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懷心事,沒多久就順著原路返還離開了竹林,山丹果然已經回來了。


    “小姐,裏頭的水不淺。”山丹第一句話就道,“我看他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肯定不知道進去了多少回了。”


    “那我們就去看看深到什麽程度。”燕飛羽忙將還蕩在心頭那一點令人莫名其妙心慌的餘念驅出腦外,將心神全部集中到正事上來,沉下臉來向客棧走去。


    還沒到客棧,就見掌櫃的正在門口張望,見她們回來,忙迎上來殷勤地接回到房中坐下,自己親自衝茶端上。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燕飛羽不疾不徐地入座,舉起杯子碰了碰唇,便放下。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掌櫃滴看了看門口,壓低嗓音道,“不過至於客官想看多少,這個就得商量了?”


    說著,手掌向上托了托,做掂量狀。


    山丹哼道:“我們家小姐隻是想隨便看看圖個新鮮而已,五十兩還不夠?你們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掌櫃的賠笑:“不是小的胃口大,這不是作坊本來不讓進,小人要送幾位進去總得有個由頭,打通幾個關節才行不是麽?”


    燕飛羽仿佛輕描淡寫一般,隨口道:“如果我想看中秋前進貢的花燈是怎麽個做法呢?”


    掌櫃眼中閃過一道無法掩飾的貪婪,手掌攤開,張開五指:“至少要方才的十倍。”


    “十倍?五百兩?”


    箭荷也不禁失色。忍不住看向燕飛羽。想從自家小姐地臉上瞧出一些神色來。


    皇宮裏頭一二等地花燈向來出自燕家作坊。尤其是作為貢品地一些款式。皇宮以外。也隻有王公貴族們才有資格用地。十分金貴。而且。雖說等到下次過節更換下來後就變成了舊式樣。其後隻要有錢。尋常大戶富人家也可以買到。但依然價值不凡。相比起那巨大地市場。而今竟然隻要區區五百兩就可以看到其製作過程。實在是廉價之極。這不是糟蹋燕家地獨門技藝又是什麽?


    “五百兩銀子。絕對不能再少了。”掌櫃地以為箭荷是嫌價格太高。忙解釋道。“幾位客官有所不知。這個價格實在已經極低地了。須知那些花燈都隻掛在皇宮和達官貴人府裏頭。咱們尋常百姓有哪一個見過呀?更莫說還能親眼見見是怎麽做地了。”


    說著。他下意識地就像湊近來一點說話。卻被山丹冷冷一掃。又諂諂地縮了回去。再看了看外頭才故作神秘地道:“這位客官。說句實誠話。打您一說要進作坊。小人就看出來了。您可不像是隻想過過眼癮地人。”


    “哦?那我應該是什麽人?”燕飛羽不動聲色地道。


    “我瞧幾位姑娘都是心靈手巧的,怕是燕家的哪位對手想來偷學手藝的吧?”掌櫃的自以為看破,得意地道。


    “你別亂說,我可沒有那意思,我就隻是想隨便看看。”燕飛羽否定道,眼神卻故意顯得有點兒慌亂,“再說,就算我偷學了,宮裏頭沒撤下來之前,民間誰敢做了賣?”


    “哎喲,我的客官,本來做生意的就要有競爭,這天下總不能讓燕家一口獨吞了不是?小人都已經跟您掏心窩子了,您又何必再隱瞞呢?要說若是那些花燈還掛在宮裏頭,民間自然是無人敢賣的,可這燈到了年底終究都要撤下來的,等一撤換,不就立刻人人都拿著銀子趕著來買的嗎?您若是能做出一模一樣的花燈來,趁著時節搶在燕家人麵前賣,那時候可是不想穩賺都難呀?”掌櫃的不愧是做生意的,頗有經商頭腦,“您既是做這一行的,就該知道這燕家的花燈造型別致,做工奇巧,若是不得其法,就算全部拆成零碎件兒,也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嘿嘿……客官,您說,相比起將來日進鬥金,這五百兩銀子可不就隻是一點毛毛雨麽?”


    見燕飛羽仿佛相當意動,掌櫃的便越發攪動著三寸不爛之舌鼓吹了起來,但他貪歸貪,最後卻又突然話鋒一轉:“當然,要是客官還是不相信小人,或者是心疼這五百兩銀子,那方才一切就權當小人沒說了。”


    說著,一雙眼睛精明地緊盯著燕飛羽。


    “五百兩銀子,確定能讓我看到完整的製作工藝?”燕飛羽哪裏不明白他這是以退為進的試探,假裝為難了好一會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那掌櫃立刻滿口保證。


    “罷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燕飛羽忍痛點頭,給了一百兩銀票重新作為定金,心下卻早已凜然,她今天不過是隨口一問,原本沒抱什麽希望,卻不曾想一家客棧的掌櫃都有讓陌生人進入作坊的本事,更別提那些真正的內賊了。


    掌櫃的掩不住歡喜之色,便讓燕飛羽等人換上尋常男裝,扮成作坊裏頭的人,偷偷摸摸地帶了她們四人來到作坊的一個側門送了進去。


    ……


    區區五百兩銀子,就可以看到一整道完整的工序,小到刮竹皮的技巧,熬魚鰾膠的程度,大到整體構思介紹,以及紗絹的不同運用,更還有一些關鍵細節透露。雖然從得知有門路進來之時,燕飛羽就已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但是當她身在其中,幾乎沒有多少遮掩地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看著一道又一道工序,心裏的憤怒就增加一分,真想公布自己的身份,立刻將這布滿蠹蟲的燈籠作坊好好地整頓整頓。然而,她現在的身份卻讓她不但要忍下怒氣,反而還要時時作出驚喜如願的神情。


    等到一圈轉下來,終於走出作坊時,燕飛羽的手心都幾乎被指甲掐出血來。


    今天這件事情看起來隻是偷學已經進貢後的花燈做法,可實際上除了後麵幾道構思,前麵卻幾乎已經囊括了燈籠作坊裏頭三分之二的工藝,也就是說,若是換了一個本來就有基礎的工匠,今日之行,已能將燕家作坊的底細摸了個大概了,甚至可以和燕家分庭抗禮了。要知道朝廷可不是像表麵那樣事事新任燕家,事事都已燕家所產的東西為優先,若是有對手也能做出不尋常的花燈,朝廷一定不會放過這一個打擊燕家的機會的。所以,這情況可不僅僅是幾隻蠹蟲的事情,而是直接關係到一行生意的領頭地位和巨大起落了。


    而且,今天在裏頭接應的人顯然也不是頭一回了,隻怕早已有許多工藝流傳了出去,還得派人查查各地的情況,看今年的生意是否比往年差上很多才能知道。要知道這世上多的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燕家不是朝廷,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顧及。


    回到客棧,燕飛羽勉強地打賞了掌櫃之後,想起老爹曾一再提醒她將來要擔負起燕家幾千人的生計,為信任燕家的人謀得一份好生活,就忍不住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


    “小姐,您這又何苦?”山丹剛去請了競秀過來,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忙過來握了她的手揉捏活血,嗔怪地看了一眼正在旁邊擰毛巾的箭荷,怨她明知道小姐心情不好,也不好好注意。


    箭荷就是想讓燕飛羽放鬆一下才去調溫水先讓她洗個臉,哪裏料到平時脾氣那麽溫和寬容的小姐會氣到傷害自己,不由委屈地扁了一下嘴,隨即恨恨地道,“都怪那些吃裏扒外的狗東西,老爺明明給了他們那麽豐厚的待遇,他們居然在背地裏背叛老爺。小姐,您也不要生氣了,橫豎咱們現在已經知道了情況,隻要告訴老爺不就成了?蕉城這麽近,老爺一定會第一時間派人來處理的。”


    燕飛羽下意識地看向競秀,卻見她認雖然來了,手裏卻還是拿著一副刺繡,不動如山地自顧自繡著,仿佛事不關己,讓她想要開口詢問的**一下子冷了下來。


    她怎麽忘了,這一次老爹讓她出來,除了避難之外,還想讓她曆練呢?這燈籠作坊的事情不就是擺在眼前麽?


    那她就帶了這幾個人,還不能暴露身份,又能做什麽呢?總不能派寧不將那幾個蠹蟲殺了吧?


    燕飛羽心中煩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勉強地將情緒壓了下來,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要深思熟慮。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單獨做事,決不能隻憑衝動行事,也不能把事情想的太簡單,必須得做的很漂亮,讓老爹相信自己已經可以獨當一麵為止。


    “小姐,你在想什麽呢?”箭荷見她皺著眉頭好像為難的樣子,不由奇怪地多嘴,“這事兒不是給老爺寫一封信就可以了麽?就算現在咱們不能馬上趕了他們,早晚也有他們好果子吃的時候。”


    不能馬上趕人……早晚……


    燕飛羽隻覺腦中一道明光閃過,頓時豁然站起,雙眸閃閃發亮,她有一個絕妙的好主意了,隻要能部署的好,不要說一個燈籠坊,也許就是連整個燕家也會有另一個新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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