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退著走路的三手人


    文化大革命時期,公社要召開鬥批改萬人大會。為了隆重起見,要在公社中學的大*坪上搭一個大會台。可是,山上的樹木由於前幾年的大煉鋼鐵已經被砍光,隻有離中學五裏路遠的一個村子的一旁還有一棵古樹。不過這是一棵天子樹,是一棵神樹,誰若去砍,走不過七步,就會倒地死去,所以誰也不敢去砍,才得以幸免於難。


    公社革委會李主任決定砍掉這棵樹來搭大會台,不過,他自己不會去砍,而是要地主向臣去砍。向臣被叫到公社,接受了神聖而光榮的使命。向臣知道,若不答應,隻怕會馬上被抓起來遊行,批鬥,說不定就會被批鬥至死;若答應,李主任說了,這次就不批鬥他了。所以他爽快地答應了。


    這件事在全公社引起震蕩,砍樹那天,圍觀者竟上千人。隻見向臣反穿著蓑衣,袒露著一隻臂膀,吊著一隻衣袖。圍觀者不知其意。向臣走近天子樹,圍觀者就給向臣讓出了一條路。


    向臣在眾人的目送下,走到天子樹下,拿出斧頭,便砍起樹來。第一斧下去,手起斧落,濺起一片血光。“轟”的一聲,圍觀者潮水一般往後退。然而,向臣依然站在那裏,揚起斧頭往下砍。圍觀著這才停了下來,繼續看砍樹。


    向臣隻顧低頭砍樹,一斧,兩斧……他一斧一斧地砍下,圍觀者的心情也一步一步地縮緊。最後,樹被砍得隻留下最後一斧。向臣放下斧頭,用手一推,“轟隆”一聲巨響,大樹倒了下來。隨之,一股黑煙,直衝碧霄。


    圍觀者的心似乎都提到了喉嚨上,看著向臣。隻見向臣頭也不回,就朝與他的家相反的方向走。由於他倒背著蓑衣,遠遠地看去,極像在走退路;加之,他把一隻衣袖脫了,吊在肩膀下,初一看,還以為是一個三隻手的人。


    “一”,“二”,“三”,圍觀者不約而同地數著向臣的步子,看他到底在第幾步倒下。“六”,“七”,向臣並沒有在前七步之內倒下,這使大家吃了一驚,同時證明:砍了神樹七步隻內必倒的傳說原來是假話。不過,圍觀著似乎不滿足,因為他們一大早趕來,原想看一曲好把戲,現在向臣並沒有倒下,圍觀者就有點失望。不過,他們仍然不甘心,還在計算著向臣的步子。


    “八”,“九”,“十”,然而,向臣始終沒有倒下,他在上千人的目送下,走出村子,走過農田,消失在對麵的山坡上。


    向臣一直往前走,直走到公社中學的門口,才將蓑衣脫下,將吊著的衣袖穿好,回了家。


    三天後,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來到這個公社,看到一個大爺便問:“大爺,看見一個三隻手,走退路的人麽?”大爺回答說:“沒有,世上哪有長三隻手的人?”看到一個年輕小夥子,就上前問:“年輕人年哦,你看到一個走退路有三隻手的人麽?”年輕人笑著說:“你怕瘋了,世界上哪裏有走退路的人?”別人都以為他是個瘋子,世上哪裏有長三隻手又走退路的人哦。但實際上他就是樹神,樹神對大家說:“那個人毀了我的家,我看得真真切切,他是有三隻手,又走退路的,他就是燒成灰,我也能夠認得出來。”樹神一個一個村子地問,挨家挨戶地問,大家都說沒有,他也從不灰心。


    終於有一天,下著大雨,樹神來到公社中學門口,看到一個人,有三隻手,在退著走路。“就是他!”樹神心裏這樣想,忙隱了身,跟了上去。


    那人進了公社中學的大門,樹神也跟了進去。從校裏麵走出一個人來,迎麵握著那人的手,必恭必敬的說:“李主任,您好,歡迎您老人家親臨現場指導。”李主任說:“張校長,工程進展得怎樣?”張校長說:“托您老人家的洪福,快完工了。”


    原來那人就是李主任,就是他毀了我的家!樹神心裏湧起一憤恨之情,咬牙切齒的說:“你毀了我的家,我要你不得好死。”


    李主任在張校長的陪同下,來到學校的*場上,*場一端的大會台已經基本完工,李主任反背著蓑衣走了上去。樹神走近一看,原來他住的那棵樹已經被鋸開,在這裏搭成了台子。他一見之下,怒火中燒。他站在台子的梁頂上,當李主任走到台子下時,他揮起梁柱子向李主任的頭猛擊而下,李主任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死了。樹神這才解恨的離開了大會台。


    再說張校長陪同李主任剛走上大會台,忽然見台頂上的梁樹砸了下來,他忙閃到一邊,李主任由於背了蓑衣,躲閃不及,被梁樹砸中了腦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張校長驚魂未定,就去看李主任,見李主任已經死了。他慌忙把這件事報告了公社,公社馬上報告了縣公安局。公安局就派法醫來驗屍。法醫一看,李主任竟然把蓑衣反穿著,又露出一隻臂膀,將一隻衣袖吊著。法醫不解其意,就問隨同前來驗屍的公社革委會副主任是怎麽回事。


    革委會副主任解釋說,李主任平時就喜歡將一隻衣袖吊著,好象這樣走起路來威風一些;反穿蓑衣也李主任的習慣。


    不過講到這一點,副主任突然想起那天向臣砍樹的情景來。他忽然明白了,向臣那天之所以要反穿蓑衣,吊著一隻衣袖,原來是針對李主任的。他趕忙跟公安局的人說明情況,公安局派人去抓向臣,卻早已不見向臣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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