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 四人倒是一起吃了飯。


    難得宣采薇沒有避開宣靜姝。


    其實, 宣采薇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避開宣靜姝。


    對待宣靜姝, 她也想了明白,就是直接表露情緒就好, 不用藏著掖著。


    她不喜歡宣靜姝, 就是這麽簡單直接。


    不過, 這並不影響兩人坐在一張桌子吃飯, 畢竟在宣采薇眼裏,她隻是和父親母親吃飯而已。


    宣靜姝之於她而言, 宛若空氣,多她少她, 並無影響。


    這明顯的差別對待, 宣靜姝自己感受的最明顯。


    比如, 宣靜姝插了句什麽話,宣采薇愣是沒接, 轉成了別的話題。


    比如, 宣采薇和宣靜姝口味並不算太相同,鎮國公夫人既然是讓下人給宣采薇備飯, 自然是準備著宣采薇喜歡的飯菜口味,但以往宣采薇總會多加幾道宣靜姝喜歡的菜, 但今日她一句未提。


    比如……


    這些細微的改變, 讓宣靜姝終於發現宣采薇對她真的不像從前了。


    可她想不明白原因,所以等著兩人從主院出來時,宣靜姝快走兩步, 追上了前頭根本沒打算等她的宣采薇。


    “姐姐,等等。”


    宣靜姝攔下了宣采薇。


    宣采薇看了一眼月色下,像朵小白花的宣靜姝,臉上並沒有宣靜姝以為的憤怒或是旁的什麽情緒,隻是十分平靜。


    當然,宣靜姝不知,宣采薇是這經曆了三個月情緒調整,才能做到泰然處之,又或許是真的對宣靜姝徹底失望了吧。


    在見識了宣靜姝真正的醜惡嘴臉後。


    宣靜姝不知,所以,見著宣采薇如此平靜,她心下有片刻的驚疑。


    第一次感覺,自己有些琢磨不明白宣采薇的想法。


    宣采薇聲音冷淡。


    “何事?”


    宣靜姝趕緊收神道歉。


    “姐姐,靜姝是來向你道歉的。”


    “靜姝已然問過香寒,知曉姐姐是因為府裏最近的謠言和香寒生靜姝的氣,但還請姐姐相信靜姝,靜姝對姐姐的一心一意的,絕無異心。”


    宣靜姝的演技可真不錯。


    當宣采薇看著眼前裝出一臉單純良善的宣靜姝想道。


    這是怎麽做到的呢?


    為了尋求答案,宣采薇仔細盯了宣靜姝的臉蛋一會,想瞧著能否看出什麽破綻。


    宣靜姝見自己說完後,宣采薇沒吭聲,可就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盯得宣靜姝心裏有些毛毛的。


    總覺得宣采薇醒了後,整個人同以前很有些不一樣了。


    半晌,宣靜姝試探開口道。


    “姐姐……”


    聞言,宣采薇收回了視線,涼聲道。


    “如若心裏沒鬼,又何須道歉。”


    “還是說,你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兩句話,輕輕飄飄落在宣靜姝耳邊。


    這是宣采薇醒來之後,同她說過最長的兩句話。


    可宣采薇似笑非笑的語氣,讓宣靜姝冷不丁心頭一駭。


    她…這是何意?


    宣靜姝抿了抿唇,語氣帶上幾分著急。


    “姐姐,靜姝是為了謠言才……”


    “怎麽?謠言你是傳的嗎?”宣采薇藏於袖中的手指輕輕撚動了下,打斷了宣靜姝。


    “不…當然不是……”


    “那你還道什麽歉。”


    “除非你還有其他事對不起我。”


    宣采薇再一次提起了這句話,聽在宣靜姝耳朵裏就頗有幾分耐人尋味了。


    但宣靜姝看了一眼宣采薇,並未發現什麽端倪。


    宣靜姝心中暗道一聲奇怪。


    但宣靜姝還是想同宣采薇修複關係,這樣於她最有利,於是宣靜姝上前一步,想挽過宣采薇的衣袖。


    誰料宣靜姝剛一動作,宣采薇就退了一步,讓宣靜姝的手,僵在半空中,顯得無比尷尬。


    宣靜姝麵色燒紅,明顯有些難堪,但還是扯了扯嘴角。


    “姐姐,既然我二人之間無事,我明日還能去尋姐姐玩嗎?”


    “你想做何事,又有何人會攔你。”


    宣靜姝一聽,麵上剛準備露出喜色,耳邊卻又聽到宣采薇涼涼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我見不見你,亦是我自己的事。”


    這意思便是,宣靜姝想來就來,但是不是吃閉門羹就說不準了。


    “姐姐…你不是沒有誤會我嗎?”


    看著宣靜姝眼角含淚的演技,宣采薇忽地有些索然無味,感覺這樣陪著宣靜姝演戲甚是無聊,不如回去多背幾本棋譜。


    於是,宣采薇眯了眯眼笑笑道。


    “靜姝,我是沒有誤會你。”


    “所以,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呢。”


    撂下這句話,宣采薇才不管宣靜姝是何表情,便揚長而去了。


    宣采薇明白人對未知的恐懼,她就是要給宣靜姝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讓她慢慢驚慌失措,然後一點點露出馬腳。


    畢竟,宣采薇並不是個聖人,可以原諒宣靜姝。


    暫時擺平了宣靜姝的事後,宣采薇便心神愉悅地開始養身。


    至少在兩個小丫頭麵前,宣采薇都是一副十分快樂的模樣。


    當然,兩個小丫頭也沒有懷疑,畢竟自家小姐多年病症奇跡般痊愈,任誰都會開心地睡不著覺吧。


    誠然,宣采薇確實沒能睡著覺。


    此時,她正提筆在閨房內的書桌上畫著什麽。


    沒過多會,一位男子的麵部輪廓,躍然於她的紙上。


    但勾勒完男子的下巴線條,宣采薇便停了筆。


    看著畫上沒有五官的男人臉,輕輕咬了咬下唇,其後眼裏劃過一絲懊惱。


    “我…這是在做什麽?”


    與此同時,京師裏的另一間房子,有一人同宣采薇做著同樣的事。


    隻不過,他畫的是一名女子。


    冷眉淡眸,白衣素裹。


    光一眼,就能看出畫中的女子是宣采薇。


    畫中的宣采薇,正伏在案桌上,提筆寫著什麽。


    如若仔細一看,正是宣采薇白日抄的經書。


    顯然,這幅采薇抄經圖,是執筆者親眼所見,才能描繪地如此深刻。


    執筆者手指白皙,手背上有一道發淡的紅印,看著像是被什麽東西灼燒後留下的。


    順著執筆者的黑衣袖擺移上,赫然露出了那張無可比擬的容顏。


    秦隱。


    是傳聞中南下祭祖還未歸來的秦隱。


    秦隱的畫功明顯比宣采薇好上許多,而且畫的十分完整。


    不僅有五官,而且宣采薇鞋上的紋飾都畫得一清二楚。


    仔仔細細勾勒出最後一筆。


    秦隱將筆擱下,往後退了一步,似是在等畫幹。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以往由來不論是見著宣采薇的畫,還是見著宣采薇都莫名羞澀,卻會透露出喜悅的秦隱,今日看向自己剛完成的這幅畫作,臉上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許久之後,秦隱眸子裏的墨色漸漸同夜色融為一體,然後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


    ***


    一個月後。


    宣采薇身體養了快兩個月,臉頰已然豐盈了許多,如今的容色差不多有她全盛時的七分。


    雖她這些時日養身體,沒有怎麽出門,但見著香梔一日更比一日癡迷的目光,宣采薇心情也越發明朗了許多,整個人一改往日的病氣,看著靈動了不少。


    今日,宣采薇再次習慣性地在香梔眼前打了個響指。


    “回神。”


    香梔眸子瞬間有了焦距,耳根燒紅,這才發現自己又看著自家小姐出了神。


    香梔不是沒見過美人,且不說四小姐綽約多姿,鎮國公夫人更是國色天香。


    但在香梔眼中皆是比不上自家小姐。


    她並不是偏心,香梔肚子裏沒那麽多墨水,但她就是覺得自家小姐身上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韻。


    十分獨特。


    像是清晨迎接白日的第一縷朝霧。


    自家小姐如此朝氣蓬勃的模樣,香梔看直眼的同時,更多地是欣慰。


    不隻是因為小姐變好看了,更重要的是,小姐終於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了。


    香梔想著正事,趕緊收拾好心情,同宣采薇道。


    “小姐,六爻門掌門來了。”


    正在被香素梳妝的宣采薇先是一愣,其後眉頭舒展,臉上快速浮現笑容道。


    “快給我梳妝,這可是你們小姐的大恩人,我可得當麵好好謝謝他老人家。”


    香梔香素隻道是說六爻門掌門為宣采薇祖母托夢,也了卻了宣采薇遺憾一事。


    殊不知,這事就是宣采薇為了怕父親母親擔心編的。


    拉出六爻門掌門,一來可以安父母的心,二來確實不會拆台。


    宣采薇說的恩人一事,自然是指她受了六爻門掌門的指點,才能回歸身體一事。


    今日,六爻門掌門來宣府,也確有正事。


    便是重新為宣采薇卜算。


    京師眾人皆知宣采薇身上有兩個斷言。


    一則是大夫說的活不過十五。


    二則六爻門仙師說的“十五生死之劫”。


    前頭,雖然大夫說宣采薇的身體已然痊愈,且這幾個月日日來複診,皆是越發好轉。


    但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還是不放心。


    這一回,更是請動了六爻門掌門為宣采薇再次卜算確認。


    宣采薇再次確認鏡中自己的妝容,這才往正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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