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生的敲門聲緊湊而沉穩,房間裏麵沒有人應聲,門卻被緩緩拉開。透過分開的縫隙,蔡天生看到裏麵站著的是一位眼睛微眯,不經意的開合間帶著股凶殘意味的中年男子,板著臉,身體結實。


    兩人照上麵的一瞬間,嶽鋒立即便心生警覺。門外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的年輕男人,在嶽鋒的眼裏就真跟一杆標槍雷同,真他娘是一杆虎槍啊,哪怕是簡簡單單站著,也有種由內而外的鋒芒。作為何澤一擲萬金相待的王牌打手,嶽鋒據說是出自軍隊特殊係統,對敵人天生就有種敏感的直覺,隔著半開的房門的這個年輕男人身上透著股濃重的寒意,與越來越熱的天氣形成截然不同的對比,而他的氣勢又與純粹的軍人不一樣,有著一股濃重的崢嶸草莽氣,比起在日常生活中嚴格受訓的軍人多了股天然的鋒銳感,嶽鋒這輩子見過的高手有幾個,但眼前這個充滿危險氣息的家夥無疑是最具衝擊力的一位,這種漢子,光是站在燈紅酒綠的場子裏,就沒誰敢去觸黴頭,以至於嶽鋒在第一眼瞧見蔡天生的時候,瞳孔就劇烈收縮,身體緊繃。


    確認。蔡天生將眼前男子的相貌與洪勁交到自己手裏的照片在腦海中快速比對,確認他是何澤手下綽號瘋子的嶽鋒。


    在嶽鋒本能的要將房門合攏關上的同時,被楊鴻烈和蔡穎言洪勁等人親切叫做小天的蔡穎生悍然側身,肩膀蠻橫的撞在那道結實大門上,嶽鋒單手吃不住這股衝力,身形果斷後撤,蔡天生幹脆利落的搶入房間。


    如果何澤在的話,一定會驚訝春來小食店天天與鍋碗瓢盆為伍的打雜小廝怎麽會變得如些強橫,但是嶽鋒卻是第一次見到蔡天生,退後幾步確認自己處在安全距離後,嶽鋒脫口問道:“誰派你來的?”


    誰知道蔡天生根本就沒有這些言語上的講究,很直截了當的一連串小衝步,然後一記直拳衝過去,快,狠,準,每一點都出人意料,拳勢如風,直奔嶽鋒胸口。


    有很多年在外麵單挑環節上一直沒吃過虧的嶽鋒憤怒歸憤怒,但還是沒有倉促出手,真正的貼身肉搏,從來都不可能像武俠小說中那樣你一記橫掃千軍我一招白鶴亮翅你再一記黑虎掏心我再一招猴子摘桃,往往都是三兩下就分出結果,學生裏的刺頭和在社會上小打小腦的混子才會你來我往無數回合,酣暢淋漓不假,可透著一股虛。[.超多好看小說]隻是嶽鋒沒動作,蔡天生的拳風已到,嶽鋒退步側身,驚險躲過蔡天生的剛猛一擊,下盤很本能的就小幅度踢出,這是當年他在部隊上學到的實戰技巧,路數陰狠,專踹敵人小腿迎麵骨,動作幅度不大,不是大開大合的功夫,但勝在寸勁剛烈,招數取巧。


    蔡天生不避不讓,更不退,隻是將迎上嶽鋒踹擊的小腿微微一縮,膝蓋下壓。


    嶽鋒成功踢中對方,卻如同踢在一塊鋼板上,蔡天生看似毫無保留的一拳被躲開後硬生生扛下這一腿,下盤穩固到了一種恐怖的境界,受了一記後簡直是紋絲不動,而那一拳落空後,回手一勾,就將嶽鋒環向自己。


    嶽鋒一個踉蹌,借勢前衝想要肘擊對手,卻被蔡天生另一隻手握住手臂,剩下的勾手,砰一下敲在他太陽穴上,饒是嶽鋒抗擊打能力磨練得不俗,也是兩眼一黑,差點就躺到地上去,而蔡天生動起手來完全不似平日裏人畜無害的模樣,根本就是不留餘地,抓住嶽鋒手臂的手突然發力,一轉身,就將嶽鋒甩向了身側的牆壁,就跟摔一件無足輕重的小東西一般,沒有任何懸念,嶽鋒被這記霸道十足的甩摔凶悍的砸在牆壁上,立時便渾身散架暈了過去,受傷程度絕對比剛才太陽穴上挨的那一下還要重。


    左手單手將嶽鋒從地上提起,蔡天生臉上透著蠻橫和猙獰,空著的右手端著嶽鋒的下巴,左手閃電般按在嶽鋒的頭頂,猛然發力一扭,隨後雙手一鬆,嶽鋒重新頹然落地,再無自己站起身來的可能。


    環視了一下房間內的情況,確認隻有房間裏隻有嶽鋒一人,蔡天生轉身靜靜離開房間,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內的同時,龔偉帶著兩名男子進入嶽鋒的房間,將善後工作做的滴水不漏。(.好看的小說)


    很快,遠在sc省m市的蔡穎言接到了洪勁傳過來的消息,何澤手下專幹髒活兒的瘋子無聲無息的人間蒸發,就如一個小石子投入西湖,沒有激起什麽浪花,幾圈漣漪過後,水麵依然是平靜如鏡。


    “嶽鋒死了。”蔡穎言對蘇葉道,聲音極低,也就是站的離她很近的蘇葉,周麗,洛麗顏三個女人能夠聽到。蘇葉心裏略微一鬆之後,想到蔡穎言著重提起的烏哲,蘇葉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裏提著的88式狙擊步槍。


    當天晚上,杭州,西湖。


    高規格宴會在遊輪四樓的中廳舉行,有高級官員在台上做縱橫捭闔的發言,台下男男女女紮堆,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觥籌交錯,但因為才開席,氣氛才剛剛暖起來,所以大致的位置不亂。中國曆來極為注重桌位安排,官場商場甚至家庭內部都一樣,位置千萬亂不得,一亂,說明是在洗牌,這就意味著不穩定,在咱們國內,穩定是壓倒一切的大前提,所以中廳裏最中央最前排的位置顯然最為顯赫,能在那邊有個座位的,都是在杭州市圈子裏呼風喚雨的主角,放在單個領域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然後以那一桌為中心四散鋪散開來,越到外圍,就越是邊緣角色,可不管怎麽說,能踏上這條遊輪,就等於是早早越過了這邊上流社會的大門檻,也算是無數人眼裏的精英人物。


    在政界,一個廳局級要跟一個普通科員稱兄道弟不像話,在商界,往往一個資產破億十億的也不太容易跟千萬資產的富人有太多共同經濟語言。在這條遊輪上,往往越是排位靠後的男女,越喜歡表現,越想要發言,隻是位麵的不同,有些聲音注定是大不起來的,於是就隻能物以群分。在一個後排的圓桌上,以單身男性居多,三三兩兩紮堆,言談無忌。其中有一幫人五六個格外顯眼,都是雄性牲口,除了一個年紀半百的老頭和一個格外年輕的,剩下都是三四十歲的成功人士,這個歲數的男人湊到一起,哪怕是今天晚上這樣嚴肅正經的宴會,在幾杯酒下肚後,加上幾個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眼神和話題就開始不由自主的往江湖事女人事身上引。


    “江濤,聽說你那兒前段時間發生了點故事?”一個男人對著金碧輝煌的老總江濤頗有興致的問道。夜場裏的風波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女人,聽說了有些事情的男人很些八卦的意思。


    “那天晚上啊。”江濤欲言又止,雖然他不介意給自己的場子造造聲勢,但是那天晚上的很多人他都不想提出來,禍從口出的道理他懂,萬一話出來了,傳出去之後變了味道,他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不說上海女皇,就是謝老八和吳天都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是啊,說說。”挑起話題的男人繼續道,社會上傳的內容總沒有場子裏的老板清楚。


    江濤臉色猶豫,迫於謝老八在杭州市的威勢,他沒什麽底氣添油加醋的吹一吹當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不說又礙不過去情麵,想了想江濤道:“其實沒什麽大事,就是吳天的堂兄弟喝多了惹上八爺的朋友,兩邊繃上了,結果八哥另外一個朋友認識吳天那邊的人,出麵平了事情。”


    “八爺的朋友能壓得下吳天?”另一個男子問道。做生意的人基本上都會和道上的打些交道,謝老八和吳天的名字他們這些人都熟。


    江濤笑了笑,沒再多說那天晚上的事情,隻是望著另外一個方向,輕聲道:“具體情況我不在現場,不過今天八爺也在,你想知道什麽,自己去問他不就行了。”


    幾個男人麵麵相覷,沒有哪個願意做出頭鳥,不知死活的去問謝明陽。卻不知正在和一名上了些歲數的男人說話的謝明陽此時心裏頭正是春風得意,就算是他們去問,估計也會透上幾句可以說的話出來。


    和杭州八爺說話語氣沒什麽尊重味道的男人姓何,洪幫大佬,何澤。


    “嶽鋒失蹤了。”何澤臉色陰沉死死盯住謝明陽沉聲道。


    “失蹤了?”謝明陽已經接到了蘇葉從千裏之外傳回來的消息,曉得是自己緊跟的蔡姐幫著自己拔了釘子。隻是對著何澤當然是裝的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何澤眼神越發陰狠,強壓著心頭的火氣。嶽鋒是每天定時和他聯係,下午約定的時間過了之後,他便讓人去找過嶽鋒,但是卻一點線索沒有,直到現在嶽鋒也沒有一個電話打過來,無聲無息的便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不知道。”謝明陽不在意的道,嶽鋒和他又沒什麽交往,失蹤了幹他屁事,顯得關心才是多餘。


    “真不知道?”何澤繼續問,心裏其實已經基本認定就算不是謝老八的人動的手,也和他脫不了幹係。


    “何老,你這是什麽意思?”謝明陽臉上稍微有了些不愉快的顏色,“你的人失蹤了關我什麽事?”


    “老八,你是杭州市的地頭蛇,別有了事情就裝著什麽都不知道的先把自己摘出去。”何澤擺出了洪邦大佬的威勢。


    “杭州城裏每天發生的事情多了,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嶽鋒是什麽樣的人做過什麽事你最清楚,誰會和他過去你心裏也肯定有數,別把我扯進去。至於把我自己摘出去,何老,你覺得我有必要那麽做麽?”謝明陽的語氣也硬了起來。


    “你在挑釁我?”何澤聲調加重,卻依然沒有撕破臉皮。因為他實在捉摸不透眼前這個被自己認為是混蛋渣滓的心思。在杭州,不是何澤自信,敢動嶽鋒能動嶽鋒的人找不出幾個,但是嶽鋒偏偏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摸不清對手的底牌絕不貿然出牌,這是何澤在幾十年江湖生涯中耳濡目染下養成的好習慣,也是禁錮他思維的壞習慣,正是他滲入骨髓的謹慎才使得他的江山一直很穩卻又一直不能強勢拓展。否則以他的實力,一定不止僅僅在上海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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