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慕和他的手下在稍作休整並補充了一些清水之後,再一次躍上馬背,將古老的玉門關甩在了身後。


    他救助的那一批饑民因為看到了希望,就停留在原地,因為還有一小隊士兵看著他們,他們也不願自找麻煩。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從此之後,每隔三天,在他們的食物就要耗盡的時候,就有一批同樣裝束的軍隊從他們的身邊走過,每一次都會有麵目可親的軍官自動留下一些幹糧,這支與眾不同的軍隊令這些無家可歸者感激地無可複加。


    “從未見過這樣仁義的軍隊,這支軍隊的統領該是什麽樣的人物啊?”這群饑民的領頭老者心中有如此的疑問。


    半個月之後,這支軍隊的統領或者說一個龐大的駝隊的統領趙誠終於來到了玉門關前,這支混雜的龐大隊伍當中,還夾雜著他一路收集的逃難者----他們被臨時充作勞役。在趙誠的身邊多了一位大胡子的西域人,他就是帖木兒-滅裏。


    “過了玉門關,才真正是到了東土。”趙誠指著玉門關的古老長城道,“在玉門關內,你我將可以大幹一場,誰也不能阻止我們。”


    “我姑且做您手下的一名奴仆。”帖木兒點頭道。他轉頭看了看自己地妻兒。隻見自己十三歲的兒子正好奇地東瞅瞅西瞅瞅。


    “父親,那是什麽?”他地兒子指著那緊貼著疏勒河連綿不絕的長城問道。


    “那是萬裏長城。距今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曆史!”王敬誠解釋道。


    這是漢代是為了防止匈奴的侵襲而修建的,本地並無磚石,而是就地取材,因為河流流至此時便成了沼澤湖泊之地,生長著大片紅柳、蘆葦、羅布麻、胡楊樹等植物,修建長城時,就用這些植物的枝條為地基,上鋪土、砂礫石再夾蘆葦層層夯築而成。


    長河落日,殘陽如血。古老的長城在落日的餘輝之下。被鍍上一層赤紅的色彩,如一條赤龍橫在眾人地麵前,那或殘損或完整的烽隧此起彼伏,如爭相奔騰向前的猛虎般不肯相讓,而觀者為之膜拜。心中肅然起敬。


    “這長城實在是大手筆大氣魄,真不知道當年哪一個皇帝能有此魄力和雄厚的人力財力物力。”帖木兒也打量著道。


    “將軍有所不知,這長城並非是一個皇帝修成的,更非是一日即可修成。”王敬誠道,“就是修成了,也不見得就能擋住對自己財產和百姓有所企圖地外族人!”


    “城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個國家若是內政不強軍力不盛。就是城牆修得再堅固也是沒有。”趙誠道,“將軍是突厥人,應當知道馬背上的民族總是對農耕之國的財富有著不同尋常的渴望,因為城市與農村總能生產出來草原上所缺少的大部分東西。比如草原上總是能遇到雪災、旱災和瘟疫,他們隻能南下掠奪,並且認為這是天經地義。你的祖先也曾生活在這長城之外,也曾強盛一時,依我看並不比蒙古人差。然而他們最終被擊敗。並非是因為你地祖先不夠勇猛,而是當時這長城之南的國家實在太強盛了。”


    “恕在下駑鈍。關於我們突厥人祖先的事情,在下一無所知,並且好像與在下也無關。”帖木兒坦承道。


    “不,當然有關。曾經也有許多的突厥人成為我大唐地將軍,他們戰無不克攻無不勝,視大唐為祖國,以身為大唐的將軍而驕傲,也因此,我們所離開的河中府以及北方的怛羅斯之地,均處於大唐的威懾之下。時易事移,大唐帝國早已經消逝,然而不變地是,仍然有人為自己地祖先的武功而驕傲,我趙誠、王敬誠、劉翼、何進及我地手下兩千名健兒均有恢複昔日祖先榮耀的雄心。而將軍你,身為突厥人的後裔,有沒有成為我旗下第一悍將的雄心?”趙誠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這讓帖木兒並不感到意外,他隻是有些懷疑:“我已經發誓願做您的奴仆,但是您要知道我們之間的約定。”


    “嗬,我當然知道這個約定。不過,我可沒把你當成我的奴仆,我們雖有上下之分,但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如果你我有幸擊敗這個敵人,而你我頭上的這個用來吃飯的家夥還沒有換了主人的話,咱們再談下一步。你看如何?”


    “我帖木兒再一次鄭重發誓願意臣服於您!”帖木兒翻身下馬,單膝跪拜在地,“並再一次感謝您將我的家小從蒙古人的手中贖出,我欠您的恩惠,請讓我以效忠於你作為我可憐的回報吧!如果此生我還不能報答完您給予我的,那就讓我的兒子接著報答您!”


    “嗬嗬,將軍起來吧!”趙誠親自將帖木兒扶了起來,“為了方便起見,我看你就改一個漢姓,就姓鐵,堅硬如鐵的鐵,單名一個穆字!”


    “多謝主上賜名。”帖木兒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很不以為然,他將這看作是桃花石人固有的習慣。王敬誠和劉翼、何進三人在一旁偷笑,趙誠自從陳不棄之後就有替人改名的嗜好,這次連人家姓氏都改了,不過改得還相當貼切。


    “不知主上為何對在下如此看重,在下隻不過是一位亡國的莽夫罷了。”新鮮出爐的鐵穆問道。


    “剛才我們提到這長城的作用,我不想低估這耗費大量財力、物力與人力的防禦工事的作用,不過,相較而言,我更不願高估它的作用。”趙誠像是在談另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道,“因為有了這一道牆,不僅擋不住北方馬背上的民族,卻擋住了南方民族放眼北方的視線,擋住了南方民族向北方邁進的步伐,在我心目中,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進攻、進攻、不停地進攻,直到將所有懷著惡意的敵人消滅,這才是真正的強國,百姓才真正得到和平,才得到安居樂業的機會。我並非是想窮兵黷武,而是想將來我們當中的每一人,無論是軍人,還是官吏,或者是商人都應該放眼天下,讓普天之下的每一個人都心向中華,無論他是漢人陳不棄,契丹人蕭不離,還是黨項人衛慕,亦或是將來的女真人,還是像你鐵穆這樣來自遙遠西方的突厥人,我們將不會因為他的種族而歧視他,所謂胡人這個詞在我眼裏跟漢人是同名詞,普天之下的民族都應該和睦相處,而那些反對我們的人將成為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將是一個人!”


    “這聽上去很誘人,能成為這樣國家的一份子應該是件很榮幸的事。”鐵穆道,“不過,在下還是有些懷疑,這樣的國家能否真正的存在?”


    趙誠和王敬誠、劉翼相視一笑,他們三人對帖木兒的疑問不置可否。蕭不離是契丹人後裔不假,衛慕是黨項人後裔也不假,不過這兩人身上卻看不出他們原本的民族出身,他們看上去更像是漢人,至少從語言上來講是這樣的。就拿這位時時不忘複國的突厥人帖木兒來說,今天有了自己的漢式名字,而且他本人還沒有任何表示反對的意思。


    正如鐵穆對趙誠的“遠大目標”表示懷疑一樣,趙誠也僅是將這當作是一個目標而已,他深知他的路還很長,甚至為此付出血的代價而一無所得。不過,他認為自己身處這個深刻變化的時代之中,壯誌也好,野心也好,總要做一點什麽,方才不會白走了這世上一遭。


    “諸位,萬裏長城我們隻走了第一步,路還很長!”趙誠看著如層巒疊嶂般的綿綿長城,一語雙關地說道,“今日,我想賦詞一首,送於諸位共勉!”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羌笛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玉門關前,趙誠緩緩誦著自己的新“作”的一首詞,他宏亮的嗓音在這古老關闕之間回響著,仿佛驚醒了沉睡千百年的巨人一般,直衝雲宵。而聽者無論是聽得懂還是半懂不懂,都沉浸在雄關古道與漫天黃沙及悠長的駝鈴聲交織在一起的蒼涼氣氛之中,趙誠心腹們的心中卻又多了一份對未來的渴望。


    趙誠一聲令下,屬下健兒策著怒馬,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挾帶著春末瑟瑟的風沙,從玉門關魚貫而入,奔向了沙州的方向。他們驚飛了一大片玉門關前蘆葦蕩中白色的飛鳥,打破了這個古老雄關的寧靜和天地間的平衡。


    注:這是引自於毛澤東的一首詞《憶秦娥婁山關》,改了兩個字,“喇叭”改為“羌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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