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位於某偏僻小鎮的省二監外邊風景不錯,不太像許多人印象中陰氣森森的監獄。


    有洛麗顏親自安排,沈為和曲觴這兩個外人想進去並不難,何況他們要探監的曲流雖然是敏感角色,卻是曲觴的親弟弟,以家屬的身份進行探望合情合理。


    兩輛車子,沈為和洛麗顏坐著一輛掛著小號牌照的省公安廳警車,曲觴則和一位資深法律界人士坐在洛麗顏的黑色寶馬七係上。


    親自開車的洛家某關係戶被洛麗顏叫著大叔的這路神仙,見著沈為之後,表現的還真不像一般的體製內人物,一路上言語不停,很是健談,口若懸河的針砭世事,俱是有的放矢,頭頭是道。明顯是知道點他和洛麗顏這隻胭脂虎的關係,有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意思。


    “進了省二監那個地方,對官員來說基本上就算政治生命走到了盡頭,跟學問深厚的一般官員問責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我有個朋友,被判了十五年,現在就關在裏麵。記得出事前他是某局的一把手,本來都要提了,省組織部都幾乎通過,前途一片看好,因此被請去喝茶的時候,他第一個想法不是坦白從寬,而是自殺,倒不是全部因為仕途的終結,而是光鮮了半輩子,落差太大,活著就像苟且偷生。後來還是我去看他,談心了一次,才讓他醍醐灌頂,一下子轉過彎,再不尋死。在他家族的秘密操作下,判了十五年,前年進的去的,但再過兩三年就可以出去,還說出來以後還跟我較量一下羽毛球。”


    “劉叔,那位周叔跟你可是政敵。(.無彈窗廣告)”洛麗顏輕聲道,話是對著開車的大叔說的,意思轉給的卻是自己的男人沈為。她雖然是道上名頭響亮,但是對官場中事也並不陌生。聽到這句話,沈為卻是猛然一愣,對這位開車的叔字輩人物多了幾分領悟,了解更是深了一層。


    洛麗顏跟著便用很隨便的語氣道出究竟,原來劉大叔所說的那個人竟然就是那種在官場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對手,落馬以前,兩人一同提的正處,一同進的省委黨校,一同競爭過某個位置,上升曲線如出一轍,甚至那位周叔還一度穩壓了這位劉叔一頭。但最後卻沒想到因為經濟原因塵埃落定,還是敵對頭在獄中去做的開導。


    洛麗顏說完,劉大叔說了一句很讓沈為極為感觸的話:“得勢的時候,誰都在對你笑,瞧著很殷勤,但都是假的。失勢的時候,還是誰都在對你笑,帶著冷,但終於都是真的了。”


    劉叔邊開車邊繼續,完全是不把沈為當外人的語調,“其實我最好的朋友不在這裏,在省一監,九四年進去的,現在都還沒出來,省三監也有一個,情況稍微好點,六年。都是敗給一樣東西,錢。我和他們都是差不多時候一起進的體製,加上省第二監獄那位,三個人都坐到了正廳級位置,隻要不出事,弄個副省部級很輕鬆。我說的那個呆在省一監的,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天才,他對經濟領域的大勢預判,簡直就像是未卜先知。小沈,你氣質上很像他,所以我對你有眼緣。(.)”劉大叔笑嗬嗬的道。其實除了他說的這三位,雲南省內所有省級監獄都有他認識的,可能是風光時很風光落難時很淒涼的同事,也可能是跟他曾經你死我亡過的政敵對手,這大抵就是世事了。


    沈為很自然的接口拉近著距離,看似隨意的問道:“劉叔,你這麽出來帶著我們跑沒問題?”


    劉大叔啞然笑道:“別說省公安廳大樓,你去市局看一看,有幾個幹公安的是坐在辦公室裏的?真以為每個人每時每刻都在鞠躬盡瘁?太無限拔高領導的思想境界了嘛。”


    沈為坐身上摸出煙,敬給劉大叔一根煙,是敬,不是遞。而劉叔也覺得理所當然,順手就接過了叼在嘴上,沈為用打火機給他把火點燃,劉大叔鬆開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做了個擋風護火的動作。


    望向窗外山色,劉叔吐出一個煙圈,輕聲道:“人走茶涼是常態,可那個願意陪冷宮人喝冷茶的人,才會被當作朋友。所以我每年都要來探望他們兩次。”


    沈為眯了眯眼道:“官場炒冷飯喝冷茶,都是大大的學問。劉叔真是精通此道的人物。”


    劉大叔也笑了起來,不溫不火的道“說不上精通,其實一些個常態下百求不得的機緣福氣,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撞了上來,你想躲都躲不掉。天道酬勤不僅是官場,商場同樣也是這樣。”


    沈為重重點頭,對這句話,他深信不疑。他能有今天的大氣象,誰敢說裏頭背後沒有這份天道酬勤的福緣?


    車子開到省第二監獄門口,兩輛車子上坐著的人都下了車,劉大叔這才當著曲觴說了句在車子上一直沒說的言語,“犯刑事案的人進了這兒,也不是沒有出去的,隻不過希望很渺茫而已。”這話讓沒跟沈為一輛車子的曲觴聽的直皺眉頭。洛麗顏卻是意會的微微一笑。


    簡單走了下程序,沈為和曲觴見到了曲流。照著沈為之前交待的話,曲觴很策略問了下自己的弟弟怎麽會牽涉到毒品案子裏去。曲流起先不說,後來拿不過曲觴有些衰怨的眼神,還是說了實話,一是賺錢,二來就是想禍害禍害老美和老日這兩個國家的人。


    摸到曲流的想法,沈為和曲觴也沒多耽擱,很快便又退了出來,也沒和曲流多說些什麽。


    從省第二監獄裏出來,還是劉叔親自開車,臨分別的時候,沈為從自己的包裏拿了筒茶葉出來,半斤的包裝,說是曲觴請給幫著送給劉叔喝喝看。


    雲南不少人對茶葉懂行,都是被普洱給硬生生熏陶成半行家的,劉叔接過茶葉一看標簽,金駿眉,單芽紅茶。這茶葉產於武夷山桐木關,沒任何曆史淵源,跟龍井茶這類老牌名茶相比,屬於劍走偏鋒的“旁門”,但在茶葉江湖上卻是風生水起,如今一斤茶葉輕鬆破萬,看情形還會繼續飆高,劉叔極好茶道,知道這茶的行情,所以對金駿眉並不陌生,對著沈為笑道:“小沈,這茶可不便宜。”笑意當然是意味深長。


    沈為心中了然,輕輕一笑,道:“劉叔,就是個小禮物,無傷大雅。”


    劉叔重新拿起那罐茶葉,打開後捏起一小撮,先看再嗅,抬頭後對洛麗顏問道:“這個包裝是一斤八千的價格,三妹你說說這裏半斤能賣多少?”


    聽上去是個很白癡的問題,但從眼前這位肯定是公安戰線高人的嘴裏說出,洛麗顏也沒掉以輕心了,人事關係,可不是加減乘除這麽直線條的,於是試探性回答道:“一萬?”


    劉叔笑道:“這裏頭的金駿眉不僅跟包裝不符,而且跟市麵上所有的都不一樣,有價無市,你去一個懂茶的麵前喊價三萬,他都覺得賺到了。”


    洛麗顏悄悄握著沈為的手,嘴上卻嘖嘖的道:“送禮都送出門道了。”


    劉叔蓋上後丟給遞給洛麗顏:“我不喝紅茶,這個給你二叔帶過去吧。”


    見洛麗顏還有點不情不願的模樣,劉叔笑道:“別人是削尖了腦袋給我送東西,你拿了我送的東西還覺得麻煩了?”


    洛麗顏在他麵前半點人前冷若冰霜的樣子也無,嘀咕道:“他家裏自己的茶葉都喝不完。”


    劉叔不理睬這一茬,輕輕道:“這東西不是白送給他的,你回頭把你們家的陳年普洱隨便給我換半斤過來,我就喜歡那個茶。”


    “半斤少了些吧,二叔那兒的茶就是拿個兩斤三斤的,他也不會舍不得。”沈為笑著對劉叔道。明白劉叔這回的人情還是給的雲南皇帝洛雲的。


    “我估計我找上你們倆的這位二叔,他肯給半斤就算是佛前燒了香了。”劉叔聽到沈為話裏的二叔兩字,笑的更加和藹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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