鹿茸吃了,會年輕呢!所以大哥才特地托人送過來!”


    王氏被女兒一撒嬌,就忘了生氣了,撫著自己的臉說道:“娘都老了,還吃這些東西幹嘛?你才要多吃點呢!”


    “娘才不老呢!”貓兒靠在王氏的懷裏說道:“娘,我聽說宮裏的娘娘都是靠吃這個鹿茸養顏呢!”


    “真的?”王氏有些懷疑的說道。


    “當然,我不騙你的。”貓兒認真的說道,“我聽白芨說的,所以大哥給你的鹿茸,你就自己吃吧,別給我了,我這裏什麽都不缺。”


    王氏想了想覺得也對,姑爺這麽疼女兒,若是她需要吃什麽,怎麽可能不給她準備呢?“鹿茸可以不吃,不過經可不能不念!對了,你在讓王姑子印上幾卷經書,放在寺廟裏,讓來來往的香客帶回去看看,也算給孩子求個福緣。”


    貓兒聽了蹙眉婉拒道:“還是算了,孩子還小,給他求太多的福緣,我怕反正折了他的福氣,就讓王姑子給我在廟裏念上三天的血盆經吧。”


    王氏想想說道:“你說的也對。”


    貓兒回頭等王氏出去了,悄悄的喚來晚照對她說道:“我記得爺有功名在身,是不需要交賦稅的吧?我們莊上的佃戶,隻要交給我們租子就好了吧?”


    “是的。”晚照點頭說道,這也是聶瑄能在短短的幾年內,一下子能富裕起來的重要原因之一,天啟朝的賦稅還是挺重的。


    “今年的租子,你減去三分。”貓兒說道,“就算我為未出生的孩子求個福緣。”印經書給香客看這算什麽做好事?要做好事,就要做到實處。


    “夫人真是善心。”晚照聽了欣喜的說道。


    貓兒淡淡一笑:“我也隻能管管我們莊下的佃戶,其他人我也管不了了。”


    晚照道:“說句不敬的話,這其他人的事也不是夫人該管。”


    貓兒望了晚照一眼,笑盈盈的說道:“這正理,那是什麽不敬的話。”古代私人是很少能做好事,一般都是由官府出麵的,不然隨便找個收斂民心的罪名,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了!


    王氏的動作很迅速,聶瑄晚上回來吃晚飯的時候,就看到房裏擺了一張床榻,讓丫鬟們正在收拾他的衣服,不由詫異的問道:“這是幹什麽?”


    “姆媽說我隨時可能會生產,要是讓你見血了就不吉利了。”貓兒無奈的說道:“所以讓你去書房睡。”


    聶瑄愣了愣,摸了摸鼻子,“哦,我知道了。”其實冀州顏氏派來的嬤嬤也提起過這件事情,聶瑄當時根本沒把她們的話當回事。冀州來的下人素知二爺的脾氣,不敢多勸。但王氏是自己的嶽母,聶瑄不想太過違背她的意思。


    貓兒說道:“這樣也好,省得你老是晚上睡不好,你又不像我白天還能睡一會,這樣下去鐵打的人都撐不住。”


    聶瑄道:“我本來睡得就不多。”他指著床榻問道:“這是誰睡的?”


    “我讓晚照和春芽輪流陪我。”


    “嗯,有她們兩個,我也放心了。”聶瑄點頭說道,吃完晚飯,同貓兒說了一會話,見她睡下了,才起身去了書房。


    之後的日子,貓兒每天除了去花園散步之外,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每天散步的時候,都要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在兩旁扶著。王氏每次看到她這種危險的舉動,都要阻止,連聶瑄都看著膽寒。若不是白芨說貓兒多散步,有利於生產,聶瑄一定阻止她這種危險的舉動。


    這天,貓兒吃過晚飯,就去花園的長廊散步,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停住了腳步,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怎麽了?”聶瑄緊張的問道,貓兒每天散步,聶瑄都不放心的跟在身邊。


    “肚子好像有點疼了。”貓兒摸摸肚子,她這幾天一直會不時的疼疼,但是不過一會就停下了,但今天似乎有點不同,肚子疼的時間變長了,頻率也增加了。


    “要不我們休息一下?”聶瑄問道,丫鬟們忙端上輕巧舒適的藤椅,墊上錦墊,兩個婆子扶著貓兒坐下。貓兒散步的時候,總有幾個丫鬟捧著墊子跟在身後,藤椅也備下了好幾張,以方便貓兒能隨時坐下。


    貓兒托著肚子,慢慢的坐下,對聶瑄說道:“致遠,我可能要生了,你讓人抬我回去吧。”


    聶瑄聽到貓兒說出“要生了”三個字,臉刷一下白了。還是晚照鎮定,吩咐丫鬟婆子先把貓兒抬回去,讓人去喊產婆和王氏過來,又把白芨叫過來給貓兒把脈。


    聶瑄這才回過神來,拉著貓兒的手問道:“疼不疼?”


    貓兒見聶瑄臉色慘白的模樣,安慰他說道:“我還好,不怎麽疼,你別擔心。”


    聶瑄還想說什麽,卻被王氏攔在了門口,“姑爺,男人可不能進血房。”


    聶瑄眼睜睜看著貓兒被丫鬟抬進了房間,半晌房裏沒一點聲音,他不由急了,不是說孕婦生孩子,會叫的很厲害嗎?怎麽貓兒一點聲音都沒有?“貓兒!貓兒!你沒事吧?你怎麽不叫?”他對著裏麵喊道。


    裏麵一陣平靜,過來一會,傳來貓兒細細的聲音,“現在還不是很疼,我沒事。”


    聶瑄聽她的聲音輕輕的,以為她疼得說不出話來了,著急的說道:“貓兒你疼了就叫吧,別忍著啊!”


    貓兒在裏麵聽得滿臉黑線,她現在肚子是疼,可還能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現在就哇哇大叫了,後麵怎麽有力氣生產呢?見王氏和產品強忍笑意的模樣,她紅著臉,中氣十足的說道:“我沒忍著,我真的不疼。”


    “哦。”聶瑄見貓兒聲音又大了起來,才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他又不放心的說道:“貓兒,你有什麽不舒服,千萬別忍著啊!”


    貓兒臉一黑,勉強忍住要破口大罵的衝動說道:“我知道了。”


    其實貓兒的生產過程還算順利,她雖說晚上開始疼的,但是這點疼就跟經疼差不多。她見自己還沒有見紅,不顧王氏和產婆的反對,在丫鬟的伺候,先洗了一個澡,她之後可是要坐一個月月子的啊!洗完澡之後,她半夜還睡了一段時間,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被疼醒的。


    早上的腹疼開始加劇了,貓兒為了恢複體力,還吃了兩碗燕窩粥一個白煮蛋當早餐,等到了巳時的時候,貓兒有點忍不住了,開始輕輕的呻吟了起來。


    “嗯——”貓兒輕輕的呻吟著,產婆用熱毛巾不停的捂著貓兒的□,“夫人,快了!您忍忍。您現在養足力氣,等我讓您用力的時候,您在用力。”


    “嗯。”貓兒點點頭。


    產婆鬆了一口氣,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配合和耐疼的貴夫人呢!有些貴夫人一開始疼的時候,就哭天喊地的開始叫,等真正生產的時候,已經加的沒有力氣了!


    聶瑄從貓兒進產房開始,就開始站在門口,呆呆的聽著裏麵的動靜,整整一夜沒睡。一開始的時候,還聽到王氏和幾個產婆的安慰貓兒的聲音和貓兒偶爾的回話聲,還聽說她似乎還洗了一個澡。早飯他見貓兒還能吃下這麽多的東西時候,還放心了不少。可一到巳時,他就開始聽到貓兒陸陸續續的弱弱的呻吟聲,一顆心不由揪了起來。


    “爺,您一夜沒睡,要不要休息一會?”澄心憂心的問道,心裏暗自嘟噥,爺比夫人還緊張,夫人在裏麵都是吃好睡好,看爺那臉色白的,就跟他那次重傷失血過多一樣。


    “不用,夫人怎麽樣了?”聶瑄話音剛落,就傳來了貓兒的慘叫聲,“啊!”聶瑄頓時臉色發白渾身僵直了。


    澄心也被貓兒的慘叫嚇了一跳,他從來不知道那麽嬌弱的夫人會發出這麽大的聲音。聶瑄呆呆的站在門口,任丫鬟們從他身邊進進出出的,看到血房裏端出的一盆盆血水,他的身體開始搖晃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仿佛從天邊傳來的聲音,“啊!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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