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中,燒香燭紙錢是一個絕對忌諱的事情,可相比起她們所做的事兒來說,這點小小的忌諱就完全算不得什麽了,韓氏心裏又是有些擔憂,又是為自己突然間的急智有些得意,不過她再是聰明,也不過是內宅婦人間的一些小心思罷了,對於在朝堂上頭翻雲覆雨的隆盛帝來說,她的這些小把戲還是不夠看的,隆盛帝目光沒有看向那滿眼癡迷看著自己的小馮氏,反倒是轉到了一身漆黑,看起來很是怪異的花大仙手上,她穿著全黑的衣裳,臉上表情有些慌亂,早就不複之前的高人風範,看到皇帝陛下轉過頭來時,這位花大仙十分不堪的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身上的幾個鈴鐺輕輕響了起來,發出一種清脆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時候,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她手中的金盒子一下子滾落到地,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隆盛帝的目光,從這古怪的中年女人臉上,又轉到地上的金盒子上頭,看到小馮氏臉色一下子就得鐵青,韓氏身體也搖搖欲墜,還有那穿著黑衣裳的女人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帝王的心裏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冷冷的朝黃懷道:


    “去將那盒子給朕撿過來!”


    “不!”小馮氏臉色一變,連忙驚慌的想搶過去將盒子護住,可是她一個從小嬌養在閨中的千金大小姐,哪裏及得上黃懷這樣暗衛出身的好手,沒兩下就被輕輕的擠到一旁。沒傷到她筋骨,卻也沒使她沾到那盒子半分。那太監身手利落的就將這滾落在地上的金黃盒子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看了麵沉似水的隆盛帝一眼,拿了銀針先試驗著在盒子上頭的紋身裏挑了一下,拿起來時確認盒子是沒毒的,這才敢將手裏的東西交了過去。


    隆盛帝冷冷的看了小馮氏一眼,看到她慘白如雪的臉色時,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接過黃懷遞來的金盒子,小心的拿著盒身磨蹭了一番。細細的玩味了那癱倒在地的古怪女人那驚駭的表情,沒有急著將盒子打開。反倒是定定的看了那個渾身穿著黑色衣裳,看著有幾分陰森之色,可是此時臉色卻嚇得雪白的花大仙:


    “你是誰?”


    那花大仙癱坐在地上,聽到隆盛帝問自己話,身子忍不住就抖了抖,嘴唇裏覺得幹得厲害,微微張了張,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是臉龐卻已經下意識的轉到了小馮氏那邊。眼睛裏的驚恐露了出來,雖然沒人介紹說眼前這人是誰,不過隆盛帝渾身帝王威勢。卻壓得她連身子動彈都覺得困難。


    小馮氏一見情況不好,其實她心裏也是怕得厲害,她自己做這樣的事情也就罷了,可如果真被隆盛帝逮到,就算是在她最受隆恩的時候,做了這樣的事情,不但保不住自己的命,可能還會連累到馮氏家族,要知道在宮中,最為忌諱的就是這東西了,更何況自己所謀的,又是十分大,小馮氏之前膽大包天,此時一旦被隆盛帝發現,她心裏的勇氣就迅速開始減退了,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她是……”


    “朕沒問你,朕問的是這個婦人!”隆盛帝此時嘴角緊緊抿在一起,眼神銳利如刀,雖然態度看起來還算溫和,不過小馮氏也算是陪了他兩年多的枕邊人,因此對他的表情細微變化還是能看得出來,知道他要是平時做出怒氣騰騰的模樣,那麽這件事可能還有轉圜餘地,可他要是像現在一般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的話,那麽心裏絕對是怒火滔滔了。


    他說話的聲音明明並不大,也並不重,可偏偏小馮氏就像是被人堵住了嘴般,不敢開口,心裏抖個不停,身子也漸漸冰冷了下來,眼睛裏一片絕望,再也不敢抬頭看那花大仙一眼,一看請自己進宮來的這個淑妃娘娘如此不堪,那花大仙心裏接著也是一陣陣的絕望,此時她又是怨又是恨,對於小馮氏的這種負麵心理,抵過了她對隆盛帝本能的恐怖,看他不耐煩時,連忙開口道:


    “民,民婦花氏,是,是一個……”


    她剩餘的話沒說完,眼神就已經開始心虛的四處左右在地上亂轉了,不過從她的表情神態,以及穿著打扮,還有這滿屋子煙霧繚繞的樣子,那還燃得正好的香燭紙錢等,隆盛帝不用她親口說,就已經猜了出來,心裏勃然大怒,忍不住掂了掂手中的金盒子,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朕再問你們一次,你們究竟在這兒做什麽?當這紫宸宮是什麽了?”


    小馮氏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連抬頭看隆盛帝的勇氣也沒有,大殿裏一下子異常安靜,眾人牙齒上下碰撞的‘咯咯’聲不停的傳了過來,讓隆盛帝心裏更添陰影,鼻間聞到那股香燭紙錢特有的味道,冷喝道:


    “去將那些東西拆了,讓人將這紫宸宮裏當值的人全部找出來!”


    黃懷答應了一聲,這才對站在他身後的四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幾個連忙上前拆台子的拆台子,出去找人的找人,已經這麽長時間了,紫宸宮裏當值的宮人們還沒過來,不但是隆盛帝臉色越來越黑,小馮氏心裏卻生出一股希望來,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抹了把自己的眼淚珠子,跪在地上就向隆盛帝這邊挪趴了過來,一下子抱著他大腿:


    “皇上,皇上,這都是臣妾的錯,您饒了臣妾吧!臣妾自知自己身子不適,應該理讓其他姐妹才對,可是臣妾對皇上您癡心一片,每日每刻都恨不能見著皇上您,臣妾並不是故意隱瞞自己身子不適的,隻是不想皇上您擔憂,誰知那董懷成胡說八道。如今臣妾宮裏,簡直是門可羅雀。臣妾害怕皇上就此惱了臣妾,平日又沒個說話的地方,這宮裏頭也沒人再聽臣妾的話,臣妾心裏憂煩,這才犯了忌諱,想給已經去世的母親燒些紙錢的!”小馮氏這番真情表白還沒說完,那張白皙如玉的臉龐,已經爬滿了淚痕,看起來令人好不憐惜。


    隻是她這樣表達自己心中閨思的話。並沒有引起隆盛帝絲毫憐香惜玉的心,反倒是令他覺得煩悶不已。當上皇帝這麽多年,如果說一開始有哪個女子的傾慕愛戀還能令他感動的話,那麽到了後來,看多了這些女人們一個個將他當作了炫耀自己的工作,看多了人人都想爭著把他當成一塊肥肉般霸占著之後,小馮氏這樣的癡心,就令他顯得有些不堪其擾了起來,因此他皺了皺眉。聽小馮氏這麽說。臉上的冰霜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反倒是冷笑了兩聲,揚了揚手中的金盒子道:


    “你今日生辰。朕本來是想過來瞧瞧你,早就答應好的,可是如今你擺了這麽一出,既然你說是為你亡母祭拜,那麽,”隆盛帝衝她笑了笑,這熟悉俊美的笑容,令小馮氏心不住的往下沉了去,半晌之後隆盛帝才接著道:


    “你這個盒子是用來幹什麽的?”


    小馮氏被他這麽一問,不由有些語塞,她自然知道這盒子是什麽東西,這是見不得人,見不得光,並且能要了她命的東西!她瞳孔微微一縮,還沒能想出什麽好的招數來時,她已經驚恐的看到隆盛帝手微微在那金鎖上頭磨蹭了兩下,那鎖之前因為她要遞給花大仙使用,並沒有真扣實了,也沒上過鎖,隻是輕輕攏在了一起而已,隆盛帝此時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微微一撥,那盒子就應聲而開來,小馮氏見此情形,眼睛突然一黑,隻覺得腦海裏好似有什麽東西一下子斷了般,突然撐不住就倒了下去,正好被旁邊一直關心她,不放心她的韓氏抱在了懷裏頭。


    “皇上?”韓氏帶著絕望的目光,哀求似的看了隆盛帝一眼,希望這位尊貴的帝王能想起往日時他同小馮氏之間的濃情密意,而能網開一麵。


    隻是此時的隆盛帝不但是目光沒放在她們身上,反倒是看到了那金黃色的盒子裏頭,紅色的絨布上,放著一根細細短短的,看起來幽黑光澤的頭發時,腦袋一下子就炸了開來,眼睛裏冒出火光,手輕輕的捉起那根頭發,狠狠的就將那金盒子拽在了地上,一邊滿臉怒容的喝道:


    “這是什麽東西?”


    小馮氏原本昏厥了過去,可是韓氏深恐她有事,又怕等下帝王趁著她昏迷時就決定了她的命運,因此手掐了她人中,希望她能醒過來,到時就算是向皇帝求情,她活命的機會也大上許多,此時小馮氏剛悠悠的醒轉過來,就聽到帝王的一聲怒吼,她此時還癱軟在地上,上半身到在韓氏懷裏,剛醒過來目光還有些煥散,隻是被隆盛帝這一吼,下意識的嚇得抖了下身子,抬頭看到他手裏捏著的那根約摸巴掌長短的頭發時,她眼前一陣黑暗,差點兒又給昏倒了過去。


    “這是什麽,朕讓你們說!”隆盛帝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那股憤怒,這才輕聲的看著分別癱坐在地上的幾個女人一眼,隻是他聲音裏的陰森,卻是怎麽也壓抑不住,這頭發的長短約摸成人巴掌那般,而此時的人都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是不能剪的,這根頭發又細又軟,一看就不可能是個成年人頭上撥下來的,這麽短的頭發,唯一的可能就是哪個小孩子頭上的,而且這頭發光澤烏黑,發質不是一般百姓家裏的小孩兒可以比擬的,在這樣一個年紀,又加上出生良好,再要對小馮氏有威脅的,隆盛帝實在是想不出這樣的人選除了自己那個剛一歲半不久的皇太孫外,還有可能是誰的了!


    隆盛帝沒想到這個小馮氏竟然如此的大膽,原本以為她敢瞞著自己身上的病,敢出手對付明繡,已經算是很令人意外的舉動了,她畢竟進宮才不久,這種種陰毒之事,他是知道這女人心是會變的,可是他卻沒想到這小馮氏變得如此之快,如今竟然連這樣尋神問卜給人下詛咒的事情她竟然也能做得出來,而且對象還是一個不足兩歲的小兒。她真是心如蛇蠍,其心可誅!


    “說!”他恨恨的大喝了一聲。這一聲出口,不止是癱軟在地上的幾個女人身子抖了抖,連他身後站著的太監們,身子俱都微微一顫,帝王之怒,令人膽顫心寒,渾身發麻,就算平時黃懷這個大太監是暗衛出生,可此時卻也忍不住變了臉色。身子微微縮了縮,原本就低垂的腦袋。更是又垂了些,安靜的將原本布置在大殿裏的桌子和黑布等扯了下來,安靜的堆到了一旁,到了此時,殿中的小太監們都知道,小馮氏如今是完了。


    那些原本出去喚當值的宮人的小太監也在此時趕了進來,看到宮裏沉悶的氣氛,忍不住身子抖了抖。那些偷懶的人更是滿臉土色。許多膽大的甚至雙腿抖了抖,忍不住咬著唇無聲的哭了起來,渾身發軟的還沒等見過隆盛帝。就已經跪倒在了地上。


    “這是什麽東西?朕再問一次,如果再沒人說,那麽朕就直接讓人向馮府發卜文了!”隆盛帝眼神冰冷,看著小馮氏等人的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小馮氏身子一抖,越發說不出話,隻是那眼神帶著哀求與絕望,又帶著一股不甘,可是這話卻是根本就不敢說出口的,她手腳冰冷,不停的後悔著自己今日不甘找了這花大仙過來,也後悔著自己不應該為了馮氏的兒子出頭,來做下這樣的事情,更後悔著為什麽隆盛帝今日要過來,卻沒人來通傳她一聲,也恨那些當值的宮人,為什麽不守在這兒老實的呆著,要給她機會可以讓這些人混進宮裏頭來。


    小馮氏的眼睛裏充滿了紅色的血絲,她身子不停的顫抖著,此時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襯得那雙眼睛更是盈盈如黑曜石般可憐,嘴唇也失去了顏色,整個人瞧起來沒有絲毫的生氣,韓氏心疼的將這個自己從小奶大的姑娘抱進懷裏頭,心裏也說不出的悔恨,她猶豫了半晌,才終於咬了咬牙,將小馮氏放在一旁的漢白玉地板上頭趴坐著,一邊狠狠的朝隆盛帝叩起頭來,力道大得發出‘嘭嘭’的聲音,很快的,光鑒可人的漢白玉地板上頭,漸漸地暈開一團團紅色的血花來,她力道絲毫沒減,額頭上的傷口在這樣的巨力漸漸越變越大,鮮血不但是沾到了地板上,還順著她臉龐流了下來,襯得她整個人麵目十分猙獰:


    “皇上,這事兒是奴婢一時糊塗,奴婢看著娘娘每日等著皇上,奴婢心疼娘娘,想讓娘娘以後生個兒子能坐上太子之位,所以才做了這樣的糊塗事,奴婢懇請皇上看在娘娘對您癡心一片的份兒上,能饒了她一命吧!”馮氏狠狠的在地上叩著頭,希望能以此讓隆盛帝心裏的怒氣消去一些,在場的人大家都知道,這根頭發已經是被皇上認定了是皇太孫周瑞寧的,她們就是說破了嘴也沒用,韓氏沒等到隆盛帝的回答,深怕他根本不會理睬自己的話,因此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通,就想把小馮氏摘出來,她叩得頭暈目眩,透過已經流到眼睛裏的血紅色看到小馮氏那張熟悉的臉龐,嘴角邊彎起一抹慈愛的微笑,裏頭有著說不出的眷念,這才又開口道:


    “求皇上饒了娘娘一命,所有事情都是奴婢做的,奴婢願意一力承擔!”她說完,話音已經滿是堅決,冷不妨突然站起身來,黃懷等人心裏一驚,連忙身子微微一動,一下子就擋到了隆盛帝身前,卻看到那韓氏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力氣,流了這麽多血竟然還跑了幾步,往紫宸宮殿門口那根巨大的石頭上狠狠撞了過去!


    “嘭!”巨大的一聲聲響,韓氏的身子軟軟的就順著那根朱紅色的廠柱滑了下來,順著她滑下來的身形,那根柱子上頭漸漸的暈開了一團的紅色血花,在那朱紅色的柱子上瞧得十分分明,正不停的往下淌著血水,韓氏很快軟倒在地上,身子微微抽搐了幾下,接著沒有再動彈。


    隆盛帝滿臉陰戾的神色,眼神如刀般看了已經癱軟在柱子下動也沒動的韓氏一眼,冷笑了兩聲:


    “去看看,她咽氣了沒有!”


    小馮氏看著韓氏的作派,先是驚得眼睛瞪大。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到陪在自己身邊的奶娘。就這麽用絕決的態度撞了柱子,那麽一個活生生的人,眼看著以後就看不到了,她眼淚不由無聲的滑了下來,可是悲傷之中,那心裏卻漸漸生出了一股喜悅之意,手擋住的地方,嘴唇輕輕勾了起來,她心裏看了那再也沒能動彈的韓氏一眼。略帶些憂愁,略帶了些歡喜的想著:奶娘死了。她死了,死無對證了!這下子皇上會相信她,會相信這一切都是她所做的,自己的命保住了!


    黃懷看著這個忠誠的韓氏,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之色,又看了一旁呆愣的小馮氏一眼,這才心裏暗自歎息了一聲,走過去將韓氏的身體翻轉了過來。手指仔細的輕輕在她脛側和鼻子下摸了摸。又抓起她一隻還帶了餘溫的手,眼睛微微一閉,半晌才站起身來。向滿臉寒霜的隆盛帝回話道:


    “回陛下,韓氏已經死了!”黃懷與韓氏之間是認識的,隆盛帝這兩年對小馮氏盛寵不衰,他來這紫宸宮的次數,簡直比去皇後的坤寧宮還要多得多,最初時劉氏沒進宮的那一年,小馮氏基本延續了她姑姑的榮耀,在宮中獨占鼇頭,隆盛帝除了在自個兒的養心殿裏處理公事外,其餘大部份夜晚,都歇在了紫宸宮裏,老大來得時間多了,當跟班兒的自然也跟著過來了,他同韓氏也算是認識的了,知道她對自己主子簡直是忠心耿耿的維護,從沒有過半點兒私心,恨不能將她護在自己翅膀下頭般,就是一個親生的母親,對自個兒的兒女也不過如此了!不管她做的事是好是壞,可是從這一點來講,她都值得黃懷感歎。


    “死了?”隆盛帝眼神更顯冰冷了些,韓氏的死,根本不能在帝王堅硬如磐石的心上造成絲毫的漣漪,就是小馮氏這些所作所為,都足以夠她們主仆死上一百次了!隻是他這麽輕聲說話,小馮氏原本絕望的死寂眼裏,卻突然生出一股希望來,連忙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她此時衣鬢散亂,因今日請了花大仙進宮來,她也沒有盛妝打扮,此時滿臉的淚痕,蒼白的小臉,卻顯出一種柔弱非凡的異樣美麗來,她輕輕的哭道:


    “皇上,皇上,臣妾並不知道韓氏她敢做這樣的事,臣妾以為今日她請了這花氏,就是進宮給臣妾的母親做法事的呀,皇上,臣妾並不知道韓氏敢這麽膽大包天,做出這等謀害皇太孫的事情來,皇上……”她說完輕輕抽泣了兩聲,她哭得淒美令人憐惜,猶如雨點打濕的海棠,帶著一種豔麗令人不能忽視的美色,又有一種空穀幽蘭般,令人憐惜的輕柔,進宮兩年,小馮氏早就知道自己身為女子,應該怎麽樣才能引得隆盛帝憐惜,她知道自己什麽樣是最吸引人的,希望能以此,讓隆盛帝憐惜之餘,看在以往二人恩愛的份兒上,此事就此揭了過去。


    “朕說過,她一死百了,這事兒就算了嗎?況且,她有這個承擔事情的資格嗎?”隆盛帝出人意料的,突然微微笑了起來,露出幾顆潔白幹淨的牙齒,下巴上微微顯出胡須的陰影,嘴唇邊露出若有似無的笑紋,整個人魅力十足,偏偏小馮氏卻如墜冰窖般,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隆盛帝看她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這才輕聲道:


    “靜儀。”他看著小馮氏美麗卻脆弱的臉龐,忍不住輕輕喚起了她的閨名,就像二人情濃時的稱呼一般,他看著小馮氏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就像璀璨的星星般,發出美麗迷人的眩目光澤,隆盛帝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朕好像從沒說過,這盒子裏裝的,是朕的皇太孫的頭發吧?”


    小馮氏的嘴唇剛剛翹了起來,聽見了他這溫柔的話時,就立馬狠狠的僵住,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是之前的情形,卻像是時間突然倒流一般,又重新在她腦海裏演練了一次,她身子不停顫抖,是的,她想了起來,隆盛帝從沒說過這是什麽,他隻問了,這是什麽東西!韓氏臨死前也沒說過這是皇太孫周瑞寧的頭發,她隻說了,想為自己以後的兒子謀太子之位,她什麽也沒說。可自己卻說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小馮氏此時忍不住有些想笑,是不是她如果不在對她一片忠心的奶娘剛死的時候。就急著想將髒水潑水到她身上,不自作聰明的說了後來的那番話,皇上就算想定她的罪,也沒那麽容易的?隻是她自己一開始看到隆盛帝親自在她找人作法時,闖了進來,所以心裏又慌又亂之下,就自亂了陣腳?這是不是,就是她在汙蔑給了奶娘,沒有因她的死而傷心。得到的一些報應?


    “不,臣妾之前隻是隨口說說的而已。如果不是奶娘出了事,皇上您可以向她作證的,臣妾根本沒生出過任何的心思,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侍候皇上這麽久,臣妾是什麽樣的人,皇上難道不知道嗎?”小馮氏輕輕仰起頭,看著隆盛帝。帶著不盡的哀求。輕語輕泣的求著饒,隆盛帝心裏冷笑了一聲,卻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她是什麽樣的人,隆盛帝確實早就知道了!就是因為早就知道,所以才相信她什麽事也能做得出來。


    “稟皇上,這事兒是馮淑妃娘娘派了剛剛這位韓家嬤嬤找了民女和師傅一道進宮的,進宮之後淑妃娘娘說,隻要咱們師傅能替她作法,除去了皇太孫,她就給咱們師傅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以後新皇繼位,更是可以讓咱們風光一世的!”小馮氏的話剛剛說出來沒多久,隆盛帝一不發時,旁邊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卻傳了出來,眾人不約而同的都轉過頭去,卻看到說話的是一個十五六歲麵目清秀的小丫頭,頭發梳成可愛的雙桂式,穿著宮中侍女們一樣的衣裳,看到眾人都轉頭看她時,大眼睛裏好似閃過一絲害怕之色,連心縮了縮身子,身子抖得像鵪鶉般,飛快的抬頭看了隆盛帝一眼,隨即又低下了頭去!


    小馮氏呆了一下,沒想到這個進宮之後一向不開口說話,看起來膽小害羞的小姑娘,竟然敢在此時多嘴說話,想到她說了什麽,她心裏又怕又恨,臉上露出一絲猙獰,那小丫頭一看之下,更是好像懼她威勢一般,身子抖得不成樣,跪在地上向隆盛帝叩頭,少女特有的嬌嫩嗓音裏帶著顫抖與哭音:


    “民女不敢隱瞞皇上,隻求皇上能開恩,饒了民女一命罷!嗚……”


    隆盛帝微微笑了起來,看著這個突然開口的小女孩兒,看她臉上還帶著稚嫩與天真,好似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般,帶著懵懂與純真,此時臉上的害怕一眼就能瞧得出來,這樣的年紀,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隆盛帝目光微閃,眼裏的殺意一閃而過,這才想起自己好似忘了什麽,聲音柔和了一些,開口問道:


    “小姑娘,你說你們事先並不知情,隻是淑妃讓人請你們進宮來,想謀害皇太孫的?”


    “不不不,”那小丫頭拚命的擺了擺手,臉上說不出驚慌之色,語氣裏帶了掩不住的哭音,有些怯怯的看了一眼滿臉扭曲的小馮氏,這才哭道:“民,民女等人並不知情的,是淑妃娘娘派人說,能讓民女師徒……有辦法混進宮裏頭,進,進宮之後,淑妃娘娘,才,才說是,是想要作法害皇太孫,並,並說事成之後,有辦法不叫人發覺,並且,並且還會給民女師徒說不完的富貴。”小丫頭好像是嚇得狠了,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一邊打著嗝,一邊哭著說話,不知不覺間,就將小馮氏的罪名穩當的定了下來。


    “那你們知不知道,這事兒不管成沒成,淑妃娘娘又哪裏會留著你們,成為以後她的把柄呢?她是會讓你們事成之後安然活著,好讓她寢食難安呢,還是好將你們師徒的命就此留在宮中,以絕後患好呢?”隆盛帝微微挑眉,雖然這話像是和年幼的小丫頭在說,不過目光卻已經看到旁邊滿臉蒼白之色,早就被眾人忘得幹淨的花大仙身上。


    那花大仙一聽這話,身子就像是篩糠一般的抖了起來,兩眼微微翻白,開始還有些認命般等死了,此時聽隆盛帝這麽一說,她下意識的就將目光轉頭向小馮氏看了過去,卻看到小馮氏臉色蒼白,不自在的轉開頭去,心裏火氣不由一下子冒了起來,她此時也顧不得自己性命得不得已保全了,滿心隻是恨極這個害了自己性命的女人,忍不住哭嚎著向她撲了過去,身上鈴鐺清脆的響了起來,可是叫得更響的,卻是這位花大仙淒厲的聲音:


    “你這賤人,竟然早想害我!賤人啊,賤人你不得好死啊!”花大仙嚎啕大哭,此時她身上早就看不出來之前那股世人高人的風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市井婦人般,一邊拚命撕打著小馮氏,一邊雙腿狠狠的踢著她,雙手還想掐發也脖子,好不容易才被得到隆盛帝示意的黃懷等人拉了開來,隻是她身子雖然離開,可是嘴裏卻還沒空著,厲聲道:


    “你這不要臉的小賤人,殺千刀的,死後你該下地獄!”花大仙滿臉淒厲之色,說這話時,配上她滿身的黑衣,瞧起來整個人真如地獄的惡鬼般,嚇得原本被她打了好幾下,心裏早就恨得咬牙切齒的小馮氏一陣恍惚,身子又往後縮了縮,那花大仙兩眼番白,臉上露出詭異又恨極的表情,臉已經微微有些扭曲了,雖然不能真正再撲上去撕打小馮氏,不過她說話卻咬牙切齒,像是恨不能咬下她的骨肉來般,嘴裏還不住咒罵道:


    “你這豬狗不如的小賤人,起了這般醃臢心思害我,你不得好死!死後下了油鍋,下輩子作豬獠!”她還想要再罵,已經有人看到隆盛帝眉頭微皺時,連忙機靈的將她嘴巴給捂了起來。


    小馮氏神情恍惚,被之前花大仙那番撕打,打得渾身疼痛,她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如裏遭過這樣的罪,此時隻覺得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疼,頭發也被人撕得散亂,身上不知被掐了幾下,疼得她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肚子被踢了一腳,身下又有熟悉的熱流湧了出來,可是這些,卻都比不上她心裏聽到花大仙開口時的絕望!


    她不甘心,她也不願意死,她還年輕,她還正在貌美如花的年紀,隆盛帝應該對她是迷戀的,她原本有可能當上皇後的,可為什麽,此時事情卻偏偏發作了?她眼睛呆滯的看著某一處,轉頭時看到奶娘韓氏已經被黃懷翻轉了過身來,那雙還沒閉上的眼睛,正巧就與她的眼睛對上,小馮氏眼睛瞪大,突然尖叫了一聲:


    “啊~”聲音淒厲異常,隆盛帝微微皺眉,看著這個昔日時風情無限的美麗妃子,如今變成這樣一副模樣,他捏了捏自己手上那根細軟的頭發,輕輕將這根保護得十分完美的頭發握進了自己掌心裏頭,原本堅硬的心,又更冷硬上了幾分,這才看著滿臉眼淚縱橫的小馮氏淡淡道: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朕可以給你很多榮耀,可是偏偏你總是不滿足,如今主意竟然還打到了平兒身上,朕自然也留你不得!大周朝的江山,朕不可能因為女色,就因此而暈了頭腦,毀在朕的手裏!”隆盛帝說這話時鏗鏘有力,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的在別人麵前,正大光明的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打算,黃懷等人震驚異常,小馮氏則是滿臉呆滯,尖叫過後,突然笑了起來:


    “皇上原來心裏的皇位接替人選,隻有太子殿下,從無旁人麽?”


    “不錯!”隆盛帝倒背著雙手,冷冷看著這個跪坐在地的女子,果斷的回答了她的話,這樣直接的回答,和他一向曖昧的態度從來不同,小馮氏心裏明白,他為什麽以前從來隻是模糊其詞,今日卻難得這樣堅定的承認了心中的接替他皇後的人選,隻有周臨淵一人,隻是聽到了她心裏早就想聽的話,她的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不住的順著光潔的臉龐往下滑落:


    “臣妾等人的做法,在您眼中,隻是如跳梁小醜一般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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