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事務繁忙,與張綺耳鬢廝磨了一會,便又匆匆離去。


    ……這陣子,張綺實是把宇文兄妹得罪狠了,無形中,周地任何一個貴族,都不敢邀請她參加宴席。所以蘭陵王把她放在使館裏,派上黑甲護衛著,他自己則與河間王等人一道,出入各種場合。


    蘭陵王一走,張綺已無心刺繡,隻是怔怔地看著前方出神。


    蘭陵王要她生下他的孩子,他對她,是上了心的。


    可是,她不敢!


    她真的不敢!也不能!


    在對他,對未來沒有六成的把握前,她不能冒冒然地生下孩子,讓自己由主動變為被動。


    她垂下眸,伸手撫摸著繡卷中的野菊,低低說道:“如果有一天不再是以色事人,許能要了。”


    在建康張府中,她學的不止是琴棋書畫等,還有一手,所有名門世家的嫡出姑子們都必須學會的:閨閣內宅術。這門學術,不以公開的方式,而是在她們刺繡時,會有幾個資深的婦人以偶爾點拔的方式來教授。同樣,這門學術中,便有一招避子法——當然,這裏的避子,是教授嫡女們一旦成為他人正妻後,怎麽對付夫君的姬妾們的。


    張綺雖然沒有資格學習這個,隻是在她刻意地留神下,也偷學了一二手。


    其中有一手,便十分的簡單,而且對身體傷害也小一點的,現在可以拿來一用了。


    想到這裏,張綺喚來一個侍衛,遞給他一份帛書。垂著眉,微有點羞澀地說道:“按上麵的購一份來。”


    那侍衛低頭一瞟。


    帛書上,隻有幾個簡單的字:孕陰丹一百粒。


    當今世道,煉丹之術橫行,同時。**也流行。這種孕陰丹便是葛洪道祖為**而煉。它通過加強婦人胞宮之陰氣,來幫助與這婦人**的男人采陰補陽。


    也就是說,這丹藥是對自家郡王有利的。


    葛洪所煉的丹藥。各大世家和皇室都有收藏,便是要買也不難。那侍衛連忙收起帛書,認真應道:“是。”


    他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功夫。一百粒孕陰丹便到了手。張綺拿出一粒混著茶水服下後。一粒貼在臍眼上,其餘的都收藏起來。


    ……這種孕陰丹與大多數丹藥一樣,含著少量的汞,而二粒孕陰丹這樣使用,恰好能避孕,對身體的傷害主要是癸水不調,以及長年使用可致中毒。


    雖然大多數含有汞的丹藥都能避孕了。可這孕陰丹除了對身體的毒性較小外,還有一樁妙處。長期貼在臍眼。能令身體發出芳香之氣……這才是張氏的嫡女們代代使著,口口相傳的主要原因。


    晚上時,蘭陵王回來了。他沐浴過後。便回到塌上,把睡著了的張綺抱到了胸口上。


    被他這麽一折騰。張綺睜開迷離的雙眼,嘟囔著,“長恭回來啦?”因為睡意猶存,她雙眼睜得十分辛苦。


    美人眼迷離,那慵懶之色,直能勾魂,蘭陵王不由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啞聲道:“恩,回來了。睡吧。”


    “哦。”張綺嘟囔一聲,老實地伏在他的胸口準備睡去。


    蘭陵王卻沒有睡意,他撫著她的墨發,低低說道:“阿綺,再過兩天,我們便起程返齊了。”


    就要回齊國了?


    張綺一驚之下,睡意全消。


    蘭陵王低頭看著她,手指纏著她的秀發直轉動著,又說道:“高孝琬,也就是河間王,見人便誇你美貌過人……隻怕到了齊地更會如此。”


    他怕張綺聽不懂,低下頭在她秀發上親了親,沉沉說道:“他從來如此……自小到大,我若在意什麽,他必定想毀了去。”


    話音一落,感覺到懷中的張綺身軀僵硬,他連忙摟緊,低聲承諾道:“你放心,便是陛下開口,我也斷斷不會應允……陛下也不是那種人。”他沉聲道:“隻是你記著,那個人說的任何話,你都不可信,我若不在,更不可隨他離開。”


    張綺連忙恩了一聲,軟軟說道:“我明白。”


    “睡吧。”


    “恩,長恭也睡。”


    明明簡單的一句話,可能是她吐出那個“睡”字時,微靡的吳儂軟語讓人浮想連翩。因此話音一落,她就清楚地感覺到身下的他那裏又硬挺起來。


    張綺連忙一動不動。


    蘭陵王深吸了幾口氣後,苦笑道:“阿綺太過誘人,成日這般行事,怕是鐵人也熬不過。”張綺連忙說道:“我睡那邊。”


    哪裏知道,她才一動,蘭陵王的雙臂卻越發收緊了。他閉著雙眼說道:“我忍一忍便是……你便這般睡吧。”


    便這麽睡在他的身上?


    不過這些日子,兩人一直都是這般廝纏著入睡,張綺也習慣了。她嗯了一聲,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胸口上,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


    而蘭陵王的呼吸,直急促了小半個時辰,才慢慢平複,又過了一個時辰,他才跟著入睡。


    兩天一轉眼就過去了。


    這一日,到了使者離開長安的日子。與在建康時一樣,這一日,長安的少女們,含著淚叫喚著蘭陵王和蕭莫的名字,百裏相送。


    而張綺,也是這場送別之宴的主客。無數少年郎驅著馬車,或策著馬,緊緊跟在蘭陵王的馬車後,更有一些少年不停地向他求道:“聞郡王有一絕色美人,何不讓我等也賞一賞?”“今日一別,今生怕是再無相見之時,郡王何必太苛?”“讓我們看看這個吳郡張氏的小姑子吧……分割線……在車隊快要駛出城門時,一個小廝掂起腳眺望著這一幕。好一會他才依依不舍地回過頭來。見到自家才華橫溢的郎君隻顧著低頭看書,小廝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五郎五郎。他們都在鬧著要看蘭陵王的寵姬呢。”


    那五郎抬起頭來。他俊秀的臉上全是冷淡,“那等女人有什麽好看的?”說到女人,他不由轉頭,目光中帶著期盼和歡喜地看向宇文府的方向,暗暗想道:天下間最美的女人。也不可能美過我的阿興。


    這個五郎,大名蘇威,其家是京兆武功大族。父親蘇綽更是西魏名臣。至於他本人。幼承家學,小小年紀便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才幹和睿智。因反複搬家,他的婚事一直給拖到了現在。來這周地後。做過幾樁事的蘇威露出了崢嶸頭角。使得周地想與他結親的不知有多少。


    那一日,宇文護提出過把自家的庶女許他為妻。蘇綽原是不肯,蘇威自己也有點憤怒的。備受家族之累,異地飄零多年的兩父子,一不在乎女方是不是世家或權貴之女,二不在乎對方有多少陪嫁,唯一要求的,是女方人品必需賢淑。想那宇文護行事囂張霸道。他的女兒人品怕也有些問題。


    可不知怎地,本來憤憤不平的蘇威去了一趟宇文府後,便改變了主意。不但首肯,還表現得迫不及待。


    他向來心誌專一。不管是讀書還是行事,不做便已,一旦做了,便專心致誌,心無旁騖,便是天動山搖,也不會令他改變初衷。因此,雖然身前身後的同齡人,都在鬧著叫著要看一看蘭陵王的寵姬,他卻是捧著書本,毫不猶豫地朝家中走去。他身後的小廝雖然哀叫連連,卻也隻得跟上……分割線……眾少年少女折柳相送,直送了百餘裏,少年們也沒有機會看到蘭陵王的寵姬。在一陣陣嘀咕聲中,他們不得不告辭離去。


    送別的人走了,匯合了齊周陳三國使者的隊伍,還是浩浩蕩蕩一大堆。


    張綺一直縮在馬車裏。


    不管外麵的人叫得多麽熱鬧,蘭陵王沒有鬆口,她便沒有伸出頭。


    眼看四下恢複了安靜,張綺悄悄掀開一角車簾,看向駛在前方的陳使隊伍。


    隔了這麽十幾米和這麽多人,她都能聽到阿綠歡喜的大呼小叫聲。張綺自己心思重,便特別喜歡阿綠的單純快活。光是聽到她的叫聲,她便忍不住微笑起來。


    正在這時,與另個使者交談正歡的蕭莫頭一轉,正好看到了盈盈而笑,歡喜看來的張綺。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她這樣的笑容了?


    蕭莫木了一陣後,已無心思也那使者交談,隨意說了幾句,與他別過後,便侯在那裏等著張綺的馬車過來。


    她的馬車一過,他便令馭夫靠近來。


    不一會,兩輛馬車已是並排行駛了。


    蕭莫把車簾完全拉開,轉過頭朝著張綺看來。


    一側策馬而行的蘭陵王,朝這方向瞟了一眼,也沒有阻止。


    “阿綺。”蕭莫斯文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綺抬起頭。


    四目相對,蕭莫唇角一彎,他溫柔地說道:“阿綺好似又長大了些。”不隻是長大,是又變美了。成了婦人的張綺,正飛快的,以幾天一變的速度,轉化成一個絕代佳人。


    張綺低下頭來,輕聲回道:“蕭郎過獎了。”


    “還是叫我阿莫吧。”這一次的蕭莫,似乎眼中的陰霾盡去,談笑舉止中意氣風發,比在陳地時也沒有差別。


    蕭莫示意馬車再靠近一些,他湊了過來,認真地說道:“阿綺,那幾個齊地貴女,與高長恭是有瓜葛的吧?”


    他專注地盯著她,輕聲說道:“我那日說的話,你可以考慮一下了……你我都是世家出身,自是知道,那些做人主母的,有的是千般手段毀去你。”


    聽到他這認真無比,關切無比的話,張綺突然抬起頭來。她張了張嘴,終是忍不住說道:“蕭郎便是不同麽?蕭郎真得了阿綺,便不會厭?若有他人向蕭郎索要阿綺,蕭郎應了,名聲全毀,不應,仕途艱難。一日兩日的艱難也就罷了,時日一久,蕭郎便不會厭了,悔了,恨了麽?”


    她垂下雙眸,低低的,誠摯地勸道:“蕭郎,你忘了阿綺吧……以蕭郎的才貌,不管是在周地還是齊地,都可以配一個優秀的,娘家勢力雄厚的大家嫡女。”


    說到這裏,她緩慢而又堅定地拉下了車簾,把自己和他,隔絕在兩個世界裏。


    就在馬車中的張綺,果斷地背轉身去時,外麵傳來一聲低低的,似含著無盡的苦澀,又似有著無邊惆悵的聲音,“若是能忘,早就忘了……”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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