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蘭陵王府前漸漸平息下來的人流,馬車中的鄭瑜輕籲了一口氣。她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被這種熱鬧喜慶給逼瘋?


    “女郎,回府麽?”


    回府幹什麽?自從她和離回府後,地位和以前完全不能比,現在連鄭府中的一個稍有點身份的老媽子也敢對她白眼相加,冷嘲熱諷不斷,那地方,已不再是她以前的家了。這麽急回去幹什麽?


    “再走走吧。”


    她的命令一下,馬車便反方向駛動了。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愚夫蠢婦,還沉浸在蘭陵王府那一場盛大的婚宴中,走到哪裏也是一片議論聲。鄭瑜越聽越惱,便命令道:“到寺廟裏走一走。”


    “是。”馬車駛向了最近的和雲寺。


    鄭瑜低著頭,一步一步朝上走去。她這陣子總有點腰酸背痛,因此她走得甚慢。


    這般慢慢地行走中,突然間,一個熟悉的男音叫道:“阿瑜?”聲音有點遲疑。


    鄭瑜抬起頭來,她對上了一張年輕俊雅,容光煥發的臉。


    這人赫然是曾經心心念念想娶了她的楊靜!


    不止是鄭瑜一驚,便是楊靜,在對上鄭瑜的麵容時也是一驚。他驚訝地看著她,脫口而出,“阿瑜,你怎麽老了這麽多?”他不過是和婁七女大婚後,到晉陽玩了幾個月而已,怎麽一回來,昔日的美人鄭瑜,便老成這樣了?


    楊靜這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地撕開了鄭瑜的傷疤。更何況,這個撕傷疤之人,還是昔日她的追捧者?看到楊靜眼中的慶幸,陡然的,鄭瑜的胃中一陣翻絞。


    那翻絞來得太猛太烈,鄭瑜來不及說話,轉身衝入一片樹林中,捂著嘴哇哇地吐了起來。


    看到傷心成灰的模樣。楊靜這時也有點悔了,不應該那樣說她的。當下他提步向她走近,聲音放緩,“阿瑜你?”


    他的聲音剛落。鄭瑜便尖叫道:“滾——給我滾——”


    竟是一點也不給楊靜留顏麵,當下楊靜一怒,他冷笑道:“鄭氏到了現在,還是好大的火性啊。你以為你是誰?”


    瞟了她一眼,他拂袖而去,隻是在離去時,冷森森地說道:“看你嘔成這樣。不會是懷了哪個男人的野種吧?”


    他隻是信口而出,說完這話後也沒有回頭,便帶著眾仆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隻是,伏在樹幹嘔個不停的鄭瑜,卻已癱軟在地。她一聲一聲無力地嘔著,蒼白臉上,已是冷汗涔涔而下。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翻來覆去隻有楊靜的那句話。“看你嘔成這樣,不會是懷了哪個男人的野種吧?”


    懷了野種?


    懷了野種!


    懷了野種……


    山間吹來的風,陡然變得陰森刺骨。慢慢停止嘔吐的鄭瑜。拚命地摟著自己,拚命地搖著頭。


    不可能,她怎麽可能會懷孕?


    她怎麽可能會懷上那樣一個禽獸的孩子?


    可是,越是搖頭,她的心卻越是凍成了冰。


    和士開每過幾天便把她叫過來一逞獸欲。他那樣的人,哪裏知道節製?而她自己,從來沒有半個人提醒,也沒有想過,這樣做會懷孕。


    ……不對,她害怕過懷孕。可是她能怎樣?她可以怎樣?她一個齊國出了名的“處子”棄婦,身邊的忠婢又早就被趕走了,便是沒有趕走的,她也沒有信過她們。這樣的她,便是害怕懷孕,又能想出什麽法子?又能找到什麽應對措施?


    她怎麽辦?怎麽辦?


    慌亂中。一陣腳步聲傳來,聽到那腳步聲,鄭瑜白著臉緩緩站起,把頭發梳了梳後,她轉過頭來。


    過來的人,卻是她的馭夫,在鄭瑜鬆了一口氣中,那馭夫小心地問道:“女郎,你不要緊吧?”


    “我當然不要緊!”鄭瑜昂起頭,聲音清亮地回道。


    “那,還上寺廟嗎?”


    “不用了,回府吧。”


    “是。”


    剛下馬車,一個婢女便急急跑來,朝著鄭瑜喚道:“女郎,夫人找你呢。”


    “母親找我何事?”


    “奴也不知。”


    “帶我前去。”


    “是。”


    鄭夫人正站在花園中,看到鄭瑜到來,她皺著眉頭問道:“怎麽這麽久才來?”語氣極為不耐。


    鄭瑜陪著笑,向她行了一禮後,低聲道:“母親,女兒今日上街了,才回府。”


    這個鄭夫人其實都知道。她說教道:“阿瑜啊,我知道你對高長恭和那張氏耿耿於懷。不過事已至此,我們隻能認了。你當記得,以高長恭今時今日的威風,我們得罪不起,也犯不著樹這一個敵人。”


    鄭瑜抿了抿唇,憋屈地應道:“母親說得是。”


    “這裏有幾張畫像,都是來求婚的大家郎君,你看看哪個中意?”


    ……沉默了一會,鄭瑜低頭說道:“母親,阿瑜現在還不想。”


    鄭夫人皺眉盯著她,良久後歎了一口長氣,說道:“阿瑜,母親知道你的心思。可事已至此,你必須認命啊。”


    說到這個問題,鄭瑜和以往一樣,倔強地抿著唇,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應,也不言是。


    鄭夫人倒也習慣了,她哼了一聲後,轉過話題,“這陣子和士開和尚書的府中,每每派人來找你,不知是為了何事?”


    鄭夫人地問話十分尋常,可鄭瑜卻還是出了一身冷汗。於嗖嗖地寒意中,她低聲道:“女兒之禍,全因得罪了皇後之故。知道和尚書在陛下和皇後麵前頗能說上話,女兒便想與和夫人多走動走動,也許能通過她說動皇後娘娘……”


    鄭夫人人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鄭瑜的這個理由,初聽起來合理,細想卻完全過不去。和士開在鄭瑜還不曾和離時,可是多次調戲於她,還曾令得鄭瑜向家族求救過的。怎麽這麽一轉眼,她卻與和士開的夫人好到這個地步了?


    鄭夫人盯了鄭瑜一陣後,也不知信是不信,揮了揮手便命令道:“下去吧。”


    “是。女兒告退。”


    鄭瑜退後不久,鄭夫人端起一盅茶,慢慢地品了起來。


    茶,是南人喜歡的飲料。其實並不為北人稱道。不過也有不少上流社會的貴婦,在附庸風雅時品上那麽一盅。


    就在鄭夫人悠然地品著茶水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一個老媼諂媚地喚道:“老奴見過夫人。”


    這老媼,正是與鄭瑜一起參觀蘭陵王府,對她極盡嘲諷的那個。


    見到是她。鄭夫人把茶水朝幾上一放,溫言道:“是吳媼啊,有什麽事就說吧。”


    “是。”


    吳媼應了一聲後,卻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抬頭看向站在鄭夫人身後的婢女們。


    鄭夫人見狀,知道她有話要私底下跟自己說,便揮了揮手,令得眾婢全部退下。


    她們一走。吳媼便湊近鄭夫人,低聲說道:“夫人,這幾日。阿瑜晨起時都有嘔吐!”


    “什麽?”鄭夫人一驚,她瞪著吳媼,好一會才緩了一口氣,“繼續說。”


    “那送阿瑜去和尚書府去的馭夫說,阿瑜每次出來,臉色都不對,有時還會換過衣裳。對了,有一次他還看到和尚書抓了阿瑜的小手,阿瑜並沒有發火。”


    這話已說得太明白了。


    鄭夫人騰地站起,她在花園中踱出幾步後。慢慢轉頭,盯著吳媼說道:“還有嗎?”


    “阿瑜很小心,老奴隻注意到這些。”


    鄭夫人點了點頭,說道:“高長恭出征那會,阿瑜急於報複張氏,曾經向我問策。我要她接近和士開……現在看來。她果然按我所預料的那樣,向和士開求助了。不過這個蠢材,不但沒有對付好張氏,反而把自己賠了進去!”


    說到這裏,鄭夫人沉呤起來。


    她不開口,吳媼也低著頭不敢開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夫人低聲道:“把那些畫像都撕了吧。”


    “啊?是。”吳媼明白過來,夫人所指的,是那些給鄭瑜相看的畫像。


    在吳媼撕去畫像時,鄭夫人喃喃自語道:“和士開這人與皇後一直走得近,皇後已把他當成禁臠。阿瑜與和士開一事,不能讓皇後知情。不過除了這點不好外,以和士開在陛下麵前的影響力,阿瑜跟了他,多多少少還有些好處。不說別的,便是陛下想對我們鄭氏開刀,有和士開在關健時候說一句話,也能保一時平安。”


    說到這裏,她已下定決心,“我房中不是有一些書嗎?把那本《婦人醫經》混在那些書中,給阿瑜看一看。對了,她如果想通過人購置藥物,不可多問,盡管聽話行事。”


    這是要幫助鄭瑜流掉腹中的那個孩子了,吳媼點頭道:“老奴聽夫人的。”


    “去吧,繼續盯緊一點。有什麽變化,及時告訴我。”


    “是。”


    看著吳媼急急離去的身影,鄭夫人笑了笑,轉眼她又喝道:“叫陽叔過來。”


    “是。”


    不一會,一個其貌不揚的漢子走了過來。盯著那漢子,鄭夫人低聲道:“老南,從今天起,你就到馬房當一個馭夫吧。記著,要盡快讓阿瑜相信你,以後不管到哪裏,都由你駕車。”


    “是。”


    “如果發現皇後有注意到阿瑜和和士開兩人,你不需回稟,可直接把阿瑜結果了。反正無論如何,不能因阿瑜一人,而使皇後對鄭氏不滿,你可明白?”


    “老奴明白。”


    “去吧。”


    “是。”


    ¥¥


    昨天看了下粉紅票,見到漲了不少,名次也升到粉紅票總榜上第六了,本來是極高興的。可惜今早一看,女生網出了一個新規定,說是從今天起一張粉紅票抵兩張。哎,這樣一來,我想保在粉紅榜上第六都是奢想了。


    沒辦法,本書隻剩下十來章,而我下個月還有一個主站的大封推,一個我期待了很久,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推薦。因此,我不敢加更搶票啊。


    最後還說一下,發現有讀者糾結於鄭瑜和張綺誰是小三的問題上。寫這場三個人的情愛時,我自己是這樣想的,締結一段婚姻,最好是有愛情的成份在內。


    如果不是因愛而成的婚(我曾經見過幾起怨偶,是女方看重男方的前途,財產還有家世,不擇手段地逼迫對方娶的自己)如果一個女人在一場無愛的婚姻中,大輸特輸了,我覺得出於對自己的尊重,其實可以瀟灑一些。贏不了,前方無路時,不妨饒行,或者退回去。這樣,就算不能得到更好的物質生活,至少也可以活得更簡單,更明白,而不是越陷越深,到後來麵目全非,人生盡毀。


    也許,人生的燦爛就在轉角處。(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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