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 日子好似風平浪靜地過著。


    無人知道宣府大房出了這麽一遭的糟心事, 隻是落在有心人眼裏, 能明顯看出宣知禮和宣大夫人之間有了嫌隙。


    不過這有心人一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這件事似乎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落下了帷幕。


    而宣采薇想要去給祖母掃墓的想法, 也因為一件事的出現而被打斷。


    此時, 鎮國公, 鎮國公夫人, 宣正修,宣采薇和宣靜姝五人難得齊聚在一堂。


    也是鎮國公一房的所有人。


    宣采薇表情有些訝異地看向鎮國公, 提出了不讚同的意見。


    “父親,眼下還在祖母的喪期, 擺宴席是否有些不太合適?”


    雖然是這宴席是為她擺的, 宣采薇也認為不妥當。


    原來, 鎮國公今日將他們這一房的人,全都召在了一起, 便是同宣采薇宣布近日要為宣采薇舉行慶祝痊愈的宴席。


    畢竟宣采薇的“十五之劫”可是伴隨了整個鎮國公府十餘年, 好不容易終於平安渡過,甚至還收獲了“身體痊愈”的意外之喜。


    愛女心切的鎮國公說什麽都要為自家閨女搞一場洗晦宴。


    鎮國公夫人是中立意見, 端看宣采薇自己願不願意。


    跟宣采薇自小不怎麽對付的宣正修,一如既往地將票投向了宣采薇的相反意見上。


    宣靜姝倒是十分支持宣采薇, 當然表麵上看著像是姐妹情深, 實際上,宣靜姝是不想宣采薇太出風頭。


    風頭不風頭,宣采薇確實沒想出, 所以即便看明白了宣靜姝的心思,她難得沒想著讓宣靜姝不痛快。


    不過,鎮國公既然提出了這個想法,自然有折中的辦法。


    “你說的這事為父早有考慮,所以不會大肆操辦,隻是請上府中子弟,再請些親近好友,小範圍地操辦一場宴席。”


    小雖然小,但一定是精而又精。


    鎮國公早就想好了。


    見鎮國公這麽說,宣采薇也沒理由反駁,況且她除了家宴外,還沒怎麽參加過宴席,眼下她身子大好,以往瞧不起她,笑話她母親的那些貴女,她早晚也得出去會會。


    這回的“洗晦宴”,也算讓她提前適應適應。


    不過,鎮國公府難得擺了宴席,鎮國公也讓宣采薇等人盡量多請些親近好友。


    常年臥病在床的宣采薇哪裏有什麽好友,直接將此事交由了鎮國公夫人操辦。


    倒是宣靜姝平素雖也極少外出參加宴席,但到底比宣采薇的次數多,似乎有些親近好友的模樣。


    宣采薇不由有些小怨念,連宣靜姝都有好朋友的樣子,為何她沒有。


    心裏暗戳戳升起了幾分羨慕的情緒。


    但宣采薇也辦法無中生友,隻想著以後,若能出去參加那些貴女的宴席,希望能交到合眼緣的朋友。


    不過,鎮國公忽然又提到要相請這回對宣采薇這回的劫數有幫助的人。


    譬如六爻門掌門之類。


    宣采薇眼珠微轉,補了句。


    “順便也把元無仙師一起請來吧。”


    乍從宣采薇嘴裏聽到別的男子的名字,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愣,眼神詫異地盯著宣采薇。


    宣采薇後反應過來,似乎大家並不知道元無仙師的名字,隻知道六爻門掌門收了一個關門弟子。


    宣采薇趕緊自我補救。


    “就是七夕棋彩台上那位麵具仙師,上回我聽六爻門掌門說的,麵具仙師的話,可幫了女兒的大忙。”


    宣采薇意有所指。


    鎮國公等人很快反應過來,尤其是鎮國公重重點了點頭。


    “自然是要相請的,女兒還有沒有想請的人?”


    鎮國公順帶想多討好一下宣采薇,有此一問。


    因著想著先前鎮國公說的對她這次劫數有幫助的人。


    宣采薇忍住沒想的那道身影,不甘心地又冒了出來。


    宣采薇眼神有片刻地凝滯。


    要說對她這次劫數最有幫助的人,可不就是秦隱。


    然她卻不能請他。


    所以,宣采薇沉默了一會,果斷而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過,方才那片刻的異常,似乎眾人沒有察覺。


    獨獨一直留心觀察宣采薇的宣靜姝,微微抿了抿唇。


    很快便到了洗晦宴的當日。


    天沒亮,宣采薇就被香梔從暖暖的被窩裏哄了出來,洗漱梳妝打扮挑選衣裳首飾,一個都不少。


    這全程,宣采薇都是迷迷糊糊地跟著走完的。


    不過,在挑選首飾上,宣采薇還是同香梔起了分歧。


    起因倒是簡單,今日宣采薇選的依舊是素白錦袍,連個紋飾都沒有,十分單調。


    宣采薇早在醒來之時,便打定主意,要補上為祖母穿白衣守孝的三月,所以這些時日,一直身著白衣。


    但宣采薇今日是主人公,如此單調出場,不就泯與眾人了嗎?


    香梔身為宣采薇的頭號擁護者,一百個不願意。


    這會正在勸說宣采薇戴個鮮亮的首飾,提提氣色。


    但宣采薇搖頭的很堅決,死活沒同意。


    即使這些首飾,大半都是宣采薇母親替她挑選的,宣采薇也難得堅持說了“不”。


    正在宣采薇捂著發髻,香梔手裏拿著幾個精巧首飾,互相僵持不下之時。


    另有一道呆呆的聲音插了進來。


    “小姐,您看這個發簪如何?”


    聞言,宣采薇和香梔齊刷刷將目光看向出聲之人。


    隻見香素雙手拿著一個小巧的黑檀木盒子,走到宣采薇跟前,矮了身子,舉過頭頂,一副恭敬的模樣。


    宣采薇還未發聲,香梔倒是先說了話。


    “這小木盒子,你從哪裏尋得的?先前我怎麽沒看見?”


    香梔是宣采薇身邊的貼身丫鬟,對於宣采薇的金貴首飾自然記得清清楚楚,她可不記得有這樣的小盒子。


    香素回道。


    “方才香梔姐姐去為小姐擇選首飾之時,老夫人院裏來人送來的,說是老夫人生前想給小姐的,隻是……”


    話未盡,言語之意三人皆明了。


    宣采薇眸見劃過一絲淡淡的哀痛。


    祖母的逝去,對她而言,初時便是極沉重的打擊,即便有了幾個月的鋪墊,但似乎在不經意間,還是會觸動宣采薇那根繃緊的弦。


    果不其然,宣采薇一聽是祖母送來的,都沒打開盒子看一眼,點點頭便同意道。


    “就它吧。”


    然而,宣采薇看在祖母的份上同意,香梔還是有些擔心。


    宣采薇所有的衣裳首飾,一半來源於鎮國公夫人,一半來源於老夫人。


    但偏生這兩人的審美是完完全全的極端。


    且在香梔看來,都不是那麽適合自家小姐。


    鎮國公夫人喜好同自己的品味完全一致,送來給宣采薇的由來都是彰顯人間富貴的金銀細軟,織錦綢緞,但是宣采薇本就不是明豔長相,穿不出像鎮國公夫人那般雍容華貴,反而因為不襯氣質,顯得違和無比。


    老夫人喜好倒是偏素淡雅致,隻是因為上了年紀,挑選的款式略顯老舊,穿在身上透不出年輕人的精氣神,硬生生讓宣采薇看著老氣了不少。


    香梔手裏拿的首飾,還是香梔好不容易從宮裏的清嬪娘娘送來的禮物中挑選出來的。


    雖還是差了幾分意思,但已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些時日,因著宣采薇剛醒,香梔想重新替宣采薇置辦首飾衣物的事,她還沒來得及提。


    不過,眼下見宣采薇答應,香梔也沒得辦法,放棄抵抗般,從香素手中接過黑檀木盒子。


    手指輕輕挑開,接著香梔指尖一頓,輕輕“咦”了一聲。


    帶著一絲出乎意料的意味。


    宣采薇眉骨上挑,不知香梔為何如此,就見發髻微微被壓了下。


    一根碧色的青玉簪子出現在她發間。


    其上雕刻的竹枝花紋,栩栩如生,簪頭綴有一顆圓潤光滑的珍珠,端得是出塵脫俗。


    香梔一來是詫異,老夫人最後想送給小姐的首飾款式竟然如此別出心裁,二來則是詫異這顆色澤白潤的珍珠。


    饒她見過鎮國公府的富貴,也極少見著成色光澤如此出彩的珍珠。


    要知,即便是在京師這樣的天子腳下,“珍珠”這樣的稀罕物也是極少見的,更別說成色如此出彩的珍珠。


    當然,香梔隻當是老夫人疼愛宣采薇,且難得眼光好上了一回,並無多想。


    不過,別說,這根青玉珍珠發簪,是再適合不過宣采薇今日的打扮的了。


    宣采薇本身一身素白裝扮,看著雖飄逸,但到底缺少了幾分靈動。


    但搭配這根青玉珍珠發簪之後,玉色穿插在墨發之間,成了宣采薇渾身上下的唯一點綴。


    更襯出了宣采薇清雅如竹。


    所以,當姚擎看著身後跟著好些丫鬟,浩蕩而出的宣采薇,差點將手裏的茶杯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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